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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难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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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偏僻但是好在宁静的院子,这是公孙希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宅邸,当初付钱的时候,公孙希可是肉疼了好一阵。
而现在他居然把这院子给了陆岑引用,倒也算得上不错了。
公孙希此刻是不在这里,也不知道陆岑引心里面想的是什么。若是知道后一定会偷偷吐槽,皇上!你是谁啊!看到你我们正常人能忍着不磕头都是有自制力了,还能给你玩小心思?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是没双手递上还怕累着您哩。
不过很显然,大概是因为上位时间不久的原因,陆岑引似乎并没有深刻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不论他愿不愿意,都已经存在。
把人放到床榻上,陆岑引开始扒人衣服了,谢归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去阻止了,像条搁浅的鱼,在床榻上,任由陆岑引胡作非为,把自己脱得只剩下里衣,然后塞到了被子里面,还很贴心的把束发的簪子给抽出来,让人躺下的时候更舒服。还弄了一块毛巾沾了水放到了谢归脸上。
陆岑引已经派人去请医生,这会儿两个人都累的够呛。
谢归躺在了床榻上,眯着眼睛,倒是想起了很多东西。
“公子,公子?”
“怎么了?”陆岑引凑近了来听。
“我是不是我就问你了,现在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你不在京城了?”
“没有,我早先就找好了一个身材声音,相貌同我很相像的人,就是为了应付不时之需。”
陆岑引没有隐瞒,告诉了谢归。
谢归却是头一次知道,“是吗?倒是没有听您说过。”
“胡说八道,”一听这话,陆岑引不高兴了,“你都忘记了,你小时候还见过呢!”
“臣怎么不知道?”谢归在大脑里面仔细搜寻,却丝毫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印象。
“你自己想想你小时候的心思都干嘛去了,还好意思说不知道?”
谢归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印象了,但是那不是你母妃找的吗?”他想起来那时候陆岑引母妃确实是找了一个没落王侯的孩子说让他们三好好玩,不过并没有多长时间那孩子就不见了,还是只剩下了他和陆岑引,难道就是他?
小时候没怎么看出来,但是现在想想,谢归觉得那个孩子确实和陆岑引有些许相像,现在长大张开后岂不是更像了?
“对啊。”陆岑引盯着谢归,“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母妃就让他走了,还是我又费了好大的劲才又找到了那人呢。”
“你费心了。”谢归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累极了。
“你再睡一会儿吧,等会我让人给你看看,给你熬熬药,再喊你起来。”陆岑引起身,要将床幔给他放下来。
但是谢归却抓住了陆岑引的袖子,“我今日已经睡得够多了,你就坐在这里就行了。”
“行,我坐这,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反悔。”陆岑引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谢归却是往里面挪了挪。
谢归其实是想问另一个问题的,他想说这里是不是没有空房?想让人留下来陪陪他。
不够没有说出口。
“对了,”谢归想起来自己早上和朱大哥说的话,“你能不能派人给朱雀镖局传个信......”
“放心,我已经派人传过信了。”陆岑引的话让谢归有些惊讶,也不算是惊讶,更多的是了然。
他其实早就已经知道,这个陆岑引已经不再是当初有些畏惧旁人,不受宠的小皇子了。
但是有些时候脑子知道了,心里却不愿意承认,自己一遍遍的去寻找,寻找这个天子身上自己曾经熟知的一些东西,但是对方的举动却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已经不是了,他们两个谁都不算以前的两个人了,都已经成长,之间的隔阂也只能是越来越大,无法磨灭。
谢归睁开眼睛,黄色的灯光下,陆岑引的侧颜格外模糊,格外好看,成为了早已经褪去青涩的天子。
谢归看久了之后,又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他们就当一辈子的明君与忠臣也是不错的选择,他会辅佐眼前这个人一辈子。
他一辈子都不会背叛这个人的,谢归本来心中那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在这一刻突然就消失了。
看来,自己先前的不畅快只是像天空中的一片乌云,只要自己继续坚持,坚持自己曾经的想法,那片乌云也就消失不见了。
谢归仅仅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有东西在窜动,自己真是个大好人。
爹!你看到了吗?孩子没有辜负你!
