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关系》芝盐抹茶

4、再谈

　　临市是个很漂亮的城市，属于北方，这个季节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大二的时候他和黎颜来这边旅游过，其实是他想来，想跟黎颜一起来，看看他十分向往的秋明老先生故居。
　　那时候他们两个还是学生，白T恤牛仔裤，板鞋鸭舌帽，青春无匹，看过了老先生的故居，听了烂熟于心的老先生作文的小故事，一些事杜撰的，但听起来很美好，那次的回忆对于缪嘉树来说十分愉快，甚至在秋明先生的书房门口黎颜还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下了出租车，买了门票，过了一道门，沿着长廊往后走，绕过花园，便是著名的采棠居，这就是秋明先生的书房。
　　门口的廊柱上是秋明先生亲笔写的对联，他站在廊下回身拍了张照片，以后讲秋明先生的时候还可以放出来给学生们看。
　　他低头翻看自己拍的照片，听到一声快门声，一抬头就看到了黎颜。
　　他有些错愕，“你怎么在这里？”别说是跟着他过来的。
　　黎颜放下相机，“我来这边分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其实看到缪嘉树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爸的用意了，秋明先生故居是他和缪嘉树的一个回忆，尽管从提议策划到订票订酒店规划路线一切都是缪嘉树一个人制定的。
　　缪嘉树自嘲的笑了笑，刚刚心里那点希冀真的可笑，这么多年了还掂量不清楚自己在黎颜心里几斤几两，幸好没问出来自取其辱。
　　他现在没有和前男友寒暄的想法，说了句我去八角楼看看，转身想走。
　　“嘉树。”黎颜叫住他。
　　缪嘉树疑惑地回头看他，“什么事？”
　　“我和书书之间真的没什么，书书回国之后还要照顾外婆，老人生病了，我只不过是去陪陪他。”
　　“只不过？”缪嘉树都被气笑了，他不想在老先生书房门口用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污了老先生的好地方，他失去了再玩下去的兴头，对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的黎颜笑了两声，转身往外面走去。
　　黎颜一路跟着，絮絮叨叨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常问书很可怜，出国在外一个人孤苦伶仃，从小受的苦不知道有多少，刚回国没个依靠，自己就去帮帮忙，真的没什么。
　　缪嘉树听烦了，出了门绕了一个弯，突然停下脚步，吓得黎颜一句话说了一半卡在嗓子里，果然缪嘉树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没有依靠的人所以你去给他依靠？黎颜，你是不是工作太多脑子坏了，他是你什么人你去给他依靠，当初常问书甩了你出国的时候他怎么不把你当依靠？你差点在湖里被淹死的时候他又在找谁依靠？你多伟大啊，人家甩了你你出钱供他在外面读书创业，赔了也无所谓，反正你黎家家大业大，够给你讨心上人喜欢，你伺候他外婆一周三趟，看我爸妈每年最多两次，你当谁傻呢？”
　　缪嘉树可以为了留住那个他慢慢经营起来的家装聋作哑，可以抱着等黎颜回头的妄想继续等下去，他以为他会等到黎颜看到他，常问书在国外还好，常问书一回国，缪嘉树在黎颜那里就查无此人了。
　　黎颜被一通怼，直接懵了，反应半天，憋出一句没有讨他喜欢。
　　缪嘉树这下子真的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是啊，你多伟大啊，当代情圣，你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讨他欢心，只不过是心甘情愿的付出，我知道，你不必表达的这么清楚，反正咱俩也分手了，你回去跟你的书书好好过，我保证，只要他不像前几天一样找到我学校去，我尽量避免跟你们碰面行不行？”
　　说完不等黎颜回答就往路边走，那边停着很多等客人的出租车。
　　黎颜又被一通怼，这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缪嘉树已经走了老远了，他急忙追上去，“嘉树，不是这样，你听我……”
　　话还没说完，缪嘉树忽的转过身，“别跟着我，不然我揍你。”
　　“……”这话真的能吓得住黎颜，因为他打不过缪嘉树。
　　缪嘉树上了车，看着后视镜里傻逼兮兮的黎颜，没忍住笑了一下，笑完突然脸色变得很难看，黎颜并不是个傻子，他精得很，大学的时候就能一边上学一边把他们家公司里那些他姑他叔埋下的钉子一个一个拔出来，把还在公司里作威作福的他叔和他姑打的苟延残喘。
　　当年黎颜问他要不要养宠物，缪嘉树笑着骂他，家里已经有一个二哈了，再养个宠物不得翻天？
　　黎颜就是一个外人看来冷静沉稳，回家就犯二的人，他悲惨的单亲生活并没有让他性格有什么阴郁的部分，反而很幼稚，比如他打不过缪嘉树，每次吵架还是会自取其辱。
　　但是这样又傻又精明的黎颜本应是他一个人该看到的，但现在，多了一个人，一个黎颜多年放在心里的人。
