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落日》悬猫

1、你的落日

　　你喜欢橘红色的日落。

　　每当绯色沾染天空，整个世界弥漫着绚烂的橘，傍晚轻抚的微风吹动头发，街道两边的梧桐树鲜活如生。

　　我常常从音乐教室的窗子里看到这样美丽的世界。

　　你很喜欢黑白琴键的钢琴。从前的每一天，令人轻松的放学铃一响，教室便喧闹起来了。准备收好书包回家的，准备拉帮结派打球去的，准备到图书馆去继续学习的，反正各有各的事儿做。而你呢，总爱拉上我的手，跑到地下一层的音乐教室去练钢琴。你呢，总是想弹什么就弹什么。流行音乐的优美，古典音乐的庄重，还有时是你自己创作的小调。打开灯，光正好打在你身上；我倚在窗前，常常听得恍惚，像入了梦。

　　梦里，是那片橘红色的日落。天空如墨色，又如焰火，最后的阳光照在你身上，把你的影子裁得细长。你回头对我笑，那么灿烂又好看。

　　“弹完了，怎么样？”你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而你拍拍我的肩说：“怎么了？梦游呢？”我耸耸肩，又笑了笑。

　　“这是什么曲子？我好像没听过。”我问。

　　“我自己写的一首，就瞎写的，你全当听个笑话吧。”你摆摆手搪塞过去。

　　但你似乎特别喜欢这首短小的曲子。以前爱弹的那些莫扎特啊柴可夫斯基啊都渐渐地听不到了，这首曲子却永远都在。你甚至为它写了许多的衍生，让我不由得怀疑它对你的意义。

　　“喂，你可别骗我。你这么喜欢这首曲子啊？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或者写给谁的？不会是写给喜欢的女孩子吧！”有一天闲聊时我随意问道。

　　你深思熟虑地想了半天，然后说：“算是吧。”我一惊，挺直了背：“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谁啊？我认识么？”

　　但你又摇了摇头，咧开嘴笑了：“没有，我随便说的而已。”

　　“不可能，你瞒着我。”

　　“哎真是随便说的。”

　　“我是你什么人？你还藏着掖着还好兄弟呢。”

　　......

　　“我以后要当演奏家。”你曾经意气风发地说。

　　“好啊，到时候等你出名了，我一定买票去听你的音乐会。我还多买几张送给朋友去看，怎么样，够仗义么？”我打趣道。

　　“不，”你一脸严肃地摇头，“你不是喜欢写文章么？那时候一定是大作家了吧，我要请你上台，哪要买票。”

　　我皱了皱眉。“你是大傻子吗？我怎么可能成为作家啊。还有，你怎么会办音乐会啊，快别空想了。”

　　“会的，我们都会。”你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看窗外那片美丽的夕阳。橘色的光依然刺眼，它透过窗棂照在你的侧脸上，摇曳的梧桐树在你脸上印上了花——殊不知是光影，还是你心中的向日葵，始终向阳而生。

　　于是，我们很快就在满是古意的落日中毕业了。

　　学期的最后一天，教室里的人都快走光了，负责值日的我拿出扫把打扫教室，却莫名感到一丝酸涩。这个教室充斥着太多的回忆，久而久之就像个家。心里总是觉得明天的清晨还要打开紧锁的门走进来看着这副焕然一新的模样，但也不时地提醒自己：结束了，没有人会回来的。

　　教室门忽然吱呀响了一下，我回过头去瞥见了你的身影。

　　“还没走？”

　　我哼了一声。

　　你走过来，看着我有些许泛红的眼眶。“怎么了？”你柔声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人走茶凉了好冷清啊。”我呜咽着。

　　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把我揽进怀中。“一直都没有实感就要分别了啊，最后再抱一下吧。”你抱得很轻，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我微微睁开眼，又见那抹橘色的斜阳。

　　......

　　临走前，我低头锁门，看着铁钥匙出神。“喂，”你推了推我的手臂，“要是再见面的话，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我抬头：“现在说不行么？”

　　“不行，”你把食指竖在唇尖，又是扬眉笑了。“我还没准备好呢。可别忘了，你要当个大作家，我要当个演奏家。到那时大概就准备好了吧。”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对于那些憧憬和遐想，永远是说话算话的。

　　“喂？还记得我吗？”前些日子我在杂志上出版了我的第一篇短篇小说，闲暇时忽然接到你的电话，听到话筒里熟悉的声音才想起了你。我应了声，而你又继续道：“还记得之前我说办了音乐会要请你上台不？就下周周末，在XX大厦。我的生日会，人不多，但也算个小型音乐会了。怎么样，来不来？”

　　我恍然，抬手翻了翻日历，才发现时间过得那么快。生在七月末尾的你快要过生日了，我们也分开快一年那么长了。“行，我还巴不得，”我弯了弯唇。

　　被气球纸花充斥着的宴会厅里，身着西装坐在台上的你没什么变化，只是更亮眼了。聚光灯照在你身上，让我仿佛回到了从前每天陪你练琴的日子。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如潺潺溪水流入我的耳中——又是那首曲子，传说中写给你喜欢的女生的。钢琴的音色单纯又丰富，如冬日的暖阳，秋日的私语般，将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艳阳高照，那里白云满天。

　　“大作家，我说等我办了音乐会要请你来。承诺总算兑现了，开心么？”你如是说着，笑意扬在我的脸上。

　　“我之前说，如果再相遇的话，有句话我想对你说。”

　　“这首歌送给你，它叫《你的落日》。我记得我们都特别喜欢落日。”你走下台去，牵起我的手把我拉了上来。“还记得之前我说，这首曲子是写给我喜欢的女孩子的吗？所以送给你。”

　　“我喜欢你。”

　　“以前我什么都不太好，总是感觉找不到目标。谢谢你啊，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嗤”的一声我笑了。“大傻瓜，你就是为了说这个啊？难道你不知道么？”

　　我抬头靠近你的耳朵，轻轻地说：

　　“我也喜欢。”

　　你灿烂地笑着，从来没有那么好看过。

　　“日落啊，真漂亮，不是么？”你看着窗外，眼里闪过光。“像每天坚定不移地期待日出的复活一样，一起走下去吧。”

　　“这是，属于你的日落。”我说。

　　“也属于你。”

　　去追梦，去如愿以偿。

　　愿我们永远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