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盏》由俭

5、二十年前的那件事

　　那年的初春，研究所接到群众的举报，说是挖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虽然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是作为文物研究者，对这些总是保持着一种强烈的敏锐度，所以，西安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当即就驱车前往，到了那里，大家从老乡手中看到了一些物件，直观的看着，似是一些建筑物品，由于上面包裹的泥土并未全部清理干净，所以，研究员就把东西装进了保护盒里，准备带回所里再仔细研究，之后，他们由老乡带着去了挖到东西的地方，当看到地面一个大洞时，大家就感觉不妙了，旁人可能不太熟悉，但是作为专业的文物工作者，大家都太懂这个洞意味着什么了，所以，当即他们就决定下去一探究竟，去之前大家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工具，所以直接下去也是可行的，下去的研究员上来后意料之中的表情凝重，尽管已经预料了下面的情况可能不是很乐观，但是，事实比大家想的更糟糕，所以，西安研究院的后面邀请B城研究院一起合作，B城研究院就派了研究组过来，加上我们西安研究院的一些组员，成立里一个新的临时小组，也就是二三一考古队。
　　骆家明没有继续往下说了，有些记忆，尘封太久，再次开启之时，那些细碎总是喷涌而出，如果你不加以控制，可能就会被卷入无尽的情绪里，所以，骆家明需要整理一下此刻的思绪。
　　“骆伯伯，那后来经过整理，当时老乡手里的物件到底是什么？”何晏清徐徐开口问了一句，他需要尽快了解那年的事情，所以，很多问题，等不及要揭开答案。
　　“后来，西安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把它带了回去，之后经过清理跟鉴定，证明是一块瓦当。” 瓦当是古代中国建筑中覆盖建筑檐头筒瓦前端的遮挡。特指东汉和西汉时期，用以装饰美化和蔽护建筑物檐头的建筑附件，这些是作为文物工作者都了解的文学常识，沈眠作为专业的文物摄影师，几年来在这些方面也积累了很多知识，所以，三个人都心照不宣的默认了，这是汉朝的文物，那么，他们当年探究的应该就是汉朝某位人物的陵墓了。
　　“你也知道，我们国家，对于考古挖掘，一向都主张的是不主动发掘的原则，可是，当时那种情形，如果再放任不管，可能会对文物造成巨大的损失跟影响，幸好，当时我们小组里，好几个人都是汉文物的专家，尤其是你的父亲跟母亲，所以，那次文物保护性的发掘，他们俩就被临时任命为小组的组长，发掘方案的制定以及具体实施步骤，都是由他们俩来计划，我们其他组员都作为协同人员，一起配合发掘工作。”何晏清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考古队出发西安前，何晏清的父母将他送到了爷爷家，由于父母职业的特殊性，所以，何晏清对在爷爷家生活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父母经常一出差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一家三口真正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习惯了分别，也就不会再多么不舍，谁也不会想到，那会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如果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么，当时是否会做出改变呢？
　　可是，谁也无法预知未来。
　　“骆伯伯，那当时是怎么发现七星盏的？”何晏清直接提到了七星盏。
　　来这里之前，何晏清已经事先联系过了骆家明，所以，骆家明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何晏清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眼前的这位老馆长，似乎并没有准备就绪，沉默了几分钟后，似乎是要开始讲述，此时，“咚咚咚……”有人敲门。
　　骆家明没有做出任何让敲门者进入或者离开的指示，敲门声始终没有停止。何晏清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的人看到何晏清一愣，接着便探头看向屋内，“请问您找谁？”何晏清没有避让对方，“骆馆长，我是郑伟啊，上个月我来找过您的，但是那件事您一直没帮我解决，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才来的，骆馆长？”来敲门的人一边大声喧哗着一边准备推开何晏清进入骆家明的办公室，“晏清，让他进来吧。”骆家明终于开口说话了，何晏清伸回了撑在门边上的左手，让人进了办公室。
