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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烟火流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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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舒低下头,目光落到夏明笛薄薄的嘴唇上。
警报声还在不停地响,直到对讲机里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来:“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不可以从上面翻越哦,这是违反规则的,不然游戏无法继续。”这才有人理会。
“真的很抱歉,”方云舒转过脸去回答,“我的男朋友情绪很不好,可不可以申请先出去?”
“好的,马上有工作人员过来找你们。”
对讲机滋滋地响了几声后就没了声。
男......朋友?
夏明笛的睫毛颤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说:“我这样,不会让你很有保护欲吗?”
“嗯?”方云舒愣了。
“当你喜欢的Omega一脸虚弱没有抵抗力地在你面前,你作为一个Alpha,不会很有保护欲吗?不会很想让我能再弱小一点,再弱小一点,这样就会更有成就感?不是么?”夏明笛哼笑一声,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脚踝,让人感觉被猫爪子挠了一样。
方云舒没了笑意,把对讲机揣进兜里,垂着眼看他。“不会。”他说。
“其他Alpha怎么想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这种恐怖的环境。但我不喜欢你难受。”
都说人都是有内心薄性情的一面的。
但夏明笛怎么试探,方云舒始终都在为他好,像爱自己一样地爱他。
而没有那些拙劣的想法。
温柔的确是装不出来的,坚定的选择也是。
夏明笛瞬间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点操/蛋。
过了片刻,他试着抓住方云舒的衣摆站起来,苦涩地说:“这样吗......谢谢你。”
“你......”方云舒欲言又止,本想问问他为什么害怕恐怖的气氛,但是又不想踩到他的雷点,于是没有说什么。
“怎么了?”夏明笛靠在墙上,偏过脸去看他。
方云舒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吧。”夏明笛说。
......
还是十几年前的夏天,还没有空调,屋里开了电扇但还是不见热意。
那时候夏明笛年纪还小——连简单的口算题都还不会做,每天还要外婆抱着看动画片的年纪。
他家那位父亲是个Alpha,却又软弱无能,在外界压力下来的时候只会推脱自己的责任。他很喜欢看别人害怕恐惧的样子,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于是夏明笛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家地下室里搞了一个类似鬼屋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把妈妈拖进去,有时候也把自己拖进去。
那个漂亮的Omega女人惨厉的叫声如今还犹在耳边回荡——她受不得委屈,于是在夏明笛还不怎么记事的时候就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不知走去了哪里。
只剩下夏明笛一个人站在原地。
都说在婴幼儿时期的记忆是弥足珍贵的,因为它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夏明笛见过太多人了,聊得来的聊不来的,从来没有人能走近到他心里去。四季轮换,很多人匆匆忙忙地走,又有很多人紧赶慢赶地来——有人会坐下歇息一阵,但总归还是走了的。
因为那实在是太深的一个噩梦了,夏明笛以为他永远都会记得。小小的房间里有很多猎奇的东西,各种变态的装置和类似刑具的用品,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见过太多黑暗,听过太多恐怖的音乐了,就像形成了PTSD一样,这一生仿佛都过不去这个坎。
“你知道吗?”
“看你哭,让爸爸非常高兴。”
“很骄傲。”
“引以为荣。”
“这人到底是怎么了啊。”
这人到底是怎么了啊,他也不知道。或许是人难以逃过的宿命吧,让他被关在无底洞里却没有力量挣扎。
可是夏明笛现在再去回想,记忆里好像模糊了地下室鬼屋里的细节,卑恶不堪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云雾,让人看不真切。
他很久没有害怕了。
自从有一个人扒开了他心里小小的窗口,自从有一个人在他喝醉酒后无言地让他抱了一整夜,自从有一个人因为不想让他难过而违反规则。
当方云舒从隔板上面跳下来的时候,就像夏天里面最甜的那一颗奶糖一样藏进了他的左心房里。
据说有一种东西叫药,治心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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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鬼屋里漆黑的环境,一走出来就明显感觉阳光过于刺眼。
“小夏你怎么了啊?嘴唇都咬破了。”戚瑞和程颂扬坐在门口等他们,见他们出来便走了过去。
夏明笛探出舌头舔掉了嘴唇上的血,摇了摇头说没事。“我这次......没有害怕啊。”他低声说。
“没有害怕?”戚瑞有些惊讶。
向来见怪不怪的程颂扬也皱了皱眉:“小夏你成长了?你终于不是胆小鬼小夏了?”