　　回了酒店，缪嘉树也没有了再出去玩儿的兴致，收拾了东西订机票，睡一觉起来就往机场赶。
　　见到黎颜，缪嘉树觉得挺糟糕的，中秋那天晚上他其实是想跟黎颜好好谈一谈的，可是没想到黎颜的反应太慌了，慌得缪嘉树觉得没有跟他谈下去的必要了。
　　他一向是很理智的，但那天他理智不了，冲动的说了分手，原本打算吵完架他去外面住，两个人冷静冷静，黎颜也想想常问书究竟在他们这段关系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但黎颜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
　　上了飞机，缪嘉树觉得有些累，黎颜是小孩子脾气的人，家里一切都是以他为主导，黎颜的朋友们曾经打趣过说黎颜真是栽了，现在想想，黎颜就是压根不想做主导的那个人，在常问书跟前，他就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而这些年自己就把黎颜当孩子养着，两人一切双人活动都是他在计划。
　　这样的感情是不对的，一切由他牵着走，黎颜就在后面跟着他的脚步，从来没有想过要接过主动权去勾勒两人的感情，可是对常问书不一样，在常问书的事情上，黎颜积极主动的不是一点点。
　　是的，缪嘉树觉得这不公平，不对等，一头热的感情，就是他这一头再热，也维持不了多久。
　　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旁边的座位有人坐了，立刻有空姐凑过来，“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旁边的人点点头，空姐还是没走，巴拉巴拉地跟人说可以提供什么东西，缪嘉树觉得奇怪，转头就看到了黎颜，“……”
　　他无语地回过头，黎颜一张脸就可以让小女生尖叫着往上扑，别说他穿的这一身能在小城市买套房了。
　　缪嘉树不想跟他说话，他买的是经济舱，黎颜坐飞机可从来没有坐过经济舱，他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憋屈地蜷缩在座椅间，从临市到江北三个多小时的飞机，估计不太好受。
　　黎颜在斟酌怎么和缪嘉树说话，现在在飞机上，缪嘉树不可能蹦起来揍他，他很有恃无恐。
　　飞机平稳起飞，黎颜往缪嘉树那边凑了一下，“嘉树，我跟你解释好不好，你气性也太大了，什么都没有问清楚就走了，是不是对我不公平？”
　　缪嘉树懒得说话，戴上耳机眼罩抿紧了唇。
　　黎颜满肚子话就这么胎死腹中，憋着自己难受。
　　三个多小时的行程结束，黎颜腿已经僵麻了，揉了半天才站起身，缪嘉树瞥了一眼他的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黎颜也看他，用眼神询问他要干什么。
　　缪嘉树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抱歉，借过。”
　　干巴巴冷冰冰的话，黎颜突然就委屈了，缪嘉树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
　　缪嘉树实在是不想跟黎颜在这里这么尴尬地站着，“下飞机，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黎颜同意，他觉得他和缪嘉树分手，就是因为话没有说开。
　　机场的咖啡厅不仅咖啡难喝，还贵，黎颜拿着小勺子搅动着黑乎乎的液体，一点想喝的冲动都没有。
　　缪嘉树更是不想喝，他将手机倒扣在桌上，说道：“黎颜，你要解释什么就快点说。”
　　黎颜放下勺子，盯着缪嘉树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年缪嘉树把他从冰冷的湖水里捞出来，他在初升的阳光下隐隐约约看到少年青涩的面庞。
　　“嘉树，你应该知道，书书曾经救过我的命，我很喜欢他，可是他从来没有答应过我的表白，他走了之后我是很想他，也怨恨他，所以我一直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从来没想过再和书书在一起，嘉树，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了解我的，我不会骗你。”
　　缪嘉树依旧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他听着黎颜的话觉得十分好笑，他要说黎颜单纯呢还是说黎颜根本就不懂得感情。
　　他不说话，黎颜又有些慌张，“嘉树，你听懂我的话没有，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缪嘉树觉得疲惫，这么多年他一厢情愿的经营那个家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疲惫，“黎颜，咱们一起五年，你可能觉得我挺蠢的，但是你给常问书的每一笔资助款项我都知道，你给他的每一封得不到回应的邮件我也都知道，你喝醉酒哭着喊着的也都是常问书的名字，”他语气顿了一下，有些艰涩地开口，“从来没有一次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