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签订恋爱合约的小狼狗替身黑化了》问筹余

42、柑橘的房

　　程朔梧就站在月色下沉沉地看着季殊意。那个人把自己藏进阴影里，双眼紧闭。
　　他久久沉默，直到他的司机到来，他才叫陈升先看着点季殊意，自己去安排车子的事。

　　他做事很干净利落，不一会就把所有人都安置妥当。张婧珂出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分作好几车准备回去了，她看着在旁边等候自己的程朔梧，惊讶道：“是你叫的车吗？”
　　程朔梧点点头：“我们车还剩一个座位，委屈老师挤一挤了。”
　　“什么啊，你倒是帮了我大忙！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大家安顿好了。”
　　程朔梧看着一辆辆车子启动远去，道：“顺手的事。”
　　“我们坐的那辆也很快就来，老师你稍等一会就好。”
　　“姜茜陈升还有殊意呢？他们去哪了？”
　　程朔梧眼神像是烛火一样晃动两秒，又如无其事地燃烧着：“他说吃得有点撑，陈升和姜茜陪在他在门口消食。”
　　张婧珂露出满意的笑：“殊意今天看起来也挺开心的，就是吃了那么多蘑菇，肯定难受。”

　　程朔梧穿透夜色想要看看季殊意的脸，但终究被层层叠叠的草木遮掩，什么也看不见。
　　他背过身，拿起手机给齐椋发消息，之前他们俩只是短暂地通过手机交流，而现在，程朔梧觉得有必要和他见面谈谈了。

　　张婧珂在寒风中跺脚取暖，双手捂着脸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朔梧，我们下周就要开个家长会，你的家长有时间来吗？”
　　“家长会？”程朔梧脑海中浮现自己那两个即使吃饭都要和秘书连麦吃饭压榨劳动力的父母，他一想到这俩可能就算来开家长会，表面上一脸严肃地听着，实际上蓝牙耳机里还连着会议的可怕模样，一个哆嗦。
　　“估计没有时间吧……”程朔梧也知道张婧珂估计是知道自己身世的人，于是他也没有隐藏：“他们俩的日程一个月前就都定下来了。我找他们俩吃个饭都是百忙之中抽空，别说这是我的家长会了，就是今天我因为吃蘑菇吃出幻觉趟医院，这俩都不一定会陪满一个晚上”——就像程朔柏过敏住院后，这俩夫妻就呆了半个晚上，期间还是不断地接电话打电话发消息，一到后半夜就根本找不到影子了。
　　张婧珂遗憾地垂下眼睛，她本来非常想要和季家父母与程家父母一起探讨一下小孩的教育问题，在她看来，这俩小孩都十分需要关爱。
　　“那季殊意家呢？”
　　程朔梧更是轻笑一声：“大概也不会来。季殊意母亲的名字你大概听过，我国很有名的研究天体物理的院士。基本有时间都会呆在研究院，基本甚少出面。如果是季殊意结婚，说不定还有点机会。”
　　张婧珂讷讷地回答：“哦……哦……”她原来知道这俩小孩估计家世不凡，但是要真的挑明了讲，张婧珂都油然而生一股尊敬之情。
　　说着，一辆低调的黑车犹如魅影一般驶来，程家的司机下车，把钥匙给程朔梧。程朔梧冲司机道谢，让老师先坐进去，他自己去找季殊意。
　　季殊意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月光撒在他的睫毛和鼻梁上，好像覆盖了一层霜。
　　姜茜和陈升只当季殊意是累了在休息，也没想太多，就在旁边安静地陪着。
　　程朔梧走过来说：“车到了，你们先去车里等着吧，我把季殊意叫醒。”
　　姜茜陈升两人答应了，一起向黑车走去。

