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捉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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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美人巷，贵女温柔乡。春弄馆作为京城中有名的销金窟，自然有它的妙处。
门前站了两个粉面桃腮的小侍，见卫绡下了马车，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侍身上戴着香囊，所经之处，掀起阵阵香风，卫绡细嗅了几下，辨不出味道，只觉得是很好闻的花香，不腻人，嗅起来甜甜的，倒与这小侍十几岁刚出头的青稚笑容极为相符。
成白矜在二楼雅间里等着，卫绡跟随小侍穿过喧嚷的一楼大堂。
春弄馆还未到热闹的时辰，大堂人不多，只坐了几个喝茶听曲的客人，不时与陪衬的小倌调笑几句，摸摸小手，看起来虽不正经倒还算规矩，卫绡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流连而过，继而随那小侍上了楼。
成白矜惯是个会享受的，卫绡推门进去时，她正卧在一幅“鸳鸯戏水图”下的贵妃榻上半眯着眼昏昏欲睡，有个紫衣小侍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剥葡萄，晶莹剔透的果肉堆在瓷白的骨碟上，屋中充斥着甜腻的果香。
见卫绡推门进来，屋中弹琵琶的男倌立刻把住了弦，乐声戛然而止，成白矜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小将军来了，”成白矜抻了个懒腰坐起身，挥手吩咐紫衣小侍，“去唤浮槎公子来。”
那紫衣小侍应了一声，用帕子将手擦净，起身行了一礼离开了。
“浮槎可是这唱曲最好听的倌儿，我特意吩咐鸨爹取了他的牌子，今日一定让你见见。”成白矜伸手从枕下摸出她那把招摇的折扇，从榻上起身，同卫绡一般也撩袍盘膝坐到了屋中矮几边的蒲团上。
桌上的茶杯里漂着几朵洁白芬芳的干茉莉，茶香混着花香，沁人心脾。卫绡指尖微动，捧起茶盏啜饮了几口，“一个风月之地能做到如此，确实雅致。”
“不似你们想得那般，只是能行苟且之事的地方吧。”成白矜摇开扇子，也自顾自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不多时，房门被叩响，一道温雅的男声从门外传来：“王爷，奴来了。”
“进。”成白矜高声应道。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颀长的墨发青年，青年身着青竹色广袖袍，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清瘦纤细，怀中抱着一架苍旧的古琴。
卫绡几乎是在见到浮槎的第一眼就明白了白日里成白矜说的那个比方，眼前的青年气质与余袅袅有几分相似，但相比于余袅袅身上那种被规训出来的性情，浮槎的柔婉温润更像是与生俱来的。
“就唱你最拿手的那首，叫什么……啊对，《雁南回》。”看见浮槎，成白矜眼前一亮，急急用扇子指着他说道。
“是。”浮槎大方行礼，转身在演奏用的椅子上坐下调试琴弦。
“还不错吧？”成白矜甩开折扇挡住嘴，和卫绡小声咬耳朵。
卫绡点点头，笑而不语。
席间门又被叩响，鱼贯入了几个身披轻纱的小倌，手中端着酒菜。这些倌儿们气质明显与浮槎差了一大截，衣着也暴露许多，将手中端着的酒菜放下后并不走，跪坐在卫绡和成白矜身边，期期艾艾地执起酒杯为二人倒酒。
成白矜熟谙此道，笑着揽过一个，抱在怀中喂酒。
卫绡并不推拒，但面上的笑明显淡了许多。风月场中的男子惯会看眼色，执酒的小倌见卫绡如此表现，又听说是个将军，即便再心悦于身边女子的容貌，也不敢逾矩，只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一旁倒酒。
为陌生客人抚琴，浮槎早已习惯，手指拢上琴弦，袅袅的琴曲就倾泻而出。
“凭栏望，听得谁，春风拂柳南雁飞——”
第一句词刚唱出来，卫绡便觉得熟悉，手指抚着酒杯想了半天，方记起这是第一次与成白玉和左凤清宴饮微雨楼时，那弹琵琶的南荻男子唱过的。
只是，浮槎和那南荻男子唱出的，完全是两种风格。
这首曲子是南地的小曲，按理来讲，那南荻男子唱得该是最贴合的版本……卫绡突然想到那日左凤清所说的，南荻人和北戎人说话的咬字和音调有所不同，她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一曲奏毕，成白矜边抚掌边冲着卫绡挤眉弄眼，神情颇为得意。
“如听仙乐耳暂明。”卫绡也抚掌出言夸赞。
“听四皇女说，你们春弄馆的倌儿不仅能唱曲跳舞，还会吟诗作对，不知这有没有哪位才子留下的集子，能让浮槎公子读来听听。”赞赏过浮槎的曲艺后，卫绡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那自然有，小美人，你去给卫将军找一本。”成白矜兴头正盛，捏了捏怀中男子纤细的腰摆，吩咐道。
那男子嗔怪一声，提着纱衣的裙摆下去了，不多时取了一本泛黄的集子回来。
“劳烦浮槎公子了。”
浮槎点点头，也不骄矜，从椅子上站起，走过来接过那倌儿手中的诗集，随意翻到一页，轻声诵读起来。
“你接着为浮槎公子奏曲。”成白矜呼喝先前屋中抚琴的小倌。
小倌唯唯诺诺地应了，屋中又响起袅袅娜娜的舒曼琴音。
卫绡手指捏着酒杯，看似不经意，实则在细心辨析浮槎读诗时的咬字和口音，更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浮槎似乎读过很多书，念起诗来舒缓流畅，并不磕绊。
