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Chapter 4 ...
-
喻寒觉得自己离他很近,也许能再近一点。
两个人越靠越近,灼热的呼吸交织错杂,伴着愈发加快的心跳声。等到真正贴近时,喻寒却猛地被晚风吹的清醒,默默移开保持距离。
喻寒靠上长椅看向湖面映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喷泉在微光中划出流畅的弧度。
“挺晚了。”喻寒试图找上话题,顺便看了眼手机,不过八点出头。
言南如声音里带着些笑意:“是挺晚。”
喻寒脸有点发烫,低下头也在那笑。都笑完后是片刻的安静,只听到晚风吹拂的簌簌声。喻寒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倒没有之前那样冷了。
“走吗?”言南如起身,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喻寒觉得他一定在笑,嘴唇勾着的调味的笑。
喻寒点点头,站起来和言南如比肩而立,略为乱蓬蓬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飘扬。
突然非常想吃冰激凌,喻寒大冷天总爱吃,他也是怕冷的,吃冰激凌舌头会被冻的没有知觉,可会有种离经叛道的畅快感。
他俩慢慢地走着,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不亲近也不疏远,只是都不说话。
言南如走起路也很好看,很像经过训练的专业模特,双腿修长有力。喻寒瞥了眼侧脸,高鼻深目,鼻头略尖像是希腊时的雕像。
言南如突然偏过头看了眼喻寒,路灯光束打在他脸上,长长的眼睫投出阴影,眼睛里仿佛有忽闪的光。喻寒喉头有点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来了一句:“我想吃冰激凌。”声音带些颤动,干净的的少年音,略低夹着喉音,闷闷地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言南如一愣,怕是没想到喻寒会这么说,片刻后咧着嘴笑了:“好。”露出白而整齐的牙,和着扬起的漂亮唇线。
喻寒脸烧的厉害,低着头拉起卫衣领子遮住下半张脸,心如擂鼓一般。他下意识走慢了几步,却仍紧紧地跟在言南如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短短的距离却漫长的很,直至言南如问了句:“什么味道?”
喻寒吃冰淇淋一向吃的原味,他正要开口,抬头看见言南如带着光彩的眸子,心中一颤。而后歪头眨眨眼,笑着说了一句:“草莓味。”
很自然地这顿是言南如请了,喻寒捧着纸碗,看着里面粉红色的冰激凌球,上面撒着星星点点的糖霜。不用吃都知道应该会很甜吧。
“不吃吗?”喻寒注意到言南如正看着他笑问道,愣了会儿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冰冰凉凉的化在齿舌间,意外是不够甜,至少不如自己想的那般。
喻寒有点失望,吃起来跟看起来不一样。眼神转向了言南如,他也是一样吗?两人走在一块,并不怎么说话,倒像是早已熟识的朋友。
“好吃吗?”言南如问道。听到这句,喻寒忙看向言南如,赶紧又吃了一口,含着勺子认真地点点头。言南如眼神里却闪过一瞬失望,同时无奈地一笑,淡淡道:“那就好。”
喻寒住的是学校的单人公寓,是在校外,出校后还要上个天桥。言南如和他一起走到这便分开了,喻寒站在天桥上看着都市夜景,喧嚣着占据的天空都是一片玫红色,他冲着言南如微微颔首:“再见。”
“Ciao.”言南如应着,手上拿着那支快燃尽的香烟,吸了后呼出一口气。那张脸伴着隐约的烟气,以及黑夜中映出的火星,竟有些寂寥的意味。
喻寒挥挥手后转身离开,等到下了天桥的拐角处,看了眼手中快化的冰激凌,一脸漠然地丢进垃圾桶。似乎刚才说“拜拜”比“再见”更妥帖些,他知道自己是个很容易厌倦的人。
经过便利店时喻寒进去买了一盒细支香烟,没找到橘子烧酒味,挑了个浅绿色包装的薄荷味。付完账后走在寒风中,喻寒掂着手中的烟有些轻飘飘的,掌心微微出汗。
另一只手扶上肩膀,喻寒这才意识到身上仍披着那件外套,他没还给言南如。外套带着些烟草味和草莓香,喻寒眼眶发涩,突然有点想哭。
学校的单人公寓,很小但设施齐全。
喻寒开了门后懒洋洋地把外套丢在床上,整个人躺上去,软软的很舒服。
他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黑发乱糟糟的,一双眼睛星星似的放着光。过了一会儿翻身蹬了脚上的鞋,喻寒拽过床头的毛绒熊抱着,棕色的十分老旧,眼睛一黑一黄大小不一,应该是原来的掉了补上去的。
