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红尘》六叶草

31、失败的人生

　　前几天，在单位走廊近头的楼梯口，我意外碰到一位以前的同事。算起来，大概有五六年未见。
　　虽说那时并无深交，对她的印象也谈不上很好，总感觉她待人热情过了头，但少了真诚，更多的像是在讨好。这跟当时被认为有些清高的我，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但几年未见，还是让我感到很是亲切，好像我们以前很要好似的。
　　因一时无要紧事，再加上她看到我同样很高兴，热情地拉着我的双手，不打算放我离开一样，我们就站在楼梯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她说我们以前的单位，仍是要死不活。因工资很低，当年那些同事，要么像我这样，自己找关系调走；要么上班之余带着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要么辞职，外出打工；留下来的七零八落，也不指望那几个工资，纯粹混日子。
　　还说她现在被借到主管部门帮忙，身份和编制问题也解决不了，不过是换个地方混口饭吃而已。
　　我笑着说：“都一样！”
　　尽管当初跟她并无过多来往，只因同在一个巴掌大的单位好几年，自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不知是不是当年的我太“清高”，我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她却对我印象深刻。
　　不但记得我女儿小时候长得特别漂亮（当时女儿无人照看，一放寒暑假我就带到单位），还记得我喜欢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喜欢戴手表，不喜欢说话等等。
　　还说平台是要人搭，但也要自身有能力才能站稳脚跟，还说她跟我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几级台阶。
　　从未被人戴过这样高帽的我，心里一时有几分得意，但短暂的得意过后，马上不好意思起来。因为想法是多多，但性格既随性又懒散的我，至今仍是一事无成，同样是混口饭吃而已。就笑着转移话题，说她好像发福了。
　　其实在我眼里，她远不止是好像发福了，而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了起来。我记忆中的她，那时刚刚结婚，虽说长得白白胖胖，身材是比较丰满，但不像现在这样，整个人跟个大水桶似的，勉勉强强能看到脖颈，但根本看不到腰，也别提什么腿了。
　　她好像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笑着说自己正在喂奶，说是又生了一个女儿。紧跟着把上半身倾斜到我面前，压低声音说，我离婚了。那神情，还有那语气，都带着一丝神秘，好像我是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我依稀记起，以前好像是听别的同事说到过她离婚，然后带着女儿又结婚的事，只是猛然见到，一时没有想起来。
　　我本来就话短，也不好意思问再婚后的生活如何，丈夫在哪里高就。就微笑着说，有聚就有散，有结就有离，很正常。
　　她好像不这么想。
　　说只因单位一直要死不活，她根本看不到希望，自己带着做了几年的小生意维持生活。但钱也没有想象中的好赚，而且贫贱夫妻百事哀，本该携手共百头的俩个人，开始渐行渐远，最终各奔东西。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只好老老实实在单位上班。然后是再婚，接着是再做母亲。
　　最后，她面带苦笑地看着我，说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失败的人生，然后跟我挥手告别。
　　我微微有些惊讶地目送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我不知道她所说的失败的人生，是指自己离婚，又再婚，还是指自己没有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或是二者兼而有之。但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
　　现如今，一个人要活到一百岁，也许要求有点高，但按现在的生活水平，八十多岁应该说得过去。她不过才四十出头，就给自己的人生来了个盖棺定论，是不是言时过早？
　　况且，什么样的人生算是失败？又什么样的人生才能称得上是完美？估计一千个人，也不止一千种看法。
　　毕竟，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等到老来回首，能够一口咬定自己的人生完满无缺，了无遗憾的人，又能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