屋中的气氛俨然如正在进行一场春日诗会，气氛正浓时，门外忽而传来惊惶的声响：“小……小姐，这屋中有人，您不能进去！”
抚琴声戛然而止，成白矜皱眉看向门外，高喝道：“谁？”
门被“啪”地一声推开，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闯了进来。
闯进来的这人身上穿着女子的装束，但面相却十分眼熟，成白矜瞠目结舌，愣了半晌，方挥手让屋中的人全部退下。
“他是我的朋友，你下去吧，不必管。”卫绡出声，对着站在门口惊魂未定的鸨爹说道。
“是。”那鸨爹毕竟见过些世面，听见客人如此说，很快平静下来，带着屋中的小倌们缓缓退下了。
浮槎抱着琴从屋中走出时，经过闯进来的女子身边，那“女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浮槎不为所动，垂首行了一礼，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屋中人都走光了，成白矜方磕磕绊绊地惊叫出声：“小七，你……你怎么来这了？”
“自然是去茶楼寻你不得，听说你和卫将军来了春弄馆才找来的。”成白玉拽下头上勒得发紧的头陂，将“卫将军”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还不错，来烟花之地前起码还知道要换一身女子的装束。”卫绡神色甚为平淡，甚至抬手为小霸王倒了一盏茶。
“我才不喝浪荡-女倒的茶。”成白玉将面前的茶盏推走，清褐色的茶水漾出来，矮几面上落了好几朵溢出的白茉莉。
“我日日夜宿春弄馆也没见你这么生气，怎的今日还特意找到这了？”小七今日这怒气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成白矜把玩着手中的扇子，纳闷地问道，“更何况，你一个男子来这烟花之地，不怕母皇知道禁你的足？”
“你们别说出去不就行了！”提到成书和，成白玉的气焰稍稍偃了些，但语气仍然强硬不快。
“行行行，听你的。”这小霸王向来行事随心所欲，没个规矩，成白矜早习惯了，一连声应下来，又劝道，“你也瞧见了，我们只是在这喝酒吟诗，没做旁的事……天也快黑了，四姐派人送你回宫。”
“我回宫，那你们呢？是不是又要去寻别的小公子喝酒睡觉？”成白玉手掌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地说道。
“你一个未出阁的男子，一天天净说些什么胡话呢！什么睡觉不睡觉的，你快点回宫，别让凤后惦记了。”成白矜好不容易叫了卫绡出来，懒得陪这小霸王胡闹，声音也高了起来。
“我不回！我倒要看看你们晚上究竟要在这干什么！”成白玉气头正盛，心中还有些委屈。
他午间变换身形的不应期刚过，便急着借出来见四姐之名想再与她见面。可这女人呢？昨夜刚与他夜游过京城，今日便和四姐来这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果然那本京中名士人物志就是不靠谱。成白玉恨恨地想着，别过脸不看坐在对侧的女人。
成白矜见眼前这小霸王油盐不进，心中也微微动了怒，正要说什么，身侧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臂。
“正巧答应了祖母晚间一起吃饭，我就不奉陪了，下次再叙。至于七皇子，我会派人送他回宫，四皇女自去寻乐子就好。”卫绡整了整衣摆，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你这就走了？”成白矜惊诧地问道，“天才刚入夜，春弄馆晚上才精彩呢……”
“已经应了祖母了，多谢四皇女今日的款待。”卫绡摇摇头，继而转头问正生着闷气的小霸王，“天色晚了，七皇子随微臣一同离开吧。”
“我才不和你一同走。”成白玉心里乱得很，又难过又生气，说出的话也夹枪带棒，只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都被白白辜负了。
“四小姐，浮槎公子待会儿要上台抚曲，给您留好了雅位。”鸨爹在门外叩响了门。
成白矜瞧了一眼让自己又气又无奈的七弟，扫兴地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衣袍，同卫绡说了句：“人交给你了，本王可不管了。”
卫绡点头。
成白矜一走，屋中就剩卫绡和成白玉二人。夜幕渐至，春弄馆中热闹了起来，在雅间中能听到一门之隔的大堂和廊间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和熙熙扰扰的不甚清晰的乐声。
“走吧七皇子。”卫绡站在原地，率先张口说道。
“我不同你走。”成白玉瞪着她，圆滚滚的猫瞳中还有残余的怒气，“你平日里的正经都是骗人的，你们女子都一个样！”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突然传来响动。屋中没点灯，廊间走过一个揽着小倌亲热的女人，误以为其中没人，抬手就要推门。
卫绡耳尖，听见门外有污糟的声音越来越近，抬手扔了一个茶盏。茶盏撞到门上，掉落在地摔成碎片，将门外陷入欲望的男女吓了一跳，互相搂抱着又去寻空屋子了。
成白玉也吓了一跳，脸上又红又白，耳朵尖像滴血一样。
卫绡倒是平静，见状在心中轻笑，面上却不显，只是一个翻转跨坐到小霸王身边，动作极快，伸手将他圈在自己和矮几中间，凑近他声音低沉地说道：“七皇子既然知道天下女子都一个样，还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小霸王和他养的那只猫一样，只有真正被吓到才能老老实实收了尾巴。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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