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意》柳意宿

1、哥，等我

　　9年了，等了很久吧，哥？

　　我的事，妈已经知道了。也许她恨我，怪我。也许她不想看我一错再错。可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世上的事本就没有对错，生死对于我来说已经麻木。妈说她已经认不出现在的我来了，她儿子绝不是我这种可怕阴险冷漠的人。多可笑，我可怕么？阴险么？冷漠么？比起他们对你做的，又如何？哥，对不起，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看到你的痛苦，让你竟然痛到无法忍受而选择离开。你刚走的时候，我真的不能接受，我无法想象未来没有你的日子我该如何走下去。可我回到家，他们面对我的质问，面对你的离开，却看不到他们一丝丝的悔过，他们反而好像有一种侥幸心理，似乎终于躲了什么似的，我觉得他们好陌生，这么可怕的人，竟是我的父母。我痛苦着你的选择，却也理解了你想要解脱。只是我无法再像以前一样面对他们了，对他们有恨过，有怪过，可他们毕竟是生养我的人，可现在，他们把我心里对他们仅有的一点感情，也抹杀殆尽了。他们是我的亲人，可你也是，甚至是这世上对我来说比亲人还重要的人，他们怎能如此对你？？？我无法原谅他们，我也无法原谅自己，你是如何在这种家庭里生活，每天还要对我这个“弟弟”这么好？而我，自认为是和你最亲的人，以为你只要对我笑，便以为你是开心的。我竟看不出你眼底深深的悲哀，看到你身上的伤痕时，天真的相信是你不小心弄伤，我简直没有心，这许多年中，是不是也有一刻，我也曾成为那些伤害你的人的帮凶？可你对我是如此宽容。。。。。。

　　我的顾青，我终于替你报仇了，尽管用了这么多年，尽管被很多人指责愤恨，可我不后悔。他们该死，全都该死。你这么痛苦的离开了，凭什么他们可以安然无恙的活着，纵容他们的人应于他们同罪，永在黑暗之中的不该是你，而是他们。我终于一步一步，把他们都拉下来了，一个也没有放过。我不后悔，妈知道是我害的她身败名裂，哭着说不该收养你，还在骂你，她倒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她纵容郁宝川的那一刻，就该想到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她只顾名誉利益，用别人的痛苦换来欢愉！如果她不是我妈，此刻我脚下的尸骨，应该再加一具。郁宝川死了，我没有杀他，毕竟他是我父亲。他死在狱中，妈把这一切归罪与你我。随便她们，即便她疯癫了，那些钱也足够护工照顾她一辈子，何况她还有姐姐照顾。我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哥，顾松峰也死了，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给了他错误的治疗方案，我知道他是你父亲，可你的的痛苦，他脱不了责！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变成孤儿！！我恨他，所以他不得好死。死，有时未必不是解脱，尤其对痛苦的病人来说，我凭什么让他解脱？只可惜他自己抗不过去，贪生怕死也没办法改变该死的事实。哥，你还记得那个害你受重伤的抢劫犯么？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他出狱，因为是首犯，而且态度良好，去年他出狱了。我等了他9年了，终于等到了，可是接他的人你知道是谁么？我查到那个人的时候也很吃惊，竟然是你的生母杨珊，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找了你生母那么久，竟然是那个抢劫犯张继生的老情人，当年是她为了这个变态人渣抛弃你不管不顾的跑了，如今你走了，他们却在一起双宿双栖？凭什么？我不允许伤害过你的人还能快乐的活着。我知道张继生喜欢泡夜店，我找人给了他一杯重口加味酒。这一辈子，他都别想摆脱毒品的诱惑，杨珊不是有钱么？不是爱这个小白脸么？那就和他一起沉沦下去吧。就在前几天，我听说他因为欠高利贷，被人剁了双手，杨珊被他卖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了，肯定不会好过就是了，对于那些走钢丝的人来说，她只不过是交易的一小部分而已。哥，你别恨我，我做不到原谅他们。一想到你伤痕累累的身体，我的心就好像被腐蚀一般疼。顾春兰的儿子失踪了，找了几年也没有找到，我想贫苦落后的大山里更能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感知生活。至于她，算了，她推你入了虎口，我也推她进了深渊，扯平了。

　　人的一生中如果注定要吃一些苦，受一些罪，那么他便是想躲，也躲不掉，想逃，也是逃不了的。

　　还记得你的初中同学王利么？那些曾经还以校霸为荣的人，他们把快乐建立别人的痛苦之上，如今他们也一样，死亡算什么，活着的人才最痛苦！只是找你的同学好难啊，多亏咱这地方小，也亏的那些老师还活着，还能联系到，否则我还真的找不到他们，也顺便感谢了那些曾经或袖手旁观，或雪上加霜的“德才兼备”的老师们。顾青，你真该睁开眼看看，看看他们跪下来求饶的样子，看看他们痛哭着毫无尊严的样子，可笑，他们凭什么求得你原谅？还有你的高中同学杨权，感谢他家大业大，好找多了。包括当年因为收礼了而让你错失奖学金的那个教导主任伊平汇。对于他来说，那几千块奖学金可能也就是点烟酒钱吧，可那却是你生活的保障，害的你整整一个学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以至于后来你常常胃疼。凭什么？我不知道怎样让一个人得绝症，但是我知道怎样让一个保姆做养生的食疗。我想他若是知道是我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一身病患，会感激我不杀之恩吧。后来我去医院看他，他和我说什么祸不及妻儿，可他们的纵容，视而不见，就是帮凶！我会让她们一辈子都别想好好吃饭，一辈子食不知味。

　　哥，天亮了，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新年快乐，以后的每一天，都有我陪你了。我这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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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之前的天黑漆漆的，没有星。郁如意把顾青的骨灰装在背包里下了楼，起风了，空中飘浮着夜里未燃尽的纸钱，放眼望去，道路两侧尽是灰烬，好像在为他送行。开车一路向北，一直到海边，此时的大海有着吞噬一切的可怖，黑色的潮水一波一波涌上来，风，刺骨的凉。郁如意背上那个装了骨灰的包，又在附近找了几块大石头一起装了进去，就好像这样就能给小小的骨灰盒搭建起一个安全的“家”似的。他坚定的朝前走着，脚印被海水轻轻拂去，不留一丝痕迹，就像他的深情，他的生命。背包很重，可他的脚步却无比轻快，哼着歌，一步一步，带着顾青的恨，和他的爱，走进深海，走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