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夏初之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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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已经开始了。
素喃的闹市区从来不乏人群。舞蛇的吟者、卖艺的技员、摊点上的小贩、来往的行商人。前赴后继，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身影在某些时刻某些地段甚至能够一直延续到黎明抵达之前。
暮不是每天都会到这种地方的——事实上她之前几乎从来不会。来来往往的人之于她眼中简直就是来来往往的蚂蚱，一拳一脚就可以轻易撂倒一大片。
当然除了“某个地方”是例外的，而这个我们或可以暂且按下。
“哟~！武神大人，真是稀客啊！”武器店的老板殷勤地在店门口远远地冲她打着招呼，“要不要进来看看？有刚到的武器……”
暮忍住头上爆出了几个小十字路口，僵硬而机械地挥了挥手表示不用。
-阿斯卡大人真是吃撑了没事干……
虽然她确实是打心底佩服和尊敬这个将念气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的女人，但这并不代表那可以成为她驱使自己去干任何事的强大资本。
——“风振大师去了赫顿玛尔，而莱尔伦师傅和麦恩师傅现在人又不在城内。道馆是不能没有人管的，在明天之前就拜托你啦。”
纵使很想拒绝这“无理的要求”，但一想到阿斯卡公主那温柔娴淑的微笑就下不了口。
况且公主向来就是“先礼后兵”型的——那种顶着笑脸拿念气炮把人从宫里直接轰到素喃城外的场景，暮觉得它一定会健康有害无益。
-可是一想到竟然要去那种笨蛋辈出的地方，就觉得好不甘心……
我们的武神当时还没意识到，她身上的怒气已经在无形之中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并源源不断地开始向外散发着她的不甘以及……
以及………怨念？
“打扰了，前面的女士……能帮个忙吗？”某个恭谦而温和的声音就是这样机不逢时地撞进暮耳中的。
她在外人看来毫无理由地就满脸火气地回了头，然后顺理成章地看来了一个仅仅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男人。披着马鬃色的斗篷，月白色的长发散乱地系着垂在右肩。半截刀柄若隐若现地露出来，也隐隐约约地在灿烂的阳光下照出了他血般暗红的左手。
-这装束…还有鬼手……
“你是鬼剑士？”暮挑着半边眉毛直截了当地就开了口。
“差不多吧。”他微笑地应答着，左耳的浅金色耳坠衬着他琥珀色的眼瞳，在素喃拥挤的人流中倒是格外的亮眼。
-外面的鬼剑士长的还真是消瘦骨感……况且这个子未免也太矮了些吧？
“什么事？”虽然暮不想淌这浑水，但面对外来的客人也不好直接就拒绝了。男人很满意她的初步回应，然后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请问……城里最大的道馆在哪？”
暮不知自己的神经为何猛地被触动了。
“去踢馆啊。”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了情绪，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
“不……去找人。”男人依旧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出街直走，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左拐。”暮在人群之中为他指出了一道方向，“前行200米，挂有红色招牌的那个就是了。”
鬼剑士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然后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谢谢你的指点。”鬼剑士对她行了一个标准的虚祖式军礼，“愿丰收之神庇佑你。”
暮冷淡地笑了：“我不信那种东西的。”
对方作出了一个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然后又会了意般地莞尔一笑。
“那……愿武神庇佑你，如何？”
“听起来还不错。”
金瞳的鬼剑士张开猫一般的眼睛，戏谑地笑出尖锐的犬牙。
“嘛……您还真是不客气啊。”
“少废话。”
……………………
暮才走到街口，一直焦急地在武馆楼下四下张望的瘦弱女孩就像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飞快地赤着脚冲过来，然后一把扑到了她的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玑玉？这么着急……”向来严肃而不近人情的武神难得地挂上了关切的神色。
