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同桌有点甜》有夜

46、家人

　　这个称呼他只在听到过一次，也就是他第一次在陆勉家里过夜的第二天早上。

　　他以为那天早上陆勉刚睡醒，不是很清醒，而且陆勉后来又睡着了，所以只是随口说的呓语，醒了就根本不记得说要叫他轻轻这件事。

　　这两个字给人的感觉和它的意思一样——很轻，仿佛没有什么重量，但跌落在心底又很重，路轻拙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而且暖暖的，让他一下子忘记了手机的事。

　　“以后不要这样叫我！”他说道，没看陆勉，却没料到自己红红的耳朵还有脸颊已经被陆勉全看到了。

　　“真的啊？”陆勉笑道，路轻拙害羞起来真可爱，让人忍不住去逗弄他。
　　如果不是担心路轻拙脸皮太薄，多逗弄几次也许真的会生气，为了这羞颜薄怒的模样，他肯定会做点更过分的事情。

　　路轻拙没说话，他努力静下心去看最后一道七选五的阅读题，却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好半天也没理解文章里讲了些什么，他脑子里全是陆勉的“轻轻”，还有陆勉带着笑意的“真的啊？”，一直回荡着。

　　而旁边那个人还坐在那里拿着本语文作文素材看，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在书上划线。

　　这人怎么这样啊……
　　跟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害臊。

　　哦不对，陆勉为什么要害臊，自己又为什么要害臊？

　　教室里的风扇呼呼地转，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很，路轻拙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一刻也停不下来，他突然把笔拍在桌上，对陆勉说：“你就是不想让我好好学习，我今天不学了！手机还我。”

　　“……”陆勉懵了，他怔怔地看向路轻拙，“我干什么了？”

　　路轻拙气鼓鼓的，“你就没干过好事，一天天没个正经样子，吊儿郎当的不靠谱，烦死了。”

　　陆勉：“……”我还不靠谱？也不知道真正不靠谱的那个是谁。

　　路轻拙猛地站起身来，凳子往后一倒撞到后面的桌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路轻拙被这声响吓到了，他满肚子的气也因为这一声响消了点，冷静了些，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可此刻偃旗息鼓好像有点丢脸，索性一鼓作气算了。

　　“我去操场了，再见。”路轻拙气呼呼地走了。

　　陆勉忙跟了上去，拉了拉路轻拙的手，跟在他身后。

　　“轻轻轻点生气嘛。”陆勉哄到。

　　路轻拙扁扁嘴，停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最近发脾气的次数太频繁了，这样下去，陆勉迟早会烦的。
　　也许有一天他又发脾气走了，然后一转身，发现陆勉没有像今天这样跟上来，就这么消失了，再也见不到，再也不会，纵容他。

　　陆勉也是人，也会有耐心被消磨殆尽的那一天。
　　而且他们俩只有“朋友”这一层薄薄的关系可以被消磨。

　　他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发脾气到底是因为想让陆勉来哄他，想刷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有人陪，证明自己是有人在乎的，还是干脆就是因为自己任性娇纵爱胡闹、天生就脾气不好？

　　路轻拙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偶尔听了一次幼儿园的同学说他去过游乐园，讲得绘声绘色的，那个同学瞬间成了大家的追捧对象，大家都喜欢听他说去游乐园的经历。

　　路轻拙很羡慕，刚好自己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所以他就缠了妈妈好几天，央求了妈妈好几天，装可怜卖乖，结果在他生日的那天——那是他第一次被妈妈凶。

　　妈妈告诉他，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不要求别人，想去游乐园以后可以自己去。
　　然后妈妈就给他多报了一个兴趣班，他的时间彻底被占满了，再也没有空闲的时间和理由去游乐园玩了。

　　他天生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所以不许再做不讨人喜欢的事情了。

　　“嗯……以后再也不生气了。”路轻拙笑着说，忍住眼里的泪水。

　　“没事，生气了难过了也不要憋着，和我讲，我尽力帮你开解一下。”

　　路轻拙点点头，晃了晃陆勉的胳膊，“我就是不想学习了，有点累，今天歇一天好不好？”

　　“嗯，听你的，那我们去操场上走走？看看班上同学的比赛？”

　　“嗯。”

　　操场上人还是挺多，现在是女子400米还有铅球。

　　路轻拙显然兴致不高，于是陆勉就陪他一起在班级所属位置的看台上坐着，从教室里路轻拙拍桌子的那一瞬开始，路轻拙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

　　“那边的啦啦队跳的舞好漂亮呀。”路轻拙说。

　　“我看看。”陆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路轻拙托着腮，看着远处的舞蹈，其实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他说：“如果有一天找到我爸爸了，然后和他一起走了，你会难过吗？”

　　“找到你爸爸，什么意思？”陆勉一直以为路轻拙说的没有爸爸是指他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出意外，不在人世的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路轻拙说，“我花钱托人帮我请了私家侦探，也许过段时间就查到了。”但也许，永远也查不到。

　　“那如果他回来找你，想要认回你这个儿子，你会和他走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得先看看吧，看他当是因为什么愿意才抛弃了我，还有我妈妈。”路轻拙说着说着突然笑了。

　　“那你……能不和他走吗？”陆勉吞吞吐吐地问。

　　“可是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难道我不算你的家人吗？”陆勉说，“就算称不上家人，难道朋友两个字也不配吗？”

　　“勉哥哥……你刚刚说——家人？”

　　“对啊，我把你当家人。”

　　“一个只认识两个月不到的家人？”路轻拙的眉眼之间终于浮现出一点畅快的笑意。

　　“但我们一起做过的事，比一些相处了二十年的亲人还多，还深刻，不是吗？”

　　“确实。”路轻拙说，陆勉说得对，他和陆勉相处的两个月，比和妈妈相处的十六年要快乐得多的多，也自由、恣意得多，尝试了很多美好。

　　他的一切被陆勉无限包容，仿佛让他重新回到了小时候，可以尽情撒娇、生气，做一些小孩子才会做的幼稚的事情。

　　“准备准备，再过大概十五分钟你们俩要跳远了。”体委站在看台下对两人喊。

　　路轻拙朝体委点点头，陆勉喊了一声“知道了”。

　　“你还没回答我，会不会难过呢。”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你了，我不希望你走。”

　　“那我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