　　程朔梧俯下身，再一次把季殊意藏身的兜帽掀开。他的头发都被磨蹭的卷曲凌乱，程朔梧忍不住拿指背轻轻刮过季殊意的鼻梁，好像是想要刮掉那片白霜。
　　“季殊意，醒醒，我送你回去了。”
　　季殊意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程朔梧皱眉，他没想到本来有好转迹象的季殊意，怎么又一夜回到解放前了。本来还需要说出迟庚这个人的名字才会触发反应，这次怎么回事，仅仅是看到幻想中的场景，他都已经无法抵挡了吗？
　　程朔梧握起季殊意好像没有骨头的那双手，把他拉起来，扶着季殊意靠在自己的身侧，带着他走向车子。帮他系好安全带后，程朔梧才不好意思地和后座三人说：“季殊意好像睡得挺沉的……”
　　姜茜叽叽喳喳：“殊意每天那么努力读书，好不容易放松了，想要睡觉也很正常啦！”
　　程朔梧把唇边的笑容掩去，没有纠正姜茜的说法。季殊意每天忙碌没错，可是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为了读书而忙碌。
　　但朋友的好意为何还要反驳，横竖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言语。
　　而陈升好像对这辆漂亮的车很感兴趣。他问：“朔梧，这是你的车？”
　　“大概是吧？可能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吧。抱歉，车子太多有点记不住。”
　　陈升想要大汪一声：这万恶的资本家！让我替你承受这份烦恼吧！
　　张婧珂也加入他们这群小孩的聊天：“朔梧你就拿了驾照？”
　　“我拿的国外驾照。十六岁就拿了。不过国内好像不适用，还费了点功夫。”
　　陈升觉得看着程朔梧开车的架势觉得十分帅气，忍不住念叨自己明年高考完满了十八也去考驾照。

　　送完老师同学一行人后，程朔梧照例送季殊意回家，刚开到市中心，季殊意突然睁开眼睛，他问:“你回丹焦苑？”丹焦苑就是程朔梧自己家所在的那个城郊别墅区的名字。
　　“嗯。今晚我不回宿舍。”
　　季殊意懒懒地说：“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回丹焦苑了。”

　　迟钝前几天季殊意没空照顾它，就把它送老宅里来了，它被老宅的阿姨们养的很好，跑起来像一朵漂浮的云。季殊意逗弄他一下，迟钝还记得他的味道，亲昵地在他周围转来转去。
　　季殊意索性抱上迟钝，带着他一步步走上家里的二楼。
　　他并没有回到上次住的那个房间，而是在无人的二楼行走，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另一端的房门。这个总是被封锁的房间显然很得迟钝喜欢，上次也是它一个人跑到这里，才引发了季殊意故地重游。这次它娴熟许多，挣扎着跳下了季殊意的怀抱，扭着毛茸茸的小屁股钻到了季殊意的书桌之下。
　　季殊意深呼吸着，空气里和曾经的岁月一起浸润在不散的柑橘香里，上一次他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害怕扑面而来的记忆。
　　季殊意稳稳地把门掩上，然后打开了灯。他的灯是母亲亲手定做的，浅白的光晕之下能看见天花板上绽裂开一个又一个星球与尘埃中。如果再按一下跳转成深蓝，那么整个房间都将笼罩在银河臂旋里。
　　季殊意很喜欢这个设计，他也曾记得自己很骄傲地跟迟庚描述过，他们俩一起躺在床上，看着夜幕从光源处淋下，看着星河与尘埃一同随着呼吸起伏。
　　季殊意眼神亮亮地看着迟庚，但他却没转过来看过自己一眼。