“什么啊,他从来都不是胆小鬼。”方云舒放开了还牵着夏明笛的手说。
彳亍。
你是大佬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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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看烟花吗?”戚瑞低头看手机上的热门项目介绍,抬头看看快要黑下去的天和天边火红色的落日说。
“好啊,那先去吃饭。”方云舒在园区里找了一家还不错的粤菜馆。
“哎小夏,”看着夏明笛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划过的飞机,戚瑞忽然有了八卦的兴致,说,“上次校草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你呢?你有吗?”
“对啊对啊,”程颂扬也凑过来,“你都空窗期多久了,认识你开始就没见你谈过什么对象。上次谈恋爱什么时候?”
“没谈过。”夏明笛喝了一口茶。
虽然做好了前任很少的准备,但他们也没想到是少成这样。“小夏你无欲无求啊!”戚瑞玩笑地打了他一下,“这不是白白浪费长相吗,真是老天赏饭吃你偏就不吃。”说完瘪了瘪嘴。
“对。”夏明笛重重地说,“我就是性子倔犟,我铁骨铮铮,我就是不吃白送的饭。”
戚瑞笑到筷子都要被折断了。“行了吧你,找不到就找不到,还说得多有骨气的样子。”
方云舒正在不专心地点菜,听见他们说什么,于是也凑过去。“其实我挺好奇的。”
夏明笛:“好奇什么?”
方云舒:“好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嗯?”
夏明笛:“......”
他一下子被噎住了。
要说是吧,不就是变相承认自己也喜欢方云舒;要说不是吧,自己还真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
“我......有吧。喜欢的人。”最终他还是决定不违心。
程颂扬原本在读随手拿的小广告,瞬间就没了兴趣,干脆扔了小广告说:“谁啊谁啊谁啊?我靠我靠小夏你快说!”
夏明笛轻轻瞥了方云舒一眼。“哎不能告诉你们,你们这么问就过分了啊。”
“那你总能形容一下吧?”戚瑞急得快跳脚了,说,“快说啊,男的女的,什么性别?”
“不行。”夏明笛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他怕再说下去,就直接报人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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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秀是这家游乐场很大的一个看点。
吃完饭走出来,园区里的人明显多了不少,到处都有情侣结伴来看烟花的,目中所及一对一对狗粮成吨撒。
夏明笛走的速度很快,方云舒只好无奈地跟上去,走久了都有些气喘吁吁。
不知觉地,他们走到了一片没什么人的地方。于是夏明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方云舒,手指紧紧地攥着口袋里的东西。
“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的烟花响了。
“小夏,转身看。”方云舒笑着说。
夏明笛转过身去,看见身后无数颗星星从一个点中迸发开,散出去。满天的光攀上少年扬起的眉梢,让方云舒感到世间美好也不过如此。
重新转过身的时候,夏明笛看到方云舒是无比灿烂地笑着的。
于是他也把高兴挂在脸上了。
“夏明笛,”方云舒平息了笑容,看着他弯起来的眼睛说,“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朋友叫方云舒,他很喜欢你,他让我来问问你......”
“【你喜欢我吗。】这是他的原话。”
或许是在烟火的绽放下太耀眼,夏明笛有一丝的恍惚。“你告诉他,我也喜欢死他了。”他忍着笑意说。
方云舒怔了一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说,转过脸去看着满天的橙色。
“方云舒。”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纪念日快乐。”夏明笛说。
“什么纪念日?”
“纪念我们,恋爱零周年。”
天边流过的云慢慢地染上了红晕,几亿束火焰像繁星一样映得月亮那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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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人什么都知道。
“哎,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我看你从早上捏到现在了还拿不出来。”方云舒盯着夏明笛裤子口袋里不停挪动的手指说。
夏明笛的动作愣了一下。
“有。”他说,“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了。”
“嗯?为什么?”方云舒不知所以。
“因为上面写的东西我都跟你说了啊。”夏明笛目光乱糟糟的,头轻轻抵在男朋友的肩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张早已被汗水浸湿的纸,展开来。“你看。”那上面用已经晕开的字迹张扬地写着......
【我喜欢死你了,方云舒。】
方云舒有些恼地笑了,接过纸条小心地折了起来。“多少岁了,还玩情书这种小把戏呢。”
“幼稚。”
可你不还是好像面对一件珍宝一样细心地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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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爱的人恰好也爱你的话......
那真是太幸运了。
就好比铁树开花,乌鸦说情话。多么木讷的人都会变得无比浪漫了。
就像我,孑然一身走过了多少日子,然后走到一个人敞开的怀抱里。
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太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