个子只到她胸口的女孩抬起头，怯生生地说道：“暮姐，武馆来了好厉害的人……风振大师不在，馆里的人都被他撂倒了……”
一袭明橙色马尾的女人皱了皱英气十足的眉头，轻轻推开女孩然后径步向武馆走去。
“他有没有说来找谁的？”
“没有……他只说要见馆主……”
-该死……敢在阿斯卡公主的地盘上随便踢馆，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她一脚跨进了已经满当当地倒满了人的道场。白发的鬼剑士安闲地坐在一旁捧着草绿色的搪瓷茶杯，徐徐的青烟扩散在了道馆的空气之中。
“——你？？”
微啜了一口清茶的鬼剑士稳当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来冲暮微微点头表示问候。
“没想到又打扰你了。”
暮看着那一地东倒西歪的人，几乎都要吐血了。
“你不是来找人的吗？”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扯过了鬼剑士的领口，“麻烦你跟我解释下现在的情况！”
“我是来见风振馆主的。”他冷冰冰的声音在偌大的道场里回响着让人有些心悸的响音。
“馆主不在。”
“那我可以等到他回来。”
“……你为什么要一定要找他？”
“请他帮个忙。”
“难道找别人不行吗？”
“我……需要一个足够强悍的力量。”
暮的眉宇间极快地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而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鬼剑士的眼底之下。
她放开了他，然后越过地上的人直径走到了远处空着的道馆中心。
“你应该知道规矩。”
“……我可不需要女人。”
暮轻皱了下眉头。虽然她理论上是不喜欢把那些长长的缀词搬出来的，但可惜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但燃起了她的某分战意，更是触碰了她的那片逆鳞。
“我是现任的虚祖素喃公主素喃·阿斯卡麾下的第一武神。条件你可以随意开，但输了的话……”暮狠狠地一握双拳，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荡漾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我会马上拆了你的。”
对面的鬼剑士则笑得意味深长。
“愿赌服输。”
一刹那间，某种强烈的杀气毫无阻碍地迎面冲来，然后在鬼剑士的身后凝成了肉眼可见的紫黑色气焰。
“看来你还很有两下子呢。”
“你可别这么说，会让我失常发挥的。”鬼剑士跨过地上的人堆，然后动作流畅地卸下了腰间的太刀直指着对面的虚祖女人。明亮的光流迅速由刀根窜上了整个刀身，明亮的淡紫色光芒几乎要照亮整个道场。
“我是隶属佩罗斯公国的埃利奥特。”刀光中，鬼剑士的脸被映衬得格外的苍白诡异，“那么……赐教了，素喃王室的武神大人。”
……………………
玑玉坐在道馆前的台阶上，忐忑不安地数着地上的蚂蚁。
其实她知道暮是不会输的——在整个素喃，除了阿斯卡殿下没有任何人有战胜她的力量——更何况是那样弱不禁风的家伙。暮能够轻易地碾碎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然后把他折成两半扔到荒野里去喂狼。
只是……这股不安，又是怎么回事？
门“咯吱”一声地开了，暮率先出现。虽然毫发无伤但神态看起来有些疲惫。束缚头发的黑色发带似乎被挑断了，明艳的长发凌乱地散落下来遮挡着左脸。
“暮姐！”玑玉扔掉手里的草叶，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这是闭门决斗的潜规则，先出门的都是获胜的一方。
但也有这么句话，说“规矩都是人定的”。如果没有人来遵守的话，那和一纸废话没什么两样。
“我就说那种家伙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这样一来，暮姐你的战绩——”
话音未落，身材高挑的女人就脚下一软，倒在阶梯上陷入了昏厥。未干的血痕凝固在她的左脸上，由一道斜划左眼的长伤口不住地冒出血来。
“这——怎、怎么可能啊……！”
女孩手足无措地跪在她身边吓得瑟瑟发抖。另一道影子从门里踱了出来，肌肤惨白的右手紧握着那把刀刃上正一滴一滴往下淌着血的锋锐太刀。
“我给你三个小时——三小时后，我在城门下等你。至于阿斯卡公主那我会搞定的。而你这人……就算是暂时被我借走了吧。”
-该死……这家伙，他根本就……
-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三个小时后，向来恪守武道精神的武神还是准时赶到了城门下。只是左眼因为伤势未愈而只能暂时佩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这多少也影响了一些她行径的速度。
而我们的始作俑者似乎也对这个后果甚是满意，二话没说地就把她给塞上了车。
