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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难民入城雨过方晴 ...

  •   第二日,朝霞没有出来,天空阴沉沉地。难民们又来到了城楼下,可是城门紧锁,难免有些失落和焦急。过了一会儿,城门打开了,难民们抱以希冀,纷纷露出喜色。

      昨天那一队玄甲士兵涌出城来,庄严肃穆。那名年轻的将官再次骑马出头,手握赤龙剑柄,环视一周,冷笑道:“淮阴侯军令,所有难民排成两列,集结于城东校场,验明身份,以待安置。”

      众人一听,顿时炸了开来,个个心花怒放,拍手叫好,不住地对那英俊的将军作揖道谢。人群中的青年打了个哈欠,一副哀伤邋遢的样子,进不进城对他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只不过随意跟在一个老人后面,慢慢进了城东。在两名玄甲士兵的带领下,所有难民都来到了校场中,因为得以进城,四处打量,相互间谈笑,喜气洋洋的,俨然已经暂时忘记了战乱带给他们的悲痛。

      这个校场东西长约一里,南北大概两百步,起码容纳上千人,四面都是高高的围墙。众人喜滋滋地等着相关人员前来登记安置,只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却始终不见人员的踪影。

      两刻钟之后,众人等得不耐烦了,不少粗野汉子低声骂娘。站在人堆里的青年身材削瘦,比旁边身高八尺的壮汉足足矮了一头,相比之下,毫无英雄气概。

      他的脸上没有怒容,反而十分平静。他四下里一看,连带头的那两名士兵都不见踪影了,心里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眼中除了淡淡的忧伤外,不免多出了一丝警惕。

      他往那高个子身边微微靠近了一些,一抬头,正好看见北方高台上出现了一道身影,裹着黑犀战甲,腰跨赤龙宝剑,正是那年轻的将官。青年只是瞧了一眼,立马收回了目光,彻底躲在了高个子的身后。

      难民们见青年将官出现了,遂安静了下来。只见那将官冷漠的脸上闪过一抹邪魅的笑,缓缓举起右手来,众人不明所以,忽然间听见脚步重重,暴雨般洒在了四面墙头上,忙抬头,只见玄甲士兵出现在墙头,挽弓搭箭,封锁了校场。

      如此局面,校场中的妇孺孩童也已明白了,一时间惊慌失措,哭喊声如山洪爆发,将那一袭青衣淹没了。

      生命垂危之际,青年本有满腔怒火,但是心念电闪,一下子想到家中父母都已病死,唯一的小妹也饿死了,自己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突然眼眶一红,想来可以和亲人团聚也是好的。

      就在他失神之际,周围的哭喊中逐渐响起了一声声惨烈的哀嚎。他这才回过神来,四下里一看,不少难民已经躺在了血泊中,更有不少陌生的身影正在倒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很外冲进了他的鼻子里,令他作呕。

      和别人慌乱绝望不一样,青年并没有嚎啕大叫,只是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他已将生死抛诸于脑后,面对这尸山血海,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只不过想到自己十年寒窗,却是一朝落榜,到头来落了个乱箭射死的下场,难免有些神情落寞。

      他摇头苦笑之际,身前那个高个子正好中箭倒地,紧接着,一支箭簇破空而来,穿透右胸。青年“哇”地一下吐出口鲜血,随后仰天倒下,殷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青年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听见了一道春雷,炸响天际。

      随后,黄豆般大小的雨就轰轰烈烈地下了起来。春天的雨少有这样急切的,但这一次好像是夏季的雷雨提前了一般,声震四野,落地便溅起一团泥尘。

      书上说,雨滴是天空的眼泪,可是,它的纯净却无法阻止围墙里的杀戮,反而掩盖了剩下的撕心裂肺的喊叫。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直下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停下,就像没有知觉的洒水机器一般,不知疲惫。但是制造血腥的行为早已经停止了,现在进行的是,处理草菅人命的后果。

      玄甲士兵们将一具具尸体用芦席裹了,粗鲁地扔到马车上,然后将这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运往荒郊野岭。

