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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腐骨蚀心丸,其臭不可当】 ...

  •   第2回【腐骨蚀心丸,其臭不可当】

      宁非以为他是徐灿的仇敌,低声地啊啊两下,用眼睛百般示意他把匕首拿走。
      入室歹徒觉得她十分配合,便道:“你若是不叫,就眨两下眼睛。”
      宁非毫不犹豫地眨眼,那把匕首才终于从她嘴里抽出,但景况依旧没多大改观,因为歹徒把匕首抵住了她脖子。不过她总算得以说话,开口立即撇清自己与徐灿的关系,“你找错我了,应到银杉园里劫持银林公主才对,我在这徐府里说不上话的。”
      歹徒目光灼灼地逼视宁非,片刻后,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意,“原来这就是徐灿将军府上?难怪……难怪……”
      他干咳了两声沉下脸来,自怀里掏出一枚泥黑色的药丸,送到宁非的嘴边说:“看你这个小姑娘还挺聪明的,饶你不死。若想要活命,就把丸子吃了。”
      宁非心里一凛,暗想再温和的歹徒也是歹徒,眼见那枚黑漆漆混着湖绿色的药丸逼近自己的嘴唇,心知这不定就是腐骨蚀心的毒药,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口。
      他看见宁非如同硬脖子鸡一般梗了脖子就是不张嘴,无奈地又掏出了匕首,在她锁骨上略压了一下,宁非感觉到锐痛,立刻有血流渗出。
      “实话告诉你,这是我自制的腐骨蚀心污泥丸,你若是听话,待我养好伤后便赐你解药,否则一个月之后,就让你五脏六腑烂成一摊稀泥,死前苦不可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说,“吞了。”
      宁非心知这次逃不过了,只得张嘴把丸子含了进去。
      入口就是浓郁的一股汗臭,臭得她嘴巴一张就要把那枚所谓的“腐骨蚀心污泥丸”喷出去,可歹徒捂着她嘴巴在她喉咙上一掐,硬逼宁非吞了下去,放开手时,宁非几乎喘不过气来地双手捂了自己的脖子,伏在床边连声呛咳,几乎把肺都要咳出来了,可哪里还咳得出那枚让人遭罪的丸子。

      那人见她咳不出来,心里也自得意,说道:“这可是我老叶家的不传之秘,独门特制的药丸,入口即化,吃进去还想要再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宁非好不容易缓过了气,眼角还犹自湿润,抬头看到那人如此得意的样子,心想这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她在前世,哪有人敢在老虎头上动土。忍不住说道:“你确定这是毒药而不是你身上的老泥搓的?臭成这个样子。”
      那人愣了愣,“我放在衣服里贴肉放着,自然带了身上气味。”末了,脸上又浮起存心要怄人的那种笑,“你宁愿这是毒药呢,还是宁愿这是本大爷身上的老泥?”
      宁非一脸痛不欲生,“如果这真是你身上老泥搓的,那就不劳您下毒了,我立刻就跑恭桶吐死。”
      “……啊,原来这样啊。”那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最后还是安慰她,“你放心,这真是毒药,你让我在这里疗伤,我走前会把解药留给你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说到此处,忽然很没有歹徒形象地打了个大喷嚏。
      宁非被他压在床上,满头满脸都被喷了唾沫星子,气得她咬牙切齿,可匕首还压在脖子上呢。
      歹徒脸色僵在那里,然后抽抽鼻子,很抱歉地说道:“是我不对,不应该对着你打喷嚏。”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的袖子往宁非脸上抹。
      宁非赶紧告饶道:“大叔您行行好,反正我毒药也吃了,又识时务,您把匕首撤了就好,我自己擦。”
      歹徒露出白亮亮的牙齿笑了,“你说得对,倒还找不出这么识时务的女人了。”说罢把刀子撤开。
      宁非赶紧坐起来,暗祷此人千万别有什么甲肝非典禽流感类的病,否则自己可真是被害一辈子了。

      她起身去外面,到丫头长房里,找到一壶温在火盆上的热水,拿回来倒在铜盆中,仔细地擦干净脸。她知道自己情况,身体还虚着,早上出去吹了阵风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难受,现在这关头可不能碰冷水。
      哪知道后面那歹徒还在感叹地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洗个脸还要用热水,可不知道外面的乞丐一年被冻死多少个,我可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富贵人家。”
      宁非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江凝菲前世定然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今生总是遇人不淑。她整理好了思绪,转身面对那人,这当儿看得更清楚了些,那人眼角眉梢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现在则带了很不赞同的轻蔑。如果是平常的歹徒之辈,根本就不会在意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问。
      那人说:“我要在这里待一两个月,期间劳你多掩饰。我要求不多,每日两餐足够。其余时间不会找你麻烦。”
      宁非暗自皱眉,这人答非所问,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不过看他落魄样子,大约是遇到仇家到此暂避的江湖人。

