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缘》月小娄

2、第2章

　　旗烟城，一个原本堪比京城的繁华之地，如今却成了杂草丛生、毫无生气的死城！如此情景，怎能不让途经此地的行者唏嘘感慨？

　　宋镜安放下背篓，然后径自坐在路边高石上，随意抹了抹额边的汗。

　　自学医那日起，他便立誓拯救天下苍生，所以当他得知旗烟城爆发疫病后，毅然决然的走入城中，替众患者行医问诊。只是眼看着患者接连死去，他这个学医多年的大夫却愈发疲惫，束手无策。

　　莫非他注定命绝于此？

　　宋镜安低头苦笑，轻叹一声天妒英才。

　　就在这时……

　　“喂。”是个女子的声音。

　　宋镜安仰面循声望去，只见十米开外处一个白衣胜雪的妙龄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这位小哥，敢问‘神仙居’怎么走？”女子笑问，眉目中透着一股亲切。宋镜安看清她的容貌，心道此人并非旗烟城的人，可如今还有谁会往旗烟城里钻？除非……她也是入城问诊的大夫？

　　“不瞒姑娘，在下也是初来乍到，所以对于姑娘所问的那个地方……”宋镜安干咳两声，脸色略显苍白，为了表示友善，他强扯出一个笑，尽管这个笑是那么的无力，“不过姑娘如果要去药铺，或者找个落脚的地方，在下倒是可以为姑娘引路。”

　　“药铺？”女子微微一怔，旋即不解的问道：“我为何要去药铺？”

　　“难道姑娘不是特意赶来旗烟城的大夫？”这次换宋镜安一脸好奇的看向女子，尽管那表情稍显尴尬。

　　“唔。”原来……女子莞尔，心下了然，她上前几步，来到宋镜安身侧坐下，“小女子自幼出城学医，近日听闻城内爆发疫病，所以特意赶了回来。”她抓过宋镜安的手，两指顺势搭于脉间，“我是来寻亲的。”

　　宋镜安见女子从容淡定，便由着她为自己把脉，这一来是为了试探她的医术，二来也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可谁料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女子便松了手。

　　“怎么？姑娘可是看出些什么了吗？”

　　“嗯。”女子点头，目光清澈。

　　宋镜安歪过脑袋看着女子，但愿从她口中说出的不会是噩耗。

　　只不过……

　　“你得了疫病，最多还能活半个月。”女子说的轻描淡写，听在宋镜安耳里却有如晴天霹雳。

　　呵，事到如今，他想要自欺欺人也不行了。命不久矣，命不久矣啊！

　　“姑娘真是无情。”宋镜安摇头苦笑。

　　却听女子轻松笑道：“莫急，小女子话未尽。”

　　“哦？”宋镜安疑惑的看着她，莫非她有什么回春之术？宋镜安定睛瞧着那女子，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紫金瓶，上面刻着一株好似人参的图样，她攥在手心轻轻握了握，而后才交到宋镜安的手里，她说：“这个紫金瓶里装着的是千年灵药，你快拿一粒吃下，它能助你治愈病症。”

　　女子说的头头是道，宋镜安却有些犹豫，“千年灵药？”这姑娘该不会专门行骗是江湖术士吧？待他考验考验。

　　宋镜安将紫金瓶放在一边，假装冷着脸问：“你要多少？”

　　“什么多少？”

　　“当然是多少银子啊！”宋镜安见女子一头雾水，干脆直说起来，“你我素昧平生，何以平白无故的赠我千年灵药？还不是想赚些银两？”倘若真是灵药，他倒也不在乎那丁点儿银两，怕只怕她是那种专干骗人勾当的家伙——尽管外表看起来不像。

　　对于宋镜安的无礼，女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盈盈一笑道：“治病救人乃是善举，何况这药本是多年前的一位仙家朋友所赠，若小女子今日靠它赚取钱财，岂不下作？”女子拿起紫金瓶，再度交到宋镜安的手里，她说：“所以这位小哥，你且放心服用，小女子莫敢收取分文。”

　　“仙家朋友？”呃，是一户姓仙的朋友吗？宋镜安犹疑的看着她，但最终还是由瓶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罢罢罢，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就试试这位姑娘的药吧。

　　女子料出宋镜安所想，咯咯笑了起来，“这药能治百病，你拿去给城里的患者分了，一人一粒，切莫多给，三日后，大家的病便可痊愈。”

　　“可是……”宋镜安顿了顿才道：“先不说这药是真是假，只看这瓶子这么小，怎够城里所有病患分食？”

　　“也对。”女子点头笑道：“那便把这药煮了，熬成汤汁，分给大伙儿喝，稀薄一点无妨，只要能尝到一口便可。”

　　“好。”

　　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一种称之为默契的东西油然而生，而宋镜安的身子似乎也比方才舒坦了许多。

　　“我叫祝小竹，你呢？”

　　“宋镜安。”

　　“宋镜安？好，我记住了。”祝小竹说完，笑着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去寻我的‘神仙居’了。”临走前，她特地交代了句，“等城中无人再患疫病时，我会来找你拿回紫金瓶，所以你可要记得把它收好。”