      一辆无棚马车在经过石桥的时候,被一颗石子绊了一下,车身一斜,掉下一张芦席来,由于风雨大作,驾马的士兵也没听到这一动静,马鞭一扬,驾着马车奔腾远去。

      说来奇怪,这时大雨似乎乏了,雨线变得稀稀疏疏,动静也小了许多。须臾间,天边乌云离散,城外东山之上,竟然挂上一轮金光。

      这时,马蹄声又起,一辆宝马香车驶过桥头,就要过桥之时,那匹马撞见芦席里暴露在外的苍白人头,受到惊讶,不由自主停下,长鸣一声。

      马夫眼角皱纹堆砌,紧紧拉住缰绳,稳定了马匹后,四周看了一圈,见到桥头下的尸体,也是吓了一跳。珠帘卷起,一名绝色女子探出头来,眉细若蹙,身穿藕色桃花裙,青丝挽着白银带,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

      她温和的问道:“老刘,怎么了?”

      老刘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此刻已经镇静下来,指向石桥下,道:“姑娘,马儿撞见死人,受惊了。”

      那女子叹息道:“不知是哪里的贫民?死后也没个安息之处。老刘,你去看看,找个便宜之处,将他埋了。”

      老刘回了一声“好嘞”,遂跳下马车,刚走到芦席边,见那尸首忽然一动,还道是诈尸了,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远远瞧了一会儿,见其又没有动静了,于是朝着马车大声说道:“姑娘,这人好像还没死。”

      不等青年女子答话,老刘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弯腰在那人鼻息间一探,不由得大喜,叫道:“姑娘,还有气出。”

      女子也是欣喜,忙道:“快瞧瞧是什么情况?”

      老刘掀开芦席,看见雕翎穿胸,大吃一惊,“啊”地大叫一声。女子焦急地问:“怎么了?”

      老刘道:“他中箭了。”

      女子脸上闪过一抹焦急之色,道:“快,将他抱上马车,我们马上进城,晚了就来不及了。”

      就这样,右胸中箭的青年在昏迷中再次进入了渝州城,等他幽幽醒来时,感觉自己躺在云里一般,软绵绵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带着紫色流苏的帐子。

      他眉毛往上一皱,扭头一看周遭,发现自己独处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此刻正躺在香榻上。青年对这一切甚感奇怪,微微一动身子,牵动了伤口,右胸口剧烈疼痛,一时间龇牙咧嘴。

      门外有人听见了动静,开门而入,身着藕色罗裙的女子展颜一笑,柔声道:“你醒了,伤口还疼得厉害么?”

      那女子一进来,青年眼里一亮,见她朱颜似月,白带飘飘,当真如同仙子一般,不由得一时看得痴了。女子瞧他痴痴傻傻的,抿嘴一笑,道:“你怎么了?”随即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那根青葱玉指碰到了他的肩头,青年仿佛被电了一下,下意识问道道:“这是哪里?是姑娘救了小生?”

      女子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沐府,说起来还是公子福缘深厚,那一箭若是射中心脏,即使我还能有幸遇见公子,城里的大夫也回天乏术了。”

      青年勉强撑起身子来,苦笑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小生不过是水中浮萍,又哪里是什么公子了?”

      女子见他眉宇间缭绕着一股忧伤,想来他是自苦于悲惨的遭遇,本想问他故里何处?当下怕提及他的伤心之处,也就不敢问了,遂道:“公子伤重,须要好生歇着。”走上前去,扶着他靠在枕上,又将被褥轻轻盖上。

      从来没有如此温柔大方的女子细心照顾过他,青年闻到一丝桂花香气,胸腔里流过一股暖意,心脏“咚咚咚”地跳得很是厉害,躺在榻上,一动也不敢动,简直是块木头。

      香气飘得远了。青年又小声叫了一声:“姑娘——”

      女子正要走出房门,听到喊声,便回过头来,问道:“公子,还有事?”

      青年道:“小生口渴,姑娘可否倒杯茶来?”

      女子郝颜道:“是了,公子昏迷了三两天,想必口干舌燥极了,我疏忽了。”她立马去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青年。

      青年一口喝干,用左袖擦了擦嘴,脸上微微泛红,低声道:“还要一杯。”

      女子莞尔一笑,复倒一盏,等青年喝完,便把杯盏放到了茶桌上,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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