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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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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关头,观止终于赶了回来,将墨颜从霓霞公主手里救下。
他急忙跑到墨颜身边,蹲下身去问:“你……没事吧?”
墨颜朝他摇摇头,看着他手里大包小包的,原来霓霞所言非虚,观止真的一大早就跑去四个市为她买东西了。
观止伸出双手想扶她起来,可是眼角瞥到平日安静冷落的后院竟站了十来个人,无论是皇宫还是前院的洒扫侍女,他们的目光一个个的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他又悻悻收回了手,任由墨颜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公……公主,你没事吧?”被推开的婢女连同其他人一起去搀扶霓霞。
可是霓霞一边捂着自己被击痛的左肩,一边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那两个人,在她眼里,那两人似你侬我侬一般,于是她将心中一腔怒火释放出来,索性不用别人搀扶自己站了起来,眼里噙着泪,她长得别人都说是倾国倾城,此时的她像极了受了天大的委屈,楚楚动人,惹人疼爱。
她喃喃道:“国师,你敢伤我?你不怕我跟父皇告状吗?”
观止一个横眼:“观某不知公主何故来国师府大动干戈,还伤了观某贵客?如果要告御状,还请公主一并将此事与皇上说清楚才行。”
“你……你可是一国之师,你连续两日未上朝会,就只陪着她待在国师府谈情说爱。这可是你连续三年都未缺席的朝会啊,你忘了你是国师了吗?你忘记天宇国的百姓了吗?”
霓霞公主说着独自抽噎起来,哭哭啼啼的继续道:“我跟在你身后追了三年,讨好你了三年,你却连正眼都未从看过我一眼,而如今她来了,她一介贱民身份,凭什么可以取代我在你身边的位置?你是国师,能配得上你的,只有我霓霞。”
她的这一番话,劝解中带着诉说心肠,将自己的一番真心终于借此机会说了出来,只有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知道,堂堂天宇最受宠的霓霞公主,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能够卑微到何种地步。原本只是以为她的心上人只爱苍生、不爱红尘,于是她愿意在身后默默守护,后来才发现,原来那人也爱红尘,只是爱人非她。
“可……”
观止欲反驳,却被一旁的墨颜拦住了,她淡淡开口道:“他是国师不错,可他在成为国师之前,首先只是一位名叫观止的普通人而已。”
墨颜向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泪流满面的霓霞,她捂着胸口站在亭子内,环视了一圈挤在小院里的人,她接着道:“你们都要他牢记自己是国师,都要他铭记自己的使命,可你们是不是也忘了他也只是一位普通人?他是灵力强,但还未修得大成,依然算的上是普通人。你堂堂公主说他三年未缺席过朝会,可他也会累、也会乏,也会渴,也会饿啊!”
“皇上一年下来都有数天的休沐时间,他除了要参加朝会,还要对抗他国来犯,还要封印混沌妖兽,狗都没他这么累,休息一会儿怎么了?你问他忘没忘国师的使命,我反倒要问你霓霞公主履行你的使命了吗?若不是他以一人抵抗千军万马,或许就是你奉命和亲换取天宇太平了吧?”
这一番话说的霓霞哑口无言,她深知自古以来和亲公主的下场,如果不是有观止的出现,或许三年前就是玄洪国灭了天宇,而她这位亡国公主也离不开殉国的下场。原以为墨颜只是山野村姑、粗鄙无知,没想到她竟然看得这么深远。
观止独独站在那,他个高,可是脸色一年四季都苍白如纸,身形消瘦单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他的视线逐渐从地上转移到墨颜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心里在窃喜着,好久没有体会到这样被人护着的感觉了,真好!
墨颜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道:“你说你追了他三年,可你追的是谁?是国师?还是观止?若是国师,你应当知道,世人百姓皆奉他为神明,不可亵渎半分,那你此举又作何解释?若你追的是观止,又何以用公主身份去与他匹配?难道你也知道能够与他匹配之人,从来就与身份地位无关?”
霓霞听不进她的言语,仍然我行我素:“我与国师之间,和你无关。你既然都说他不可亵渎,又为何缠着他不放?又为何拉他下高台?”
墨颜嘴角一撇,她转身走到观止身边,手挽着他的胳膊,刺激霓霞道:“因为我不信世间有神明,更未从将他视作神明,又何来下高台一说?”