马车由缓至急地开始向外驶去。在温婉柔和的暮色中，沐浴在夕光中的笔直大道仿佛是通向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我们去哪？”虽然这一路上没有人阻拦这一点应该确实是因为得到过了阿斯卡公主的事先安排，可暮没接到公主的最后召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奇怪的。
而坐在对面的年轻鬼泣只是温柔一笑，然后微斜下目光轻描淡写地说道：“去西海岸。”
武神听到这里险些从位置上跌落下来。
“什——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贝尔玛尔公国！？”
鬼泣弯着一对可爱的月牙眼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太荒唐了吧！”
-原本还以为只是在虚祖国内……竟然把我弄到那种地方！！
而自称是埃利奥特的鬼泣依旧不慌不忙：“哎～～反正我们的约期是五十天吧？从这里到赫顿玛尔不出状况一个月应该可以——”
“谁跟你立过那种东西-皿-！”暮几乎是暴跳而起、直接就打断了对方的话。
埃利奥特一愣，然后微挡着嘴阴冷气十足地笑了起来。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什么都没做，还不是照样把你弄了出来……”
“打住——！”暮觉得她有种惊雷劈天的感觉，“你——你是说，你把我弄出来而没有经过阿斯卡公主同意？！”
对面的鬼泣换了个姿势，用手背支着右脸默认似的微笑点头。
“那城门的卫兵——”
鬼泣阴测测地笑得更厉害了。
-歹势……我竟然会没想到…！
-像他这种人出入哪里需要准证的，直接拿太刀解决反而更快！
“混蛋……你骗我！！”终于发现自己被拐了的武神恼羞成怒地一把扯住了鬼泣的斗篷领口。
“我都说了，愿赌服输……”鬼泣眯起狭长的金瞳，笑得异常诡异，“而且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来找风振那个老头子的吧？”
“……？”
恍然大悟。
……他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从在集市搭讪开始！
“怎么样……你是要违约呢、还是……要违约呢？”鬼泣脱离了对方的束制，悠闲地往柔软的椅背上一靠，毫不留情地调侃起对面的虚祖女子，“车子就在这儿……你要是想拆了它的话，没人会阻拦你的。”
管你是武神还是斗神，在他面前还不都一样是女人。只要是女人那么弱点都是一定的——而且在冠上了“武神”这么一个了不得的称号后，要抓住她们的弱点就更是易如反掌了。
“……”
以一副“我好想掐死你”的神色和埃利奥特僵持了半分钟的暮，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地软绵绵的瘫坐在了座位上。
“……我…跟你走……”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几个字的，“但是有五十天。五十天后，我一定会用我的双手亲自扭碎你全身上下的全部骨头，然后把你拆了扔出去喂狗的。”
鬼泣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最终却只得露出一种哑然失笑的表情来。
“同样是女人、阿斯卡公主可比你可爱多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皿-###）我这个人呢…比较喜欢用拳头来说话……（暴筋ing）”
……………………
有时、某些事的发展就是这么出乎你的意料。
暮忽然发现、自己明明连阿斯卡的命令都无心应答，却竟接受了这个杀千刀鬼泣的“无理要求”并跟着他长途跋涉地前往了那个从未踏足的陌生国度。。
而这其中的缘由道理，却是她至今从来不曾认真思索过的。
-是…武神的信义吗。
她微微眯起霞红色的眼睛，感觉这个答案好像还不足以填满她的疑惑。
-或是……
某个短词飞快地闪过她的脑海之中。轻抚着下巴的女武神嘴角若有似无地勾出一抹淡然的微笑，看来是对这个回答相当的满意。
“你刚刚想到什么了……竟然笑得这么高兴。”
“…我在想、五十天以后该要用什么样办法来扭断你那比女人还要纤细的腰o(∩_∩)o...。”
“你是在嫉妒我吧（冷笑）.”
“……闭嘴- -#.”
对面的鬼泣再次哑然失笑。
枣红色的骏马拉载着那辆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赫顿玛尔的笔直官道上。暮悠闲地斜倚在轻微颠簸的窗口上，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一点一点地流逝在视野的最远处。
-算了……反正夏天很快就会过去——
夏初过后，天空就会给干涸的世界带来雷鸣和光电。火会像狂暴的猛狮般席卷整个世界，然后在灰烬中并为她指明那段最初和最后的归宿。
-那么——在这之前啊，小小地轻松一下……似乎也未尝不可呢。
她这样想着，不禁少有地露出了如少女般娇俏的柔和轻笑。
-Finish.
2009-10-4 0:25:17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夏初之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