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朝,要幸福呀!》水沐羽

1、我来到了这里,不变的剧情

　　“我们回家，晚晴，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呵呵！我们回家。”
　　我站在暗处，安静地看着在小说中看过无数遍的情节在眼前真实地上演，是的，是在小说里，虽然一直知道逆水寒事件的最后落幕是什么，可是我却从来没有看过，只是因那些描述就已心痛不已的人又怎么有力气承受感官的重叠刺激呢？
　　“我以为你会努力改写他的命运。”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淡淡地说：“你似乎总是让我意外，就像我没有想到连虚幻的结局都不敢看的你，会出现在这真实的灵堂上。”
　　我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痴笑着远去的踉跄身影：“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居然真的来了。可是，我想看他，即使心痛得几乎麻痹了我还是想再看看他。”悠悠一叹：“女人啊，真的很可怕不是吗？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可以豁出一切，无视一切。就像那个叫做息红泪的江湖第一美人，下决心等一个人，就赌上了自己的青春和名誉，带着‘戚少商的女人’的标记，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忍受寂寞整整五年，五年啊！而且，”顿了顿，我仿若叹息般自语：“改写命运，改写什么？从哪里改起？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青楼长大，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不是你，没有逆转时空的力量，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没有办法早早地把他从火坑里救出来，他的心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心性也已定型，哪还有我插手的地方，何况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手下意识地拢了拢长发，我的嗓音有些沙哑干涩：“我不想看到一个庸俗的，只有张脸的平凡人，在我心里，那个人天生便应该是一只勇击长空的鹰而不是婉转娇媚的金丝雀，没有了绝世才华狂傲风骨，不再心比天高孤傲无情的他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垂下眼睫，低低地，似在问旁人，又像在唾弃自己：“还说喜欢他，真是虚伪，不是吗？”
　　“你可以阻止他与傅晚晴的街头相遇，也可以阻止他与戚少商的旗亭相逢，无论哪一个不存在，他都会走上另一条路。”
　　“阻止”、“傅晚晴”、“戚少商”、“旗亭”，我仔细咀嚼着这几个词，突然有种放声大笑的冲动。我也真的大笑起来，笑得放肆，笑得有趣，笑得跌下了眼泪，清脆的笑声在已空无一人的灵堂中不断回荡，仿若哭泣。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羲，你终究不染凡尘，不懂七情六欲，不知情是何物。实际上，这世间真正明了情之一字的又有几人？”
　　“我不会那么做。”
　　“无论我有没有那个能力我都不会那么做。”
　　“他的生命一直是黑暗冰冷的，仅有过的光明就只来自他们，你说，我怎么可以擅自抹去它们的存在。”
　　“羲，你知道吗？”
　　“我们那里有一句话。”
　　“它说：失去，远比从未拥有更残忍。”
　　“只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我知道他是愿意的，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选择。”
　　“他还是会在京城摆场子卖艺，然后遇到那个美丽善良恍若仙子的少女，他还是会选择去旗亭酒肆与他的知音弹琴论剑得□□畅，他还是会选择千里追杀处处留下一线生机哪怕将来会败在那个人手上。”
　　“除了为傅晚晴安排好生路外，我相信他不会改变他的每一个选择。”
　　“因为他是他，独一无二的他。”
　　“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资格私自做决定，让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实际上，我从来不认为他的选择有错，虽然他造了太多的杀孽，可是我从不认为他错了。”
　　“他接近戚少商本就是有目的，而且他也对他付出了真心，他背叛连云寨只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不，那甚至谈不上是背叛，因为他从不属于那里。”
　　“他本来没想杀人，可是勾青峰死了，死在他眼前，虽然是他自己掉下了悬崖，但是这笔帐被记在了他的头上，连云寨的人死得太多，全部都记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找他报仇的人会数不胜数，所以他下了‘杀无赦’，他不怕人寻仇，可是晚晴怎么办？人类的劣根性呵，为了报仇，无论牺牲什么都是可以的。而这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这是他在青楼里用血换来的法则。”
　　“所以斩草除根是很自然的事情。”
　　“他血洗雷家庄，踏破毁诺城，欠下了滔天血债，这，是他错了，可是他当时的选择没有错。”
　　“羲，你还记得那酒后三问吗？”
　　“他问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不敢相信，好让人心酸。在两人双剑合璧的时候，他是真的很开心，单纯的开心，可是就连这小小的快乐也像偷来的一样只能被细心地藏起来，转眼间又是兵戈相向。”
　　“羲，比掉下悬崖更痛的是从云端跌落。”
　　泪水缓缓滑下脸颊，我什么都不能做，除了为他哭泣，为他流泪，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对他的怜惜都只能倾诉给一个不懂情的人，不，是‘神’听。
　　抬手拭去泪珠，我幽幽一叹，低声祈求：“羲，可以把我送到他身边吗？我担心他，虽然知道铁手会保护他，可是我还是很担心他。”
　　“这也是你的愿望？”
　　“不，是请求。”
　　无声无息间，我出现在了他身后的一棵柳树旁，一眼看见了紧拥着怀中永远沉睡的女子的他，正痴痴傻傻地喃喃自语，也看见了站在他身边安静地凝视着他的大侠，还有满目哀伤地注视着那个女子的捕快。
　　眨眨眼，我忽然微笑，看来，还是没有我插手的余地啊！
　　一路跟着他们，看着那两个人打昏了他后一人抱一个地回到了惜晴小居，安葬了那个早已魂归离恨天的女人。
　　然后，大侠悄悄地走到床边，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书生，凌厉冷酷的眼睛合着，敛去了一身的戾气，这个书生原来竟是如此的清雅如莲、孱弱似柳、柔软若波。
　　大侠的眼中有什么在闪动。
　　良久后，
　　“你啊！”一声叹息，交杂了无数复杂的感情，百转千回，让人几乎窒息。
　　然后，大侠起身，推开了窗户，看着窗外的我，眼中一片坚定。
　　它在说，屋里的这个人，我，保定了。
　　我抿唇，微笑，转身离去。
　　“羲，我要许第二个愿望。”
　　也许，我是说也许，我还是可以为他做些什么的。

