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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你也该对我负责 ...

  •   夏日的雨猛烈且急促,白日尚且会被朦胧雨雾阻挡视线,更不用说是昏沉的黑夜,幽暗的山中只剩下点点炬火的光芒。

      孟闻缇请求一同下山,景昭侯本担心她的安危,奈何拗不过她百般恳求,只能索性把俩姐弟都捎上。

      孟闻缇认为即便被困在山下无法上山,侍卫们也会寻找避雨之处,因此提议景昭侯率人沿着山洞寻人,果真在半山腰处的一方小山洞中找到了余下的侍卫。

      可是山洞里也只有零零散散数名侍卫而已,依然不见季眠。

      她暗觉不妙,横扫一眼其中一位看似精神还算不错的侍卫:“季郎君在何处?”

      那侍卫见来了救兵,眼睛都亮起来,却在听到季眠名讳的那一刻黯淡下去,他结结巴巴道:“季公子被山腰滚落的碎石压住腿不得动弹,我们几个人根本挪不开那些乱石,季公子便让我们不用管他,赶紧寻地避开暴雨和乱石。”

      “所以你们果真就这样抛下了季眠?”

      孟闻缇隐约有些怒气。

      季眠真是好无私,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还要考虑旁人。

      这么久了,整整数个时辰,季眠便一直被压在碎石之下。

      然事不宜迟,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向他人追责,景昭侯立马带人顺着侍卫所指的方向追过去,寻了半柱香的功夫总算是在山洞远处的乱石堆旁看见了被压住右腿、近乎奄奄一息的少年。

      景昭侯令众人齐力搬移巨石,那细碎的石屑磨进季眠的皮肉,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睁开了那双乌黑的双眼。

      在雨夜里。这一双眼睛都亮得犹如萤火。

      景昭侯并未唤人停下,而是打伞蹲下身子,为少年遮挡住夏雨侵袭:“好孩子,疼吗?”

      季眠抬起那张满是泥泞的脸,直勾勾地看着景昭侯——他已经说不出话,被压在石块下不得动弹近一个时辰,连右腿都麻木得没有知觉了。

      他拧着眉头摇摇头。

      景昭侯随即下令加快侍卫搬移石块的速度。

      孟闻缇此时早顾不上脏泥与地上的血水,她跪坐在季眠面前,慢慢托起他的脸,再用指腹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泥土,少年清隽的面容又显露在她眼前。

      她捧着他的脸,像是捧着珍宝:“季眠,若是疼便别忍着,你这小孩,别那么逞强行不行。”

      季眠没有挣扎,任由她环住他的脖颈,他却垂下眼眸努力不去看她。

      少女的怀抱柔软且温暖,这是母亲去世之后他第一次感受到的安心。

      不管压在腿上的石头如何沉重,不管摩挲在伤口的疼痛感如何剧烈,他生生忍受,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声。

      直到数十侍卫清理完成巨石周遭杂乱的碎石,合力抬起压在季眠腿上的巨石,露出那条血肉模糊的右腿时,孟闻缇才意识到一颗温热的水珠滚落至她掌心,也不知到底是飘洒的雨珠,还是季眠的眼泪。

      季眠的右腿难以挪动,孟闻缇与孟闻练两人架着季眠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孟闻练顺势反身背起季眠,谨慎地避开他的伤口。

      “季兄,你且忍着,我马上把你送到行宫。”

      孟闻练的声音还在他耳畔环绕,他莫名觉得踏实。

      他闭上眼睛想要睡去,却突然感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那人的手带着暖意,像一股电流刺激了他冰冷的身体,他并未想太多,紧紧反握住这双手,脑子最终还是失去了最后一丝清明……

      ……

      待季眠醒过来时,已是半夜。

      他躺在熟悉的行宫寝屋,屋中弥漫的尽是药草甘醇的香气,叫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来平复自己不那么平稳的心。

      他想要起身,动作之时发现自己攥着一人的手,他动静太大,惊动守在他卧榻之人,那人转醒,睁开双眼,视线相撞那一刻,季眠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那人倒是很没心没肺地咧开嘴笑:“呀,季小郎君,你可算是醒了。”

      季眠平静地瞧着她:“郡主为何还留在此处?孤男寡女……”

      “于礼不合。”孟闻缇憋着笑,打断他的话:“季郎君,我还是那句话,我将你视作亲弟,你何故这样见外?早在岐州你抱过了,搂过了,若是按礼数,你也该对我负责不是吗?”

      好荒唐的话,她也只敢用这样的话来戏弄他。

      “是你睡梦中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的,怎么现在反倒是我的错了?”孟闻缇柔声道,少女的声音如莺啼婉转,在安静幽暗的屋里显得旖旎暧昧。

      他没有说话,夏雨淋湿了他的身体,也浇坏了他的嗓子,又许是因为许久未饮水,他的嗓子现在干渴难受。

      孟闻缇想要起身给她倒杯水,可季眠依旧死死地握住她的手,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他望着她,不带一丝一毫的情谊,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就这样单纯地看着她。

      她笑:“季郎君,你睡着时可是一直拉着我的手,嘴里喊着母亲啊。”

      他的手收紧几分力度,依旧没有松开。

      她又笑:“季郎君,在岐州时你可不是这副模样啊。说起来,康王倒是很赏识你呢,你要不要选个时间同我回岐州康王府做客去?”

