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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回 谋定而动 ...

  •   淮南一带的天气,自是比北方温润许多。便是深秋时节,也并非霜寒露重,在后殷将士看来,只是略略添了些凉意罢了。行军数月,所经之处,无不漫山枫红。我安坐在马背上,举目朝东望了望,见天高云淡,素晴万里,心境为之一阔,不由得驻下脚步。

      此次南征,破竹之势俨然超出我的预料。

      我让那名主张东路进攻的将军鲁松带上一万轻骑先行出发。为节省时间,大军行至徐州方改走水路。全军号称八万,一路上大张旗鼓,扬言扬、润二州已然囊中之物。

      而我率领的主力部队则一直暗陈于淮水北岸,月余之后,终于探得消息说周廷令镇守光州的赵勋带兵东往,解扬、润之围。我立即下令全军进发,渡淮水,不日便拿下光州。大军正盛,趁势往东一举拿下寿州,亦是不在话下。

      接着便向庐州进发。彼时我军攻打光州之时,赵勋的部队正奔庐州而去,听闻光州失陷全军匆匆掉头,正驻扎在庐州。他手中三万兵力加之庐州两万,我手中虽有九万,但劳师远征,加之对方城防坚固,着实没有太大优势,一场苦战在所难免。

      我从心里是不愿见到硬碰硬的肉搏之战的,若能不战而胜,以智取胜,不损一兵一卒,才是上策。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听闻庐州太守陈升守军与赵勋之兵发生冲突,致使两方不和。加之素来对陈升其人之人品有所耳闻,忽然心生一计。

      亲笔书写密信一封,派使者交付陈升。力陈我军取庐州,不过为报赵勋数年前大败我军之仇,并极尽利诱之能事,出言只要陈升交出赵勋人头,我军自当往南绕过庐州,庐州百姓则可免血光之灾。同时也威迫道,若他不允,必将全力攻城以报前耻,并且攻城之日定将屠城以示庆贺。

      送信的使者方一离去,我便知此时济矣。陈升此人,我早有耳闻,虽是爱民如子,但过犹不及,有几分妇人之仁。我以庐州百姓性命相要挟,他安有不从之理?加之他正与赵勋不和,或许正思量着除去他,此番正好借我之辞,以保百姓之名除之后快,岂非正合他意?

      果不其然。数日之后,庐州派使者前来,呈上一个木匣子。

      我不看也知里面是何物,当即对使者笑道:“回去请你家主子速速备战罢。”

      使者微愣后速速告退,退至帐口又被我叫住:“再有,转告他,保百姓之事,我定当信守诺言。”

      陈升到底不是将领,不过一方勤政爱民的父母官。为战之事,他显然做不来。加之赵勋部下听闻主子被害,纷起内乱,庐州内外交困,又哪里是我精锐之师的对手。

      于是数月之后的现在,我已入主庐州,东进建康指日可图。

      “子翩!”正沉吟之际,忽然闻见宇文师打马的自远而来。这数月间,他已然练就得一副军师模样了。其表现已全然不似在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倒仿佛久历战场一般。除却平日里那副本性难移的富贵闲人模样,议起军情来,倒时有惊人之见。

      “不知‘诸葛’军师有何见教?”见他走近,我盯着他手中遥遥晃晃地鹅毛扇,打马回身笑道。

      他对我的取笑全不在意,倒好似默认一般,依旧笑得人畜无伤,道:“‘诸葛’军师,有军情相陈?”

      “哦?”我一挑眉,接过他递来的军报,三五下展开。

      下一刻忽然大笑出声来,扬了扬军报对他笑道:“公表,这莫不是你伪造出来的罢?”

      “子翩休要胡言!”他一把夺过军报在我面前晃了晃,不满道,“纵然难以置信,却是千真万确。我可是派人确认了好几次。”

      我再度夺回军报仔细看了看,喃喃道:“萧溱即位,定年号为暄武……主将萧泯,军师许筝……陈兵巢湖,扬言取独孤鸿项上人头……公表,你确定是这二人?还有,这萧泯前日不是为帝位争得焦头烂额,如今怎么忽然对萧溱俯首称臣了?”