　　“骆馆长，您一定得帮帮我，我们全家老小可都指望着我呢！我不能有事，我不能有事啊！”郑伟在看到骆家明之后，情绪变得更加的激动，坐在一旁的沈眠抬眼跟何晏清对视，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方便再聊七星盏的事，时间尚早，何晏清走到刚才坐的位置继续坐下，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这时候郑伟也停止了鬼哭狼嚎，看看何晏清，再看看沈眠，沈眠实在没办法装鸵鸟了，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好饿啊，晏清，我们要不先去外面吃个早饭吧？骆馆长这好像还有点事，一会儿我们再上来。”说完朝骆家明微微一笑，拉着何晏清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沈眠拉着何晏清一路到了博物馆外，此时已经是博物馆的开放时间，门外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今天依旧是一个大晴天，既来之则安之，与其站在这傻傻的等，还不如真的就像沈眠说的，去吃个早饭。
　　两人自北向南走了一段，就到了一个类似小吃街的地儿，路两排全都是美食店铺，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蒸笼打开的瞬间，蒸汽飘散在空气中，也有面馆，当地人跟游客都对各式面点赞不绝口，俩人走进了一家面馆，各自点了一份面条。
　　虽然早上已经喝过粥，不过刚才走了这么一段，还真饿了。没一会儿面就上了，沈眠习惯性的拿起辣酱，刚准备用勺子挖到面汤里，“你胃不难受了？”何晏清的声音悠悠飘来，沈眠只好又将辣酱放了回去，埋头吃起了面条。
　　“你说，骆馆长会告诉我们事实吗？”沈眠喝了一口面汤，清爽的牛肉汤底，扬起脸看着何晏清，何晏清细嚼慢咽的吃完这一口面，才开始回答沈眠的问题，“原本我以为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是，今天的拜访，让我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沈眠放下了筷子，“你也有这种感觉是不是？我也是。”从进到骆家明办公室到出来，沈眠一直都觉得不对劲，起先还以为只是自己的感受出了点故障，现在看来，何晏清跟她有类似的感觉。
　　“你觉得哪儿不对劲？”何晏清率先开口问了沈眠。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见过骆馆长，我记忆中的骆馆长，跟今天看到的，就仿佛复制粘贴一样，除了衣服穿的不一样，其他的，感觉都跟以前一模一样，好神奇。”沈眠双手撑着下巴，歪着头描述自己的想法，二十年前的骆家明，正值壮年，意气风发，沈眠见过他几次，都是在研究院，那时候，沈眠放学后，有时候会在母亲罗琳的办公室里写作业，骆家明跟罗琳恰巧是同一间办公室的同时，但是，当时沈眠年纪尚小，两个人的接触并不是很多。
　　之后，沈眠母亲在考古现场不知所踪，沈眠就跟着父亲沈江去了B城，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骆家明，二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今天，但是，时间并没有改变什么，至少，对骆家明而言，岁月对他十分优待，外貌上跟二十年前几乎没有差别，看起来依旧只有三十多岁。
　　然而，骆家明其实已经五十岁有余，何晏清其实也见过骆家明，在他十四岁那年，在B城。
　　那是在何铭章家里，那天，何晏清跟往常一样，放了学就回到了爷爷家，进门的时候，看到会客厅坐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周恪礼跟骆家明，爷爷的神情看起来很悲伤，在进门之前他们似乎聊了什么，但是从他进门到现在，大家都默契的沉默了。之后，爷爷让他先上楼写作业，何晏清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是依旧走上了楼。
　　后面的事情是他躲在楼梯口听到的，告诉何铭章何远跟顾曼失踪的，就是骆家明，那说话不急不缓的调子，跟今天的骆家明一样，仔细想来，他的声音都跟二十年前一样，并没有任何变化。
　　之后爷爷怕何晏清接受不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没告诉他父母失踪的事情，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装作不知情，爷爷可能会打击更大，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学会了伪装情绪，时间久了，就像本来就有的技能一样，再也不会轻易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