　　宋镜安立在原地，手中紧攥紫金瓶，心中暗道：如果下次再见到小竹姑娘，他一定要亲口对她说声谢谢，以及——对不起！

　　话说当日宋镜安从祝小竹手中得到绝世灵药后，立刻将其熬成汤汁，分与村民，于是他便造就了一个神话，一个关于三日治愈疫病的神话。

　　旗烟城的百姓们热情的将宋镜安称为“宋神医”，给他送去不少谢礼。尽管他曾向别人说过那药并非由他所成，可旁人却一口咬定他那是不争名利。从此以后，宋镜安这三个字在旗烟城里，就成了朴实、谦逊的代名词。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宋镜安渐渐不再解释什么，因为他觉得只要那位祝姑娘再度出现，百姓们就会明白一切，所以他何苦多费唇舌去解释？

　　只是，那位祝姑娘还会出现吗？宋镜安寻遍旗烟城，始终无法找到祝姑娘口中的“神仙居”，是他记错了？祝姑娘当日所说的去处，其实根本就不是“神仙居”？宋镜安坐在窗前，手中紧握紫金瓶，一次又一次的发呆，耳边似乎不断响起祝姑娘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等城中无人再患疫病时，我会来找你拿回紫金瓶，所以你可要记得把它收好。

　　为了兑现归还紫金瓶的承诺，宋镜安决定在祝姑娘寻到自己前，暂时落户旗烟城。他在城东租了一处小屋，开了间医馆，取名“济世馆”。

　　由于先前已经声名在外，且诊金不贵，所以医馆的生意还算不错，每日都会有十多个慕名前来问诊的病患。

　　就这样，宋镜安在旗烟城一住便是三年。

　　******

　　仲夏，夜，旗烟城贺府——

　　三年前的一场疫病令旗烟城近乎成了一座死城，可三日治愈患者的奇迹又令各路商人对这块昔日的宝地重燃兴趣，这不，城北的绸缎商人贺老爷就是前来淘金的芸芸众生之一。

　　“宋神医，你说，我家老爷这病……”西厢房里，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正用她那飘忽不定的眼神望着宋镜安。

　　宋镜安微皱眉头，声音沉稳，相较三年前老练不少，“贺老爷得的本不是什么大病，可为何拖到今日才就医问诊？”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责怪。

　　“哎，我家老爷日理万机，成天忙着生意上的事儿，哪有功夫替自己操心？”妇人红了眼圈，低泣道：“若非今日实在难受得很，他恐怕还不会差人去找神医。”妇人顿了顿又道：“神医医术高明，我家老爷这回可全指望神医了。”

　　指望他？宋镜安摇头失笑，若这妇人当真在乎她相公，岂会等到他瘫倒在床的时候才找来大夫？而且还是他自己差人找的！

　　“夫人莫急，宋某尽力而为。”语毕，宋镜安踱步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一剂药方。毛笔起落的瞬间，他仿佛看见贺夫人狠狠的咬了咬牙。

　　宋镜安不动声色的写完药方，随后放下手中毛笔，起身将药方交到贺夫人手中，他说：“这药引中有一味药，目前旗烟城内买不到，稍后我会亲自上一次故西山，为贺老爷采集这味药。夫人毋庸担心，贺老爷的病应无大碍。”语毕，便不再多看那妇人一眼，转身离去。

　　*****

　　故西山，地处旗烟城郊外十里地，平日无人前往。

　　多年前曾有个传说，说是早在千年前，山中便已住着各种妖怪，但凡入山的青年男子，都会莫名其妙的丧失心智。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传说，才使得如今上山采药这事儿成了女人们的活计。但事情到了宋镜安这边就又不同了，因为他也曾上过几次故西山，如今还不是好端端的？呵，他才不信这个邪！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大半夜的爬山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若没两下功夫，还真不行。

　　宋镜安背着竹篓，独自走在上山的小道，他抬起头看看满天星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惬意。

　　是错觉吗？他仿佛感到空气中存在着祝姑娘的气息……可，这深更半夜的，她又怎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他眼前？除非——她便是故西山里的妖怪。

　　宋镜安轻扬唇角，淡淡一笑，“倘若祝姑娘真是这山中的女妖，那也是世上最善良的女妖。”

　　朗月当空，清风拂面，如此美景惹得宋镜安顿时起了兴致，他吸吸鼻子，开始踏歌而行，所唱曲目大都是一些轻快之作。

　　呵，今夜真是美丽。宋镜安如是想，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紧跟着他的身影……

　　沿山路徒步行走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宋镜安总算达到了目的地，他由背篓中取出采集草药用的镰刀，然后一株一株细细分辨起来。

　　月色映着他的脸庞，显得苍白，却格外认真。

　　采集了一阵后，宋镜安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崖边一株颇为罕见的草药，他有些兴奋，势要得到它，于是大着胆子向崖边挪去，脑中不断计算着安全距离。

　　到达心里计算的最后地点，宋镜安开始俯身采集，他一手紧抓崖边石壁，一手试图采集草药。或许今夜当真运气比较好，宋镜安只花了一小会儿的功夫，草药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然而就在他兴奋之际，身后忽然有人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是谁？谁这么恶毒，居然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