这样一想,眼眶中的泪却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喂,你怎么哭了?”陆岑引一副吃了大惊的表情,他不就是一会儿没看,这怎么哭起来了?还哭的这么真情实意。
“因为,我想我爹了。”对上谢归那泪眼婆娑的眼睛,陆岑引既然信以为真,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我听说你父亲几年前就辞官了?”陆岑引干脆借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对啊,留下我和我弟弟。”谢归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怨气。
“辞官干嘛去了?”这才是陆岑引最为好奇的。
“干嘛?”谢归笑了笑,“钓鱼,种地,养花,陪老婆,过着小日子享福去了。”最后几个词几乎是谢归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一提起他爹,他就觉得这发烧和他爹一比算得了什么?二者的可恶程度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爹是大巫。
谢归虽然这样想,但是毕竟生病,难的还有人在他身旁,一会儿就不吭气了。
陆岑引轻轻把谢归放在被子外边的手放回去,还换了一次额头上的布。
那医者过来后,看了几眼就知道是风寒劳累引起的发热,写了方子就走了。
让人去熬的时候,陆岑引还嘱咐了一句,“记得去给这位小公子买一份糖渍梅。”
谢归怕苦,陆岑引也知道这位伴读虽然不说,但是还是很喜欢甜丝丝的东西。
每次宴会什么的,谢归一定挑酸甜口的饭菜吃。
不够陆岑引没有想到的却是就因为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引发了一些深思,那小侍卫领了命令出去,越想越不对劲,这皇上对这丞相似乎格外的上心。
嘶,小侍卫想起了宫中曾经疯传的谣言,“据说皇上和丞相有一腿”想当初他还不屑一顾,现在想想,再看看自己所经历的,小侍卫只觉得自己此刻好像正处于吃瓜前线。
小侍卫觉得自己真真是不得了了。
谢归睡的正沉,被人喊醒,不清醒的喝了几口药汤,刚想要叫苦。就被人塞了一口蜜饯,好像是糖渍梅。
谢归把糖渍梅含在嘴里面,苦涩味瞬间消散了大半,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这么贴心。
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却看到还是陆岑引在他身边,也是,谢归从不在陆岑引面前隐藏自己的喜好。
出了陆岑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不喜欢苦的东西。
既然睁开了眼睛,谢归也不好马上在闭上。
“你今晚打算在哪里休息?”谢归戳了戳陆岑引的袖子。
“我?我打算在桌子上将就一下。”陆岑引扬起下巴,看了看床榻边上的红木桌椅。
谢归没说话,打算看神色似乎是不太情愿。
“这个院子这么大,没有空屋子了吗?”谢归非常贴心的问了问。
“没了,这个院子公孙希买下来之后就没有怎么住过,这间屋子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
陆岑引故意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了照顾你我可是付出颇多。”
谢归点点头,“如果你不介意。”指了指自己的床榻,然后整个人往里面挪过去,留出来很大的一片空地。
“你是想让我和你睡一张床上吗?”陆岑引问道,似乎很是不确定。
“前提是你愿意。”谢归脸色平淡,心里却有些慌张。
“反正,”谢归看向陆岑引“我们俩以前睡一起还少吗?”
陆岑引“......”