　　回忆前尘往事真是一个费劲的事。季殊意自嘲地笑了笑，坐到自己的床上。但他觉得这感觉不赖，就像自己逐渐好起来的毛病，快要迎来瑞雪的冬日。
　　他越来越少想起迟庚了。他的生活不知不觉被另外一个影子占据。有人送他牛奶，有人叫他帮忙，有人看他演奏，有人陪他淋雨喝酒。
　　如果不是今晚，程朔梧把自己拥入怀里的举动，让他再一次想起了迟庚，那他今晚或许就不会千里迢迢的回来了。
　　季殊意坐在自己的桌上，靠着窗户边框，轻透的纱帘在他脸庞拂过，外头还摆了一盆小小的多肉。他陷入记忆的漩涡，他犹然记得那天是个朦胧的雨天。
　　那是迟庚第一次对自己表示出主动的关心。
　　金翅花放学的早，高一的时候四点就放学了。也因为是雨天，大家都缩在教室里等自己家的车来接。季殊意有别的想法，他没跟家里的车打招呼就悄悄溜走了。
　　下雨的海市有着一种清新的气息，就像常常蒙在天空中的那层灰沉被冲刷干净了一样。他要去的地方是海市大学，他母亲所在的研究所正坐落在海市大学的内部。
　　季殊意在楼下把伞撑开，偶尔几声大雨滴落在头顶，砸出嘟嘟的声响。季殊意走的很慢，格外小心地绕开地上积水的小潭。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很忙，她是国内外享誉的天体物理学家，平常也在海市大学教课，带带学生，但大多数时间都泡在自己的研究所。季殊意不懂母亲大概在研究什么，天上的群星对他而言仿佛是岁月的象征，毕竟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些散发着光芒的星星，在他看到的这一刻，在那个星球上已经过去了几百万年。
　　季殊意站在学校门口的斑马线旁边，等待路过的的士。
　　他手机不断震动着，他知道大概是那些银行，或者通讯公司的生日祝福消息。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停过。甚至还有打电话来的，温声细语地祝福季殊意先生十六岁生日快乐。
　　果然人还是要有点金钱关系，看看，这些银行靠着自己放在里头的存款吃饭，生日祝福送的一个比一个积极。而和自己有些血缘关系的人呢？三年都未曾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见过她了。
　　他叹了口气，鞋底轻轻踩进了开裂砖石内部的水潭里。鞋底受到一个小小的浮力，微妙地抵抗着他继续踩下去。季殊意觉得有趣，便尝试着从各种方向去尝试着感受浮力。他探头望了一眼，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这条马路上并没有什么车。于是季殊意大着胆子站到马路上，继续踩水玩。
　　只是他踩着踩着就觉得倦了，想试试新的玩法，他刚想交换脚，雨天湿滑的路面却让他忍不住向后倒去。
　　季殊意耳边骤然响起刺耳的喇叭声，连同着雪花一般的白光在眼前出现。季殊意的心脏几乎要停跳！
　　但是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力量狠狠拉回了人行道上，劲风穿过他的后脑勺，把他的碎发冲得劲直，还有夹惊惧不定的辱骂传来：“小兔崽子不要命了啊！站在马路上做什么孽呢？”
　　季殊意被死死按在一个怀里，他脑袋一片空白，仿佛刚才穿透雨幕的灯光真的成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他黑影一点，停在白茫茫大地中恍然不已。
　　世界里寂静若千鸟飞绝，只剩下些未完的雪花，缓慢地，缓慢地，从苍穹之上打着旋地落下来。
　　迟庚曾几何时就是这场冰封千里的雪，孤傲地停留在寒冷盘旋的地方。但是他这一次却突然伸出了手，扯着他的一齐掉入依旧温暖的海洋里。
　　季殊意的心，缓慢地，缓慢地被那融化的雪水灌满，欢喜地胀满。

　　“为什么要站在下面玩水？你要是出事了季伯母会难过的。”
　　季殊意听出来这个声音来自于谁，上周这个人还带着他家的小狗来自己家里玩。
　　“我……我想试试这个水的浮力到底能有多大。”
　　“试浮力？”那个人的胸腔震动起来，季殊意知道他在忍不住地发笑。
　　“为什么不行？就许你在真空里试重力不许我试浮力？”季殊意愤愤。
　　“那季伯母会很高兴的，你对物理这么感兴趣。”男人把他从自己的怀里放出来，季殊意因为呼吸不畅有些潮红的脸出现在迟庚的眼前。
　　他捏了一把季殊意的脸，道：“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季殊意眼神闪烁着扭开他的手：“我也不知道。你来这儿干嘛？”
　　迟庚的手机在季殊意面前晃了晃:“喏，给一个没心没肺的小鬼庆生。”
　　季殊意看到面板上是他给自己发的好多条消息，大多问他在哪里。季殊意不好意思：“我没看手机……”
　　迟庚：“季殊意——我早就知道。算了，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季殊意眼睛亮了，他抱住了迟庚的手臂，睫毛扑闪：“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看我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