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后宫吃闲饭》荫辛

16、抄经书

　　康熙十年的秋天，是个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

　　前脚嫡皇子病重、大格格夭折，后脚太皇太后的身体也出了问题，哦……中间还有一个林佳庶妃小产。

　　许是觉得晦气，康熙找人做了好几场法事，宫里不少人投其所好为太皇太后抄起佛经祈福。

　　十一月，已经下过一场小雪，天气冷，屋里的炭火便用的快了，尤其仪敏还有自己煮夜宵的习惯。

　　好在仪敏份例里冬日一天有三十斤炭，纵然大手大脚一些，可也还算够用。

　　可苏庶妃就不行了，她一天就十斤炭，还是普通的黑炭，平时也就烧烧热水、点点炉子，像仪敏一样整个屋子烧炭就别想了，最多就是夜里冷了点些。

　　所以她白日的时候便带着唯一的宫女小秋来仪敏屋子里做针线，大多数时候还会和仪敏一起吃饭，原本小林子只需要取仪敏自己屋里的饭食，现在却要把苏庶妃主仆的饭食从膳房一起取回来。

　　苏庶妃有些不好意思，就让小秋和他一起去膳房。

　　对于苏庶妃的知情识趣仪敏是满意的，也不介意她来蹭些炭火，反正都是要烧炭的，人家是自带伙食上门来烤火的，又不是来借钱的。

　　仪敏趴在书桌上抄佛经，最后一个字写完，青梅麻利的接过来放到一边，然后绿柳又帮她铺上一层纸。

　　翻出死鱼眼，仪敏把笔一丢，撂挑子不干了。

　　“天天抄，天天抄！抄的我都能背出来了，抄出来谁看啊，你们看嘛？”仪敏怒了，这两天青梅绿柳跟打了鸡血一样，逮到她就逼她抄经书，张口经书闭口经书，干脆一起出家得了。

　　绿柳一本正经回答道：“反正小主也没有别的事要做，闲着也是闲着，抄经书不仅可以静心还能打发时间。”

　　仪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捧着心，挤出两滴眼泪，“你变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绿柳，你把我认识的那个绿柳还给我……”

　　“小主抄完十遍佛经，您认识的绿柳就回来了，所以小主快点抄吧！”

　　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绿柳噎住，仪敏一时说不出话，瞪圆了眼睛。

　　青梅有些心累的看着两人耍宝，“小主，你就快些抄吧，前两天郭络罗庶妃抄了十遍药师经奉在佛前，皇上甚为感动多日召见，这几天宫里人人效仿，奴婢还听说佟庶妃滴血入墨，为太皇太后抄习血经……”

　　仪敏想说：你好的不比，非跟佟庶妃比什么。

　　滴血入墨，呵呵，既然佟表妹敢放出话来，那肯定八成就是真的滴血了，想想就疼。

　　但也知道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只敢在心里嘀咕。

　　闹归闹，仪敏还是老老实实抄完了药师经。

　　有的时候不是看你做了什么，而是看你没做什么，别人都抄了，你没抄，那你就是不为太皇太后身体着想，不为皇上分忧。

　　皇上多小心眼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药师经全文七千六百七十个字，毛笔字本来就写的慢一些，就算除了吃饭睡觉从早抄到晚，仪敏也结结实实抄了六天，抄完人都憔悴了，这些天早上睁眼她都感觉回到了高考。

　　在心里给带头抄经的郭络罗蓝瑾狠狠记了一笔：不带这么坑人的！

　　郭络罗蓝瑾现在是坤宁宫茶话会最不受欢迎的人，其他庶妃们抄书抄的眼带青黑头重脚轻，就她红光满面走路带风的让人看了心梗。

　　……

　　一连六天，除了茶话会她都没时间去找卓沅玩，好不容易解放，稍做休息她就精神抖擞的跑去承乾宫了。

　　现在仪敏进承乾宫都是和进自己家一样，不用通报自行进出。

　　承乾宫里，卓沅在书房练字。

　　相比较仪敏，卓沅就舒服多了，她只意思意思抄了两遍，剩下的是身边宫女代劳的，仪敏也想这样，但她没卓沅的底气。

　　见到仪敏进来，卓沅便放下笔，过来拉她到桌边，拿着一叠写好的大字，献宝一样问她：“你觉得哪一张好？”

　　仪敏开玩笑问：“怎么？我说哪个好你便送给我？”

　　谁料，卓沅非常认真的说：“你说哪个好，我便送给你。”

　　叫她说的一愣，仪敏不免郑重起来，拿起宣纸一张一张细细看着，这一叠挺多的，足足三十多张，不过只写了四个字：宁、温、淑、嘉。

　　平心而论，卓沅字风清正，一笔一划颇具风骨，仪敏是真的挺喜欢，挑的也很认真。

　　先是从每一种字里挑出最好的一张，然后抽去‘淑’和‘嘉’两个字，在‘宁’字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挑中了‘温’字。

