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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微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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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凤之北,有一靠山碧波深潭,山崖半腰有一雌雄同株的银杏树,微向外倾斜生长,树根深扎于山壁之中,树干粗壮,枝繁叶茂间挂着许多系红绳的玉牌。
另一边潭边由墨石砌,雕祥云刻龙凤,旁边还列了些小字:诚祈月老仙人,恳赐施下良缘,缔结三生姻缘,合卺呈悦,朝夕相伴。
此时执玉潭前已聚集了不少人,一众喧哗,或有悄声细语议论着什么,闻声赶来的还大有人在。
潭边昏倒躺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粗布衣衫不修边幅,手中捏着新人成亲时的红绸,红绸另一头则在旁边身穿喜服的女子手中。
“圣女怎么跟阮家那傻子在这儿,你说圣女马上就要跟公子霰结亲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我看就是这傻子在捣乱,当年结亲不成,现在来报复......”
萧疏九跟沈清晏随着几个凑热闹的人赶来执玉潭,就见那身穿喜服的女子被公子霰从地上扶起来,那女子似是才醒转过来,看到地上那男子也是为之一惊。
“初二...今天是九月初二......”人群中一老妇颤抖着声音,恐惧的看着地上正在渐渐苏醒的阮元清。
“对!我也想起来了....三年前的九月初二就是他跟圣女结亲的日子!阮家...阮家也是在那一天起的大火,全家上下被烧的连骨头都不剩,却独独活下了他......”
“胡说什么,是阮家自作自受,死有余辜,我看就是这个疯子借此捣乱,说不定他就没疯,把我们都耍的团团转!”
“呵呵死有余辜...好一个死有余辜,阮家主一生悬壶济世,为青凤解离病痛之苦,你们...是怎么好意思还站在这里指手画脚?”
人群前传来一道冷笑,程一深心中愤愤不平,听那些人的对话直直想作呕,若不是被一众人压倒在地上动弹不懂,程一深是真的会想杀了那群人。
闻声萧疏九和沈清晏才发现那程一深竟也在这里,周围站了太多人硬是遮住了被压在地上的程一深。
“休得胡言。”
来者是位长者,严眉厉目,庞眉皓发,手中拿住手杖缓步到人群前。
“往事早已有定论,是乃天灾发难,而非人祸,若有人借此扰乱人心,故意在大婚前捣乱,一律严惩不贷。”
话闭那长老意味深长的看向程一深又言:“这世间讲究的是因果,阮家种的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样的果,其中缘由想必也无需老夫再多费口舌了。
“什么因?什么果!阮家主何曾对不起你们任何一个人?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是你们...贪生怕死是非不分也是你们,阮家覆灭的这么不明不白,冤屈愤懑不得洗刷,青凤便一日不得解脱安宁!”
程一深此言一出,在场许多人都面露害怕惊慌之色,一时之间无人敢出来回怼过去。
那长老的眼神多了丝狠戾,看着程一深不急不慢的说道:“阮元清苟活于世便是上天留他阮家最后的血脉,这已是上天给的最大的恩德,而你,如今还在这胡言乱语,造事生非,大婚在即断不能出了差错,来人,把他关进水牢,锁了羽翼,以免再生事端。”
萧疏九见事情不妙,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原先躺在地上的阮元清倒是先起来了。
阮元清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懵懵的看了眼周围的众人,回过头看到那长老时顿时喜笑颜开,上去抓住那长老的袖子开口就冲着他叫爹。
“爹!爹原来你在这儿啊,可是刚刚为什么我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啊?你跑到哪里去了,今天可是我成亲的大日子,还以为你不来看我呢。”
说完便又是冲着那长老一番傻笑,那长老抬手便不客气的从阮元清手里收回袖子:“你认清楚了,老夫可不是你爹。”
“清儿怎么会不认得爹爹呢,你看,方才我同念儿已在此许下终生立下誓言,爹一定是来为我们见证的吧。”
说完阮元清便从衣袖中摸出了一块红穗子的白玉牌,鎏金的字体娟秀的刻着‘苏念’二字。
众人唏嘘,当年的婚约早已烟消云散,阮元清是真真的疯了,到如今还活在自己的梦里。
“念儿,念儿过来啊,过来同我站在一起,我们该把这玉牌挂到姻缘树上去了。”
作势,阮元清便要过去拉苏念,苏念看着阮元清的神情有些复杂,本想侧身躲开阮元清,不想从衣袖中抖落了一物,是另一块白玉牌,上面刻着的正是‘元清’二字。
是她自己的手笔,痕迹亦还是新的,苏念顿时脸色煞白,苏念是记得自己之前是在房中试婚服的,可从没做过这个东西...不...是做过的......
在成亲前,新人会互相做好对方的姻缘牌,刻上对方的名字,这是青凤历来的习俗,可苏念分明记得...自己做的是鹧霰的玉牌......
“这...怎么回事儿啊这......”