      “确是蹊跷得很,也不知这萧溱用了何种手段。”宇文师自语道,忽然凑近指向军报一处,“不过此处大有文章可做。”

      我瞥见他指向许筝这个名字,抬头望了望他,二人会心一笑。

      自我十五岁从军那年起,到如今为一方将领,其间近十年里亲历的南北之战不计其数,自以为对南周各大将已是了若指掌。

      数年交锋,纵我胜多败少,对其下几人,还是视为劲敌的。

      司马洛,南周丞相,文武兼备,时常带兵亲征。年近六旬,老谋深算善用奇计,但为人过于谨慎,以至于虽有良策,却常常因不愿铤而走险而白费。

      徐一贲,勇猛有嘉,两军交战中常能以一敌十,然智谋不足,过于亲信谋士许筝的话。而这许筝在我看来,不过是仅有三寸口舌的草包,华而不实。

      刘虎,壮年老将,善于将敌军分化瓦解再各个击破,智勇双全,此人我颇为欣赏。只可惜他常年不得志,决断往往受主帅限制,不能运用自如,否则我恐怕真要棋逢对手了。

      再有便是那文武兼备的赵勋,纵对他颇为欣赏,然战事所迫,不得不牺牲了他。

      南周人才济济,却未料想竟派出了叛乱皇子加草包军师的阵容,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不过诚如宇文师所言,不论何种原因,此事对我们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东顾建康的方向,几乎已经嗅到胜利的味道。

      *****

      十日后,大军陈兵巢湖一带。

      萧泯的挑战书早已送至军中,南周八万大军已经驻扎于此,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夜间,我立于高地之上,遥望一片夜深千帐灯之景。晚风微凉,吹得我锦袍猎猎作响。

      忽然听闻身后有脚步声走近,并未回头,只是依旧望着沉沉天幕道:“公表,你看这仗如何打下去才好?”

      身后的脚步在身旁顿住,宇文师面含笑意,拿着鹅毛扇在胸前摇了摇,依旧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有何不好打?便是两军对阵,赤身肉搏,一鼓作气制胜而已。”

      我苦笑道:“公表,你知道我并非此意。”

      宇文师手中的鹅毛扇顿了顿,轻轻调侃道:“大战在即,堂堂的独孤大将军,怎么倒无措起来了?”

      “你倒是会信口胡说。”我横了他一眼,随即举目望向远方。

      夜色深沉下,一座不高却绵延数百里的高山远远耸峙,黛色暗影在月下勾出一道略显幽深的形迹。

      感到宇文师已顺着我的目光朝那边看去,方才缓缓道:“此无名山乃是守护建康的天然屏障,而其间一条无名谷却是通往彼处的必经之地。若换做我,是断然不会放弃在此处伏击敌军的大好良机。”

      “而萧泯却相邀与巢湖边的狂野对阵,莫非子翩以为其中有诈?”宇文师偏转过脸,微微流露出疑虑之色。

      我颔首笑道:“即便是许筝之辈做军师,亦是不可轻敌的。”

      “那么子翩以为……?”

      “敌军定是事先在谷中设下埋伏,再于旷野开战,并以诈败之术引我军入谷,以大军与伏兵夹击,使我正中其下怀。”

      宇文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子翩所言在理,却不知若真是如此,该如何应对?莫不是任其叫嚣挑衅,死守不出兵?”

      “自然不是,这并非长久之计。”我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不如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宇文师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又立刻化作一丝懒懒的笑意道,“子翩莫不是要先破了其埋伏罢?”

      “正是,”我亦笑道,“山中放火,将其伏兵尽数驱散,不知公表以为如何?”

      “计是好计,只是若大火封山,我军便无法过去;若等到火灭,却会错过时机。依我看,倒不如生些烟尘做做样子为好。”宇文师在我身后踱了几步,从容道。

      “非也,此计若非放火,则不能达到一石二鸟之效。”我思量片刻,沉吟道,“周军于陈师旷野,意欲行诈败之术,此固然高明,却有一重大疏漏,那便是断了自家后路。这倒也真像许筝之辈的谋略。”笑了笑,又继道,“以火烧山,退埋伏只是其一,断其后路才是首要。彼时若无名谷处烟尘四起,周军知无退路,其势必乱,我军若趁势进攻,便能一举攻破。只需待火势退减,晚些日子攻进那健康罢了。”

      宇文师略略颔首,“此举关乎成败,子翩决意派何人前去?”

      我沉默了片刻,道:“我自当率精骑亲往。”

      “亲往?”宇文师惊了一惊,握紧手中的鹅毛扇又走近道,“子翩你是大将,何须事必躬亲?”

      见他如此,我反而笑得从了许多:“诚如你言,此事兹事体大,若换做他人,我又如何放得下心?你且协助众将照应好军中诸事,若无我信号,万不可贸动。”

      “子翩……我以为此事仍有不妥……”宇文师并未应下,却似乎犹豫着有话要说。

      “公表勿需多言,我意已决。”我摆摆手打断他,“天将拂晓,我也该速速准备了。”

      公表又望了望我,终是只说出一句“是”,便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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