      “你不是要在这里待上一两个月吗,我该如何称呼你?”
      那人想了片刻,“随便你怎么叫,我姓叶,你叫我老叶便是。”说完就不再理会宁非,在她床上打起坐来。
      老叶?还老爷呢。宁非近乎呕血,他在她床上呆着,她能到哪儿去?宁非略站了片刻,就觉得脑袋更是嗡嗡的发闷,身上冰冰的凉。嘴巴里酸酸臭臭,就算已经漱了口,总还有心理阴影。
      宁非决定为他命名泥丸君得了,说道:“我不叫你什么老叶老爷的,看你样子不比我长多少岁,就叫你泥丸君好了。”

      泥丸君睁开眼睛,叹口气,老气横秋地说:“看来你是记恨上我的独门特制‘腐骨蚀心污泥丸’了。愿意这么叫就随你吧,我是入乡随俗,客随主便。”说罢上下打量宁非,“你不过十六七的年岁,怎么又说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宁非这才想起江凝菲的确是十七岁,她方才是以自己前世的标准来计算了。眼见这个人面目深邃,还有脏兮兮的灰尘掩盖,样貌大约二十六七,那就已经大了江凝菲十年。在这个时代,莫说是大哥,就算人家说自己是大叔,她也得乖乖地叫那么一声“泥丸大叔”。
      “难道我要尊称您为泥丸大叔吗?”
      泥丸君喷的一下笑了,乐不可支的。最后还是沉了脸色说:“还是叫我泥丸君好了,大叔什么的不敢当。”他停了下来,侧耳停了一会道:“应该是伺候你的人回来了,跟她们要一盆火去,这屋子里凉得都没人气。”
      “我要叫得动丫鬟侍女,哪里还会这么落魄。”
      泥丸君不以为然地道:“你们富贵人家就是奇怪,叫不动还养那么多丫鬟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宁非如鲠在喉,心知和他说不清楚这些三妻四妾之间的斗争和龌龊事。
      院子里传来响动,泥丸君早就察觉有人过来,可见内力修为不低。他说自己受了伤,不知道没受伤得高到什么地步,莫非是传说中的江湖一流高手?宁非想着就披了件披风要出去。
      “我先说了,腐骨蚀心污泥丸的解药是要现制的,你要乖乖听话,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别做。”泥丸君说完,就放下帐子,又在里面调息起来。
      宁非心里火冒三丈,刚说不了几句好话,对方这又挑起不愉快的事情说。她最近诸事不顺,先是前世遇到一单麻烦的案件,自己一时不察就被被对方给做掉了,紧接着复活过来就要面临头胎的生产,明明不是种给她的瓜却要她来承受摘瓜之痛,然后又被徐灿和那个女人给怄着了,现在还被一个衣衫褴褛的混蛋找上门。
      也是,如果自己不是处于这种位置,宁非或许还挺欣赏这个泥丸君的,嫉富如仇却又不处事偏激,衣衫褴褛却也挺守得住君子之礼,要真说毛病,就是他不大爱干净这点让宁非无语了。

      却说宁非阴沉着脸拉开了房门,看见服侍江凝菲的大丫鬟秋雪在一群小丫头的簇拥下往长房走。
      宁非不必刻意把脸拉下来,屋子里呆着一位阴沉脸的大佛呢,她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秋雪和一众丫头看见二夫人拉长了脸的样子,停下了说笑。秋雪站在人群中,最后觉得尴尬了,才挥手让一众小丫头们散去。
      以前江凝菲全凭到徐灿面前哭诉才指使得动下人,后来徐灿心烦了就不再理,还责骂江凝菲不会管教下人,没有当家女主人之能,若是在军营里早就因为办事不力被军法处置了。自那次之后,院子里的下人们生活得越发滋润。
      宁非对秋雪道:“我屋里连个火盆也没有,大冬天的冷得紧,你帮我弄一盆来。”
      “徐主说了,屋子里有地龙的,冬天不配火盆。公主也是这个意思,说是屋子里本来就通风不好,若是要舒适,免不得还得购入银霜炭,又是一笔天大的开销。眼看岁末已至,徐主现在正需要打点关系的开支,府上不必要的还是能省则省。”
      “话是这么说,将军和公主的意思也没错,不过我这屋里空有地龙却不点火,再没有火盆的话,待遇比起粗使丫头长房里的还要不如。”
      秋雪越发不经心地说:“二夫人且等上一等,到夜晚自有柴火丫头给地龙填火。”
      宁非看她神色,知道此女是怠慢成习久欠调教,说道:“你跟我进屋来一趟。”
      “二夫人有话就在这里说吧。公主的意思是,您前些日子才小产,险些血崩,现在还在月子期间,恐屋子里人多气杂,污了您的肺脾,让我们没事少进您的屋子叨扰。”
      宁非只拿明亮亮的一双眼睛刀子似的上下剐她,秋雪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这个二夫人今日是怎么了,平时都没有如此阴森的神情。最后捱不住,只得回道:“夫人有何事,我进去听听也无妨。”
      她哪知道现在顶了江凝菲皮囊的实是一条独狼,宁非生前所办诸多刑案,没少与□□打交道,那些混得风生水起的大哥因需要她的知识与人脉,尚要尊称她一声宁非姐,如今秋雪不过是个将军府上的大丫鬟,和她对上视线哪里能比拼得过。