围观在前面的人看的真切,四下又是低语着议论。
不等阮元清伸手去捡,站在苏念身旁的秋鹧霰一记青光下去直将碎了那白玉牌。
苏念回过神来似是不忍心看阮元清痴呆的样子,转身同秋鹧霰道:“走吧。”
秋鹧霰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念拦下了,秋鹧霰自然是有些不快,可对着一个疯子又有什么好说的,便非常不客气的盯了程一深一眼。
“疯子就不要放出来乱跑。”
话完便同那长老拱了拱手带着苏念和一众秋家家仆离开。
“滚开!滚开。”不等按着程一深的家仆松手撤开,程一深便先挣脱了束缚跑到阮元清身旁。
“元清你没事吧,他们可有伤到你?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让我一顿好找。”
程一深情绪还是有些激动,阮元清则一副茫然的样子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我好饿,我想吃饭啊。”说着便往程一深的衣兜里翻找。
“真是造化弄人啊,曾经的阮家长子何等恣意潇洒,也是玉面青冠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如今......哎。”
程一深听着底下的怜悯之声,看着阮元清仍旧愣愣的在他身上找寻吃食,心中五味杂陈,可气又好笑,喉中一顿哽咽,眉头皱了又舒,舒了又皱在一起。
“我带你回家。”
程一深拉着阮元清正欲走,又被长老身边的人拦下。
萧疏九在下面琢磨半天,阮家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在青凤影响很大,说不定就与那结界有关,看来此番非救不可了。
“长老,这是场误会。”萧疏九与沈清晏从人群中走到前面,在那长老面前站定。
那长老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二人:“今天倒是热闹,什么人都有,不知二位又是从何处来?”
“我二人途经此地,借宿在这位程兄弟家中,长老若是把程兄弟抓了去,可就没人管我们饭了,况且我们也管不来这位阮兄弟,今日之事还望长老留情。”
程一深对二人的出现也是意外,但现下情况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沈清晏见机不等那长老开口,先拱手言道:“以圣女婚事为重。”
话已至此,那长老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前再过多为难一个疯了的傻子。
“既如此,程一深你可要好好看住了这傻子,有必要的话老夫可以派人送条铁链子过去,可莫再放出来惹是生非。”
“你......”
程一深听不得这么难听的话,正想发恼,沈清晏上去按下:“回去。”
那长老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清晏便转身领着其余人离开了,围观一众见事情完了也都纷纷散去。
萧疏九刚想回头去问问程一深,程一深已经拉着阮元清调头就走,萧疏九与沈清晏相视一眼便跟在那两人后面一道走。
一路上程一深都默不作声,只顾拉着阮元清往南面去。
阮元清一路上便没有消停过,一会儿开始喊饿,一会儿又要去摘花撬土,或又胡搅蛮缠非要往程一深背上爬。
可无论阮元清要如何,程一深都无一默应,他要玩,他就陪他玩,他不想走,他就背着他走......
加上沈清晏本来就走的慢,萧疏九不自觉就放慢了步子,一贯无聊喜欢把玩执欢铃,一摸腰间又摸了个空。
整整走了半个时辰,一行四人才终于到南面,萧疏九观察到这边的树也都相对稀疏但都长的粗壮,树冠延展宽广枝繁叶茂,同样被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显得阴暗潮湿,这些倒是与先前同沈清晏去查看摔下来的地方相似。
令萧疏九和沈清晏不解的是这里大大小小堆积了很多空酒坛,有些光是一个便有半人高,其余小个的被一堆一堆累在一起,似乎都被放在这里许久,被雨水冲刷得失去本来的颜色变得森白,犹如对了一堆堆森森白骨,尤为瘆人。
“此地为何堆积了如此多的酒坛。”沈清晏淡淡开口。
萧疏九:“是啊,莫不是你们青凤以前还产美酒?”
阮元清突然嬉笑起来,从旁边提起一个空酒坛递给沈清晏:“我们家的酒,你闻闻可香了。”
沈清晏抬手过去接却被萧疏九先截了胡。
“哦?”萧疏九挑眉一笑,接过那空酒坛,手头一重感觉这空酒坛竟还有些分量,不经意往坛中看了一眼着实让萧疏九起了层鸡皮疙瘩。
里面有一女子小臂粗细的母蜈蚣盘踞在里面抱卵,中间便是密密麻麻白色的小蜈蚣,似是受了惊动那蜈蚣便往外窜出来,萧疏九赶紧一把甩开那酒坛,坛子被哐啷一声摔个稀碎,那母蜈蚣被甩了出来,几下又跑到了别的坛子里,其余小蜈蚣被密密麻麻撒得到处都是。
阮元清似乎感到没趣,又跑回程一深旁边愣愣的跟着走。
程一深:“抱歉,他不是故意的。”
萧疏九拍了拍手上的灰:“没事,只是这南面实在是太潮湿阴暗,还有毒虫瘴气,程兄弟为何不带阮兄回家反而来这儿?”
“阮家出事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事我也不明白,更加无能为力。”
程一深有些颓废,脸上挂着苦笑。
“事到如今,程兄弟还是同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