“那谢公子可不要嫌拥挤了。”
说完,也不客气,把衣服脱得差不多,把被子掀开就躺了进去。
还和谢归靠的很近,谢归没有觉得有什么,还把被子往陆岑引那里挪了挪。
他感觉没什么,打算陆岑引却有一丝拘束,身体僵硬着,手都不知道放哪里,眼睛目空一切,活像个装死的人。
谢归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道空隙,一直在漏风。
他拿胳膊肘顶了顶陆岑引,“你能不能别这样躺?漏风。”
“哦。”陆岑引换了个姿势躺着,谢归这才满意,这里湿气重,自己在这被子里面半天这被子里面还是冷冷的,现在多了一个人倒是好多了。
陆岑引却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他骗了谢归,这个院子里面怎么会没有空房?不但有还不少呢。
倒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一张嘴就说了谎话。
不过,陆岑引把谢归散下来的的头发用手合拢到一起,这样说谎的结果他倒是很高兴。
哪个郎中太给力了,一副药下肚,谢归早上起来就好的差不多了。
昨夜倒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为什么呢,大概是有人陪着吧。
谢归醒来的时候天色还为亮,只能轻手轻脚的从陆岑引身上跨过去,没办法,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方便了,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轻轻翻过去,谢归偷偷瞄了一眼陆岑引,声音很小很小的说了一句“你睡的倒是不赖。”
不过看到陆岑引即使在睡梦之中,眉头好像也依然皱起,谢归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点心痛的,年纪轻轻,就是成了皇上。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后,两个人再次坐上马车,
“总感觉今日的天气不太好。”陆岑引眯起眼睛,看了看天色,“今天会不会下雨?”
“今日你打算查那里?”陆岑引询问着谢归的意见。
“今天,”谢归沉思了一会儿,“我想看看张氏,总感觉这事情和张氏联系密切。”
陆岑引点点头,“我一会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哪。”
“所以,我们为什么非要去酒楼里面看这些卷轴?”谢归想到昨日的场景,下意识的感到不带劲。
“因为吃饭方便。”陆岑引瞧了一眼谢归,“怎么?这几年你会做饭了?”
“不会,”谢归可不会任由他嘲笑,“怎么?你不是挺会做饭的吗?”
“我是会做饭,”陆岑引看着他笑了笑,露出一丝玩味“但是我只给我的内人做饭。”
“哈?那你以前不是还给我做过......”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味,谢归及时收住。
陆岑引和谢归都沉默了,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件事情:立后。
谢归想起这事,干脆也直说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立后?”
“?”陆岑引根本不想理他。
“当初先帝就想要给你许配一位夫人,那时候你用理由推辞,刚登基你守孝不干。那现在呢?”
谢归盯着陆岑引的眼睛,“那现在呢?你还有什么理由去推辞呢?”
“我不愿意,”陆岑引也死死的盯着谢归,“这个理由你满不满意?”
“这个理由没用。”
谢归避开了他的目光,“我知道您有很多身不由己,但是知道了......”
“抱歉,我今日失言了。”谢归把身子侧了侧,故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两个人相伴无言。
但是到了酒楼就觉得似乎有些不同。
谢归闻到了一股女人的味道,就是胭脂的味道。
走进昨天的房间,然后没过多久,公孙希也耷拉着一张脸来了。
“陛下,咱能不能换一间屋子啊?”
“怎么了。”
公孙希瞧了一眼这位的脸色,哎呦喂,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好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但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若是转变话语才更奇怪。
“这店家说二楼会有人给这里的一位客人唱歌,怕惊扰我们,所以想给我们换个单间。”
“无碍。你退下吧。”
风在呼呼大作,天上也如陆岑引所说,下起了沥沥小雨。
小雨打在瓦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似琵琶拨弦发出的拨弦之音。
不对,谢归侧耳仔细聆听,是真的有琵琶声。
正在仔细的听琵琶声,却又听到一丝婉转悠长的女低声。
“人生聚散难为别,何况匆匆作胡越。梅梢带雪下昭阳,明朝合隔关山月。长城不战四夷平,臣妾一死鸿毛轻。回凭汉使报天子,为妾奏此琵琶声......”