　　三年后，我又回到了京师。
　　六扇门！
　　虽然内室的人不少，而且个个光华显赫，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还是那样，清冷孤傲，青衫拓落，卓尔不凡，一派江南烟雨的书生意气又带着沙场将士的杀伐果敢，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许柔和，是因为那个人吧！
　　旁里观望许久，将那两人间的暗潮涌动都看在眼中，我叹息出声，既然彼此有情，又何必顾虑太多？
　　只是，不在乎那些红色过往，轻易忘却那些鲜血的戚少商，还是那个一派英雄气概，温暖得连他也为之倾心贪恋的九现神龙吗？
　　轻叹声惊动了里面的人，我款步走了进去。
　　戚少商见到我时先是一惊，想都未想就挡在了那个面色略显苍白的书生前面。
　　看来他还记得我，把我当成来报仇的人了。
　　这个动作显然让有的人很高兴，眼中闪过一丝恼火后便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你是那个三年前跟我们到惜晴小居的姑娘。”铁手眯了眯眼，肯定地说。
　　原来当时他也发现我了，也是，除了向羲要来的鬼魅般的轻功，我并不会一丝一毫武功。
　　看着因铁手的话而暗暗戒备起来的众人，我心中涌起一阵欢喜。
　　他被接受了，他被这里的人真心的接受了，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心不再冰冷，他的手中的兵器不再只为杀戮而挥动。
　　他，终于学会了守护！
　　我没有说话，只轻盈地走近了他，安静地、温柔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难得有一丝迷惘之色的书生。
　　双唇动了动，几乎酝酿了十年的三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只化为了一声悠悠的叹息，再也忍不住，吐出来在唇齿间翻转了无数次的名字：“惜朝！惜朝！惜朝呵！”
　　伸出手，轻抚上他的发，如慈爱的长辈安慰受伤的孩童，一下，又一下。他似乎想避开，不知为什么，却终究站在了原地不动。
　　很依恋吧，惜朝！牵过傅晚晴的手，拥过戚少商的肩，却从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的你很依恋吧！
　　一下，又一下。将那无法说出口的话融进这温柔的抚触中。
　　对不起，因为我的私心，没有救你离开青楼，让你受了很多苦。
　　对不起，因为我的私心，明明可以让你平安却因不愿让你平凡而袖手旁观。
　　对不起，因为我的私心，让你终究还是失去了心爱的人。
　　对不起，因为我的私心，让你尝到了幸福的甜美后又狠狠地失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惜朝呵！我这一声声的对不起，七巧玲珑心的你可能听到？
　　你，可能原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放下手，没有理会众人或惊愕或不敢置信的古怪神情，看向门外。
　　抬眼扫去，美丽绝伦的少妇--息红泪，稍带妩媚的男子--郝连春水，粗犷壮实的汉子--穆鸠平，素衣冷漠的女人--高氏遗孀，冷漠威严的男子--雷门掌权人。
　　人都来齐了！我勾勾唇角，将袖中的桃木盒取出放在了桌上，轻轻打开。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和激动中时，我无声地离去。
　　最后再回头看一眼那个让我无比心痛心怜心疼的男子，我强忍下几乎就要溢出的泪水，在心底无声地祝福：要幸福呀，惜朝！请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