　　这张写的最好！

　　“说好了这张是我的了。”她宝贝的把宣纸收起来。

　　卓沅对她眨眼笑着，她说：“好，它是你的了。”

　　……

　　太皇太后到底年纪大了，一场病拖了半个月才好转，皇宫还是不如行宫舒适宜居。

　　“皇祖母这次去汤泉得多带一些太医和服侍的人，前些日子可是吓到孙儿了。”

　　康熙亲口尝了汤药，这才扶太皇太后用药，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直赞康熙孝顺。

　　太皇太后靠在床上不说话，看着孙儿慈祥的笑，她没落得个好儿子，索性还有个好孙子，也足够了。

　　如今年纪大了，便也不想管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大清蒸蒸日上，科尔沁虽然不算强盛，却借着姻亲的势在草原上越发壮大，婆家和娘家，她都自觉都对得住。

　　回过神来，看着絮叨着的康熙越发欣慰。

　　见走神的功夫康熙都说到修建行宫了，这才打断道：“哪里值得大兴土木，汤泉那里虽不如皇宫宽敞，但只哀家和太后两个人也足够了，再说哀家是去养身子的，皇上修整扩建着那叫哀家怎么住啊？”

　　太皇太后并不是一个喜好奢靡的人，但是康熙却觉得很愧疚，祖母年纪大了要在行宫修养，可他却连一个好一点的行宫都不能献给祖母。

　　这像话吗？

　　心里越发下定决心，面上却是顺着孝庄的话，“孙儿不能在皇祖母面前日日侍奉，心里不安极了，总想着多弥补些，到让皇祖母为难了，这是孙儿的不是。”

　　太皇太后听了越发窝心，拉起孙儿的手细细劝慰：“皇上一身系天下，哀家虽在行宫却也知道皇上辛苦，心里即骄傲又疼惜，哀家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但天下就一个皇上，皇上当以天下为重才是。”

　　康熙感动的不行，他当即道：“孙儿无法侍奉在祖母身畔，但是后宫妃嫔也算皇家人，不如择几位随皇祖母和母后一起去行宫，也算为孙儿稍稍尽些孝心……”

　　太皇太后是什么人，康熙一说这话她便警觉起来。

　　果然，康熙下一句就是：“孙儿瞧着博尔济吉特庶妃就不错，和皇祖母同样出身科尔沁，想必也能陪皇祖母解闷……”

　　“皇上！”太皇太后语气柔和的打断他，“听说哀家病着的这段时间后宫都在为哀家抄经祈福，皇上真是有心了。”

　　明明是后宫嫔妃抄的经书，可最后都被孝庄算在了康熙的孝心里面。

　　康熙也不觉得有问题，他谦逊道：“也是郭络罗庶妃开的好头，引得众人效仿。”

　　太皇太后挂着慈祥的笑：“那也是皇上孝顺，后妃们才上行下效，哀家还听说佟庶妃还抄了血经，哟……那可是下了苦心了！”

　　“佟庶妃的确费心了。”

　　康熙听明白了，他顺着老祖母道：“那不若便让郭络罗庶妃和佟庶妃陪皇祖母去汤泉疗养。”

　　可他还有些不死心，“再加上……”

　　太皇太后就像不知道他的意思一样，她坚定的说道：“再加上董庶妃吧，皇上上次不是还说她有趣的吗？正好哀家这段时间胃口不好，便夺了皇上所爱了。”

　　突然提到董庶妃，康熙一时还没想起来，听到后面才回忆起，上次在慈宁宫用膳时，见皇祖母胃口不好，便顺口提了一句，当时皇祖母拒绝了，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老祖母都开口了，康熙自然不会拒绝，“这算什么，能侍奉皇祖母是董庶妃的福气，那便让她也随侍着。”

　　于是……仪敏就这样被打包进了孝庄的队伍。

　　……

　　走出慈宁宫，康熙叹气：看来皇祖母还没有放弃生一位有着博尔济吉特血脉的阿哥。

　　慈宁宫内。

　　苏麻喇姑也在叹气，她劝着太皇太后：“格格，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又何必执拗呢？”

　　孝庄把刚刚‘不再管事’的想法自己吃了回去。

　　她自有自己的坚持，她气闷的说：“哀家只是想要一位偏向科尔沁的阿哥，皇后已有嫡子，皇上地位稳固，哀家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苏麻喇姑心道：有点。

　　但她明白太皇太后的想法，对方是担心她和太后都故去之后，科尔沁与大清失去连接的桥梁，被其他部落打压。

　　要让苏麻喇姑说，太皇太后是想得太多了，就连王朝都是有寿命长短的，何况科尔沁呢？哪有什么真正的长久不衰啊！

　　可太皇太后不这么想啊，她是作为巩固科尔沁和大清联姻的对象嫁给皇太极的。

　　她把最好的年华都消磨在皇宫，为了丈夫，为了儿子，为了孙子，却把最美好的记忆留在草原上，此后一生都在思念草原的天空，执念刻骨。

　　科尔沁，是她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