观止被她的举动吓的手足无措,眼睛彷徨了很久才敢垂下去看着那双她挽着自己的手,又抬眸去看她此刻得意的神情,他对墨颜同喜同悲,只要看见那人笑的得意,笑的开怀,他亦如是。
可是偏偏有一人非要去吵破此时美好的瞬间,那霓霞公主本就任性骄纵、肆意妄为,对墨颜的挑衅更是怒不可遏,从小到大还未有过一人敢对她这么说话。
霓霞公主手紧攥鞭子指着墨颜:“你……”
“够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观止的一声低吼吓破了胆。刚才墨颜跟霓霞公主打的不可开交,都没见他们这么吓过,甚至还跪倒了一片,这个架势令霓霞自己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后来她才反应过来,是啊,那可是举国上下都尊重敬爱的国师大人,于天宇有恩,阶品又仅次皇帝之下,他一怒便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他可是灭了玄洪国之人,他可是能够封印混沌妖兽之人,他可是观止。
霓霞公主算是看透了观止,她眼里尽是落寞:“你对人冷淡,与人疏离,却可以与她亲昵无间;你虽护佑天宇安宁,但我从未见你心怀慈爱,路见不平只以无视了之,却愿意为护她而伤我;你任职三年期间从未迁怒他人,却为了她大改自己脾气秉性……观止啊观止,如今只当我霓霞一腔真情错付,可是我只想知道她与你究竟是何种关系?”
墨颜抢过话茬:“世人只知十六岁一战成名的观止,之后升国师、任长老,风光无限,如山顶之雪,高不可攀。那你可曾想过十六岁前,他又是谁?为何会籍籍无名?为何会查无此人?”
观止一把拉过墨颜至身后,不让其再说下去,只是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冷漠道:“今日多谢公主来探望观某,待身子好后,定会回归朝廷,慢走不送。”
“你……”
她竟然被下了逐客令!
在天宇,尊贵如霓霞,无人不想像她那样有高贵的身份,有无数的朱钗玉环,她心气高傲,是父兄的心头宠,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而如今,观止是第一个。就算她得不到,她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只见霓霞拼命忍下怒意,一张漂亮的脸因为不忿而扭曲,她故作笑意信步走到观止身边,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一字一句的从嘴里蹦了出来:“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两个后悔。”
说完她有趾高气扬的带着一大群婢女走了出去,她下巴高高扬起,纵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也会竭尽全力的憋回去,她深记自己是公主,她不会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就算今日在国师府狼狈不堪,可走到府外她还是那个最尊贵的公主。
她回头看着那“国师府”三个字,世人都说观止无欲无求、漠视一切,可她偏要观止将她放在心上,不能用滚烫的铁钉烙印在心上,那就换另一种。
听说最宠她的哥哥也要从观山派习成归来了。
待到公主一行人离开之后,观止也吩咐府中的侍女都撤出小院,他为墨颜疗伤,终于打通那灵力释放受阻之脉。
墨颜长长叹了一口气,她道:“幸好你回来的及时,不然我这条小命今天可难保了。”
观止微微笑道:“这国师府中我下了禁制,有任何灵力涌动我都能感受到,你也不该拼命冲破,不然小命同样难保。”
“知道了,等我伤好,你就教我灵术,等我强大了,就没人能够欺负到我了。”
听到这话,观止愣了一下,没想到经此一事后,她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寻求别人的庇护,而是想要自身更强大,才能不受别人欺负。
后来他又露出不为人知的一抹笑意,也就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是墨颜啊。
“我……”他们坐在亭下,观止的头快要埋进了臂弯,眸子里没了明亮的闪烁,脸色也沉了下来:“想必你来天宇这两天,应该也听说过关于我大大小小的传言吧。其实我根本没他们说的那么好,纵使我现在身居高位,拥有无边灵力,可每到午夜梦回之时,幼年的噩梦一直缠着我,从未离去过,在都城的三年,我没有一个晚上是睡过好觉的。”
“我对人冷淡、与人疏离,是因为他们会欺负我;我无视路边不平,是因为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也没有别人来帮过我。只有你,在幼年时会把我护在身后,我一直记得那些人对我所做的事,我虽无法向他们寻仇,可是我竟也成了自私、冷漠之人。天宇百姓都夸赞我、视若神佛,我却觉得受之有愧,可我又不敢明说。”
“墨颜,只有你了解我的过去,只有你才能看到破碎的我,所以我在你面前,永远是卑微的。”
墨颜闻言,坐在他的前面,伸出右手摸摸他乌黑的秀发,露出欣慰的眼神:“怎么会呢?也只有经历过这些,才能成就观止这位少年国师呀!”
墨颜活了两世,加起来岁数要比年仅十九的观止大不少,心智自然要比他成熟许多。面对观止的内疚、自责,她只觉得这才是真实又全部的观止,但可惜的是他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