      他松开手,别过头。

      孟闻缇提壶斟一杯茶水递放到他床边:“季太史原一直待在你屋里,是我喊他回去休息的。大夫说你福气好,被压了那么久却没伤筋动骨,只是受了皮外伤,不妨你日后习武练剑。”

      她顿了顿,又道:“奉卫在外头侯着,我这就喊他进来。季小郎君,你好好休息,今日之事,算我报了岐州的恩。”

      他目送她离去,看着奉卫从屋外跑进来。

      奉卫搓搓手,见到季眠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公子,你可算醒了。你可知道,郡主在你床边守了多久?就是老爷也没她这般上心,你真觉得郡主毫无情谊?”

      季眠闭上眼睛。

      她说她把他当作亲弟,但他们二人之间发生的过往,桩桩件件她都记在心里,恩恩怨怨皆要偿还得报,分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毫无波澜:“可她方才,又在试探我。”

      因着季眠护送沁夫人有功,又加之负伤在身,皇帝心中有愧,大大奖赏季府,褒赞季太史教子有方,又特拨了太医院御医为他整治伤腿。

      涟娘一一将这些事情向孟闻缇转述,孟闻缇听后只是慵懒地掀掀眼皮,随后便起身出了自己的寝殿。

      涟娘一路小跑跟随,不由奇怪道:“郡主这是要去哪?”

      孟闻缇直奔着皇帝书房的方向去,头也不抬:“自然是去请罪。”

      那日季眠被困,她于书房前、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亮剑威胁杜曜云,已经是十分不敬了。不过当时情况特殊,皇帝也未曾追究,可她思来想去仍然觉得不妥,还是老老实实自觉地负荆请罪为好。

      皇帝果然在书房批奏折,听见有人传报怀宁郡主求见也是一愣,犹豫片刻后便准她进书房了。

      书房内没有旁人,除了皇帝之外,只有在一旁安静研墨的沁夫人。

      与那日惊慌失措的模样不同,此时沁夫人身着一身月白留仙裙,略施粉黛却仪态万千,她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便能夺去他人的目光。

      沁夫人见孟闻缇走进来,手中研墨的动作一顿,她乖巧地放下墨块,福礼便要离去,却被皇帝叫住:“无妨。怀宁不是外人。”

      沁夫人惴惴不安地望了一眼孟闻缇,依言喏下,重新走回到皇帝身侧。

      孟闻缇收回眼神,一来便屈膝行了一个大礼:“怀宁有罪,但请陛下轻罚。”

      皇帝闻言,忍俊不禁。

      哪有人一来认罪便求人家轻轻责罚的。

      他装作不知其意,故意问道:“你又干了什么?”

      孟闻缇起身朗声,好一个义正辞严:“怀宁御前失仪,手持利器枉顾圣颜,实在是不该。可怀宁当时心急如焚,一心只想尽快寻到季郎君,还望陛下恕罪。”

      “挂心季郎君?”

      “是,怀宁一直把他当作亲弟弟一般看待。”孟闻缇脸色都没变过。

      皇帝忍着笑,朝沁夫人使了一个眼色,沁夫人心领神会,上前去扶起孟闻缇,柔声道:“郡主快快请起。季公子救了妾的命,是妾的恩人,郡主挂心季公子,陛下又何曾会苛责郡主呢?”

      孟闻缇悄悄抬眼:“真的?”

      皇帝笑:“假的。你那日什么都顾不上,非要跟着你父亲下山,你可知你母亲急成什么样了?她在朕宫里待了一晚上,把朕都痛骂了一顿。”他指了指孟闻缇,佯装恼怒:“下不为例。”

      她吐吐舌头,心中的石头也算放了下来,左右言他又把皇帝哄得眉开眼笑,便欢天喜地地回自己寝宫了。

      涟娘疑惑孟闻缇的多此一举,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定然不会记在心上,非要赶着去皇帝的书房做什么呢?

      不料一回寝殿的孟闻缇就叫来侍女询问可曾有人来过她寝宫,侍女低眉顺眼认真回答,说是湘嫔来过,是为了孟闻缇前些日在路上捡到的玩意儿。

      “你把她搪塞走了吗?”

      侍女应答:“谨遵郡主之意,婢子随便胡诌了些话把她打发走了。”

      涟娘更加疑惑了。

      之前她散布消息,说是郡主捡到他人遗落的东西,一直无人来问,怎么今儿个湘嫔赶着上前问来了?

      孟闻缇瞧出她的不解,愈发笑得讳莫如深:“因为,这荷包本就不是湘嫔的啊。真正的失主,想必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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