轻轻的曲调,清脆的声音,这曲琵琶引如玉石碰壁一般撞入谢归的心里。
“西风吹霜雁飞飞,汉宫月照秋丰衣。嫖姚已死甲兵老,公主公主何时归。”将这首诗的最后两句下意识念了出来。
“琵琶引。”陆岑引也放下手里面的东西,说了一句,“这曲子可真是熟悉。”
“是啊,曲在人却已经不知道到了何处了。”谢归低下头,“陛下,你会一直相信我吗?”
他盯着陆岑引,走过去,“陛下,你会不会有一天忽然怀疑我呢?”
却又觉得自己问的话很愚蠢,谢归又摇了摇头,不让陆岑引回答了。
陆岑引看着谢归的眼睛,想张嘴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陆岑引想说为什么要问这些呢?是不信任自己吗?打算看到谢归的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悲伤,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似乎充满了无奈和悲哀,悲哀,你是在悲哀自己吗......
陆岑引也很悲伤,“谢归,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皇帝b不论怎样,到最后都会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谢归,自从我登基,你自己对我的疏离,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当初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瞒住我?”
陆岑引气急,“我就纳闷了,从小到大,最先招惹我的是你,对我好的是我,比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还是你!我不说阅人无数,也自认为不会看走眼,结果你呢?”
气死了,陆岑引快气死,他现在只想把人按到床上打一顿,深吸一口气,“谢归!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相信自己,宁愿相信自己心里面那些虚假的东西,也不愿意自己去好好想想。”
谢归听着这些话,他其实就是一个胆小鬼,他一直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会成为赢家,会成为哪个例外,他一直在退缩,所以那些念头在他心里面越来越深。
谢归没有说话。
陆岑引将人的脸抬起来,“你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委屈,那我呢?”
陆岑引身边若是有火现在一定已经着起来了。
他看着谢归,突然无奈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走了很远却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陆岑引摇摇头,“其实你只是在自我感动,你自己真的有付出那么多吗?”
“在我身上也是,你总是困着自己,困着自己的心,困着我,你却怪我挣脱不开?”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谢归的脑子里面。
究竟是谁困住了谁......他明明昨天晚上就下定了决心,要当个好官的,结果今天就给他的顶头上司来了这么一出。
爹,孩儿不孝,谢归泪眼婆娑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陆岑引发火。
还好现在人不在这里,要不然自己这幅泪和鼻涕一起流的样子该多丢人啊。
这样想着,谢归吹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而陆岑引也踏进了门。
完蛋了,谢归看着自己的鼻涕泡破开。
眼泪终于没有控制住,窜出眼眶,流了下来。
急急急,在刚刚和自己发完火生完气的上司兼朋友面前冒了一个鼻涕泡该怎么办?
谢归瞧着陆岑引手里面拿的东西。
陆岑引瞧着他,他就知道这货会趁自己不在偷偷抹眼泪,谢归内心并不脆弱,但是却莫名的喜欢流泪,不是哭,就是流泪,眼睛一开一合,泪珠就一点一点的滚下来,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陆岑引没少见过谢归边流泪边嘟囔的样子。不过自从当上丞相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这个模样了。
至于他刚刚冒鼻涕泡的样子,他会好好铭记一辈子的。
谢归现在就像陆岑引说的一样,眼睛止不住的落泪,他不是委屈,他也不是伤心,就是想流泪而已,还止不住。
这样子说话一定很搞笑吧。谢归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他其实就是想当一个忠君之臣,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陆岑引也同样在想,自己明明只是希望谢归不要对他忽冷忽热,不要总是提关于自己立后的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而且他刚刚说的话其实也并非全部都是真心话,他心里还有别的考量,陆岑引感到一丝心塞,他今日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了,但是......若不是这样,陆岑引有些烦躁,不这样说,怎么能把人的心好好拴牢?
两个人有着不同但是又相似的疑问。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的心可没有像他们的脑子那样听话,这个世界是任何难办的事情都不是一个人的脑袋出问题了,而是心,心在告诉你它不愿意。
脑子什么都能想到,但是所作所为却要受到心的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