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公交车》禾沁

3、一见

　　“魔王最近心情挺好的，居然下山建了一个亭子！”
　　“对对对！何止这个，而且最近他居然会笑了哎！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会笑啊。”
　　俩小魔低声议论陈随忘。
　　如此放肆是因为此时此刻陈随忘正在那个亭子捣鼓着桃花酒。
　　他好像都把那里当成家了，天天都去那儿。
　　还时时拿着那颗看起来并不值几个铜币的珠子。
　　不过陈随忘近十八个小时没听见她的声音了。
　　有些不开心。
　　他拿出放了好久的古琴。
　　她喜欢他弹琴，他一直记得。

　　长迷背着一个箩筐，打扮比平日里还要朴素，像是个普通老百姓。
　　她没戴发髻，简单用那天顺带来的发圈扎了个丸子头。
　　那天来时，衣服没变，样貌没变，声音也没变。
　　就是感觉门派里的人早就认识她一样，都亲切地喊她学妹。
　　她今天出来，是为了给师傅找些草药，师傅说要研制一种丹，但是却不告诉长迷用来干嘛。
　　她到随玉山脚下已经满头大汗。
　　这里可幽静了，要是放在现代，她打死都不可能自己一个人来。
　　她硬着头皮沿着被人走出来的道路往上走。
　　不过这深山老林，真的会有人来？估计没有吧。
　　在她累得快要死了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小亭子。
　　好像还挺新。有个人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
　　黑色的玄衣。
　　长迷不近视，她清楚看见那个人的颜貌。
　　在石桌上还有古琴以及一个透明的和铜镜差不多大的珠子。
　　长迷忍不住走近他，可却没想到还离那个人一米远，他就抬起头来。
　　长迷吓到了。
　　他他他他他他、他居然！
　　青色的眼睛！
　　好漂亮！
　　陈随忘眯起眼看看来者是谁，入眼的是一个受惊的女人。
　　他上下瞧了瞧她。
　　不像她。
　　不是她。
　　陈随忘恢复那种大魔王的风范，他长腿一伸，双手环胸，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传入长迷耳边：“你是谁？怎么闯入我的地盘？”
　　长迷抿抿嘴，“你好！我叫长迷，是明胜派的一个弟子。师傅是……”
　　她突然意识到说太多了，不禁闭了嘴。
　　陈随忘右手中指抚着琴弦。明胜派么？哪个师傅的徒弟？
　　若是沈老头，他立马杀了她。
　　陈随忘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又说不上哪里熟悉。像她的声音，却又不像。一百年了，再加上中蛊，记忆力减退，甚至只能记住一个关于她的背影。
　　但是他打心底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绝对不是。
　　他像是大王一样，在审问佣人：“师傅是谁？”
　　长迷扬起笑：“帅哥哥，这就没必要知道了吧？毕竟你我一不来二不往的，我也不经常来这儿，你知道我就行。”
　　陈随忘眼神突然变犀利，长迷像吃错了药一样，直接说出了师傅的的名字：“关江黎……”
　　陈随忘一听这仨字，马上不去看她。
　　有意思。
　　师妹？
　　长迷觉得这人好奇怪哦。
　　但一看见他的古琴，还是觉得，奇怪那是必然的。
　　她认为他是隐居诗人。
　　会弹琴作诗。是好人！
　　陈随忘见她累得像只狗，傲娇地让她坐在石椅上。
　　长迷连忙感谢他。
　　她把篮筐放在一边，空出手来扎头发。
　　很快柔黑的头发被她扎成高马尾。
　　陈随忘余光瞥见这女孩的发型。
　　觉得好奇怪。
　　才不过一百年没出去闹事，这些女人就换发型了？
　　比之前的好看多了。
　　简洁了很多。起码不像一些夸张的人，恨不得什么金的银的都放头上。
　　长迷沉默了三分钟不说话。
　　终于憋不住了：“嘿，你是不是诗人呀？”
　　陈随忘无语：“你见过这么帅的诗人？”
　　“也不是不能没有这么帅的诗人呀……”长迷的自言自语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禁嗤笑。
　　陈随忘还是在玩他的琴。长迷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只摸它不弹它呀？”
　　陈随忘瞥她一眼，“因为我在等人。那个人来了，我再弹。”
　　“喔！你等她多久了啊？”
　　他薄唇轻启：“一百年。”
　　长迷还是忍不住叹惊：“你这么老啊？！”
　　她表示，看着不像啊……
　　陈随忘正眼瞧她。
　　从她的脸蛋，看到她的颈脖、上下起伏的胸脯、纤细的腰，再到手臂上显眼的纹身。
　　“你这样，一百岁都不到吧。”他没见过纹身这种东西，因此有一有二地往那瞥。
　　长迷还以为他在看她的隐私部位，还侮辱她小，忍不住恼怒：“那又怎么样！”说着还捂了起来。
　　陈随忘一顿，看她脸红的样子，忍不住笑。
　　原来她以为……
　　“长小姐，我不是那种人。而且像你这么一马平川，白送给我我都不想要。”陈随忘撑着头，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
　　这女孩，还挺有趣。
　　长迷刚要骂他，陈随忘就转移了话题：“我只是好奇，长小姐手臂上的东西。你是用毛笔写上去的么？”
　　长迷也看向她的左手手臂。
　　这是她大二就纹的纹身。是三个英文字母：zzw。
　　这是她初恋的名字缩写。但是大三分了手后，总想找时间去洗掉，但又没时间，一直留在她的手臂上。
　　每次看见，她都痛恨，只怪年少没经历过爱情，第一次恋爱就被渣男骗了心！
　　又勾起一些无语的回忆，她伸手遮住了纹身：“不是的，这是拿针扎上去的。”
　　他心想，居然不怕疼。
　　“那这个……二二……什么东西？是什么意思？”
　　他指她的纹身。
　　zzw。
　　难怪他看成二二。
　　“额…额，这其实是我二十二岁，母亲给我搞上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忘了什么意思。”
　　长迷解释得结结巴巴，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就马上站了起来，拿起箩筐背着，她对陈随忘说：“再见了诗人，我得去摘些草药，不耽搁你等人啦！下次我还会来的。”
　　陈随忘在心里暗暗想，下次不要再来了。
　　抬眼去看她娇小的背影，与她的重合在一起。
　　恍惚间，他有些迷茫，这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