      宁非走进屋子,到多宝格前取了一枚银制的小花下来握在手心里,转身对秋雪说:“秋雪,你过来一下。”
      秋雪已经是二十多的岁数,江凝菲从乡下入府之前就跟了徐灿身边服侍的,被派来伺候这位二夫人,越发不满意不上心,成天抱怨自己命不好,跟了个不得宠的。她此时犹疑不定,不知道这位不谙事的小丫头今日吃错了什么药。
      宁非将手指一根根舒展开,手心里的银制秋牡丹展现在秋雪目光中。那朵牡丹不大,仅有鹌鹑蛋大小,难得的是花瓣繁复、薄如蝉翼,手指掐上去如同纱布,柔软却韧展。
      这朵银花是很早前徐灿送给江凝菲的礼物,那会儿两人还在情浓时候,徐灿为了博得江凝菲一笑,不惜重金买下这朵银花,只说是鲜花配美人,银花比鲜花更能存世,他们的情也就更永久。只可惜如今花仍好,人却已经离了心。
      秋雪早就见二夫人时时把玩这朵极其精美的小花,女人生而爱美,何况是官家用的丫鬟。她因知道这朵别致的花儿求而不得,便不曾求取,其实心中是觊觎已久。
      “我这些日子身上不舒服,你多担待些,这朵银牡丹我便赠送与你,权当谢意。”宁非就是这么个恶魔性格,她惯于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平日只是懒得花心机耍手段,可若是遇到了实在可恶的人,断断不会平白放过。
      秋雪百般推辞,后因见宁非表情诚恳,也熟知这位二夫人没什么城府,就装作推脱不得地收下来。此后便欢欢喜喜地为宁非弄来了两个火盆,不知她是如何做到,居然还叫粗使丫头提来了一袋子上等的银霜炭,上等银霜炭说起来也是贡品了。
      宁非问起,秋雪连声答道:“公主嫁与徐主后,宫里每年冬天都要送半车过来,因公主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够火,便没有用了多少。这已是前年的炭,再不用就潮了。”

      送了秋雪出去后,泥丸君掀起床帐,脸上是哭笑不得的神情,“我还以为你这里便是‘朱门酒肉臭’,哪知道你原来也是属于‘路有冻死骨’的。人家那炭多得烧不完,偏你还要破费去买来烧。”
      宁非走到床前坐下,伸手在火盆上煨着,过了顿饭时间总算觉得身上热乎了,脑袋也不那么闷疼了,缓缓舒了口气。
      她到此不过十日,身边尽是狗眼看人低的白眼狼,连丫鬟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连个可以说话的对象都没有。现在这个泥丸君虽然可气,还喂了什么毒药给她,可好歹算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了,两人又没有利益冲突。
      宁非心情放松了些许之后就说:“真正如同鲁迅先生所言,这便是个吃人的社会。若是你不去吃人,就要等着被那些豺狗之辈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
      泥丸君听了,似有所感,低头沉思不语。
      宁非一愣,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难以置信地问,“你认识鲁迅?”
      “不认识啊。”
      “……你不觉得奇怪?突然说到另一个人……”
      “我为什么要为一个不认识的人觉得奇怪?”
      ……看来这歹徒脏汉还是个不求甚解的人。宁非无语。
      宁非对泥丸君说道:“我身体如今不大好,你也要在这里养伤。我是盼着你早日养好了早走的。但你也见了,阖府上下的丫头杂役多不听我使唤,我今日便要使坏拿捏一下那个丫鬟,以后也好听任我差遣命令。因此今日还请您暂且移步柴房休息,明日再来这里修养吧。”
      泥丸君当机立断地道:“也好,各人有各人的难处。”说罢再不废话,起身穿窗而出,宁非只觉得眼前棕影一闪,便即不见人影,只余一扇半开的窗户在寒风中吱呀作响。

  • 作者有话要说:  众位客官们辛苦了,大过节的还跳了坑,就让我们一起在坑的海洋里翩跹起舞地遨游吧~~
    小狂狂,请你自由的……\(^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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