喻寒脸埋在毛绒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抬起头眨了眨眼,睫毛长长的在灯光下晦明不清。
他突然笑了,掏出口袋买的那包烟,慢条斯理地拆开抽出一根。香烟是很纤细的一根,烟嘴处是翡冷翠的颜色。
喻寒另一只手拿出银色打火机,掀起盖子拇指打出火苗,平稳地燃烧着。他点着手中的香烟,看着它缓缓地燃烧,白烟袅袅升起打着旋,接着是浅淡的薄荷味,却越来越浓,到最后竟辛辣有些刺鼻。
喻寒似乎是被呛到了咳了咳,他觉得隐约有些昏倦。浓烈的薄荷味混杂着烟草气,十分迷醉。眼睛半阖着似睡非睡,喻寒打了个呵欠懒得动弹,一不小心真睡了过去。
梦里他闻到了熟悉的草莓甜味,腻到盖住了那份烟草气。眼中的是茶色卷发,棱角分明的一张面孔,离自己是这样的近。
喻寒觉得有些燥热,再一看,言南如正如课上的模样裸着身子,蜜色的皮肤十分之有光泽。他移开眼神有些尴尬,下巴却被钳住抬起。
此时他眼里只有那张脸,喻寒愣愣地看着,直盯到骨子里。看着眼前人闭眼低下头,覆上的是柔软的一张唇,却无比炙热。
喻寒一怔,也闭上了眼,睫毛微微颤抖,温顺地回吻着,小心翼翼却满怀欢喜。
这不过是一场绮丽的梦,喻寒醒后面不改色,他安静地抱着那只破旧的毛绒熊。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关系,他去过一趟小城的孤儿院,那天下着细细绵绵的小雨。
他还太小,许多细节记不清了。印象最深刻的是遇见了一个面色苍白、十分瘦弱,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小男孩。小男孩很想要喻寒手中抱的毛绒熊,但是他那时候太害羞了,犹豫着退了一步躲在爸爸的身后,脸藏在毛绒熊后睫毛长长的。
等到喻寒鼓起勇气想递出来时,小男孩跑走了。很模糊的记忆,喻寒后来离开了那座小城,带走的只有这个破旧的毛绒熊。
毛绒熊最初掉了个眼睛,是小时候邻居家的奶奶补上了一只纽扣。奶奶的手很巧,又很喜欢小孩子,会给他织各种颜色样式的毛衣和做各种精巧的小玩意,但是她却是孤身一人,喻寒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去了哪里。
奶奶后来去世了,孤零零地死在家里,是喻寒放学像以往一样去了后发现的,那时候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含义,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喻寒长大了,那些小小的毛衣再也穿不进去,精巧的小玩意也在时间里褪了颜色。
奶奶的骨灰盒安葬在公墓的某个角落,喻寒每逢忌日都会去看看,顺便扫扫墓,放上一束白百合——奶奶最喜欢的花。
最后一次是他离开小城的那天,天正下着大雨,喻寒淋着雨在墓碑前无声地哭了许久。
再到之后的生病发烧,恢复过来后,仿佛过去从未存在过。
喻寒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缓过神来,他想着梦里的景象眼神晦暗不明,耳尖也慢慢红的厉害。
他放下了毛绒熊,直接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因为身上黏糊糊的,整个人又发着烫。
洗完澡后,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连带眼睛都氤氲着湿润的水汽,只腰际围着个浴巾。修长的腿并着纤细的脚踝踏上地毯,喻寒的皮肤冷白地像团冰雪一样,似乎温度一高就会融化。
他慵懒地脚心在地板上蹭了蹭,便干脆地倒在床上。现在才四点多,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喻寒看着窗外,天边是一种深蓝色,恬静到只有一弯皎洁的新月。
他想到了人体课上的身影,心烦意乱着。以及对自己课上的那副作品不满意,愈加心烦。
喻寒起身点了支香烟放在桌上,燃烧着散发袅袅烟气,是一种冷冽辛辣的薄荷味,十分克制。
他的头发还未干,却是依旧的乱糟糟,软软地塌着。那双黑到发亮的眼睛迸发出光彩。
他换上崭新的画板,脑海中灵感充沛,有一种涌动的热情鼓舞着他再次拾起画笔创作。梦里的身影和最本质的欲望成了他的缪斯,喻寒清楚地知道只是因为这些影子,而不是言南如本人。
他毫不掩饰自己感情的律动,又理智如斯。
不知过了多久,喻寒停下了笔,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却并不觉得疲惫,反而是一种别样的亢奋。看着眼前画作狂乱的色彩、错杂的光影,喻寒心里空落落的一块被填满了,现在是源自内心的满足。
他捻捻手指沾上的还未干的色彩,鼻尖萦绕着松节油的气息——他很迷恋这种味道,并固执地觉得是种美好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