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流转时》李心衣

2、北方有佳人

　　Chapter2 北方有佳人

　　欧林若容赶到天台的时候局面已经僵持了近十分钟，满脸胡渣两眼无神的中年男人左手禁锢着欧林若清，右手挥舞着刀，嘴里还不知一直在念叨着什么。距两人五米处站着一个白衣黑裤的男子在试图和中年男人沟通。
　　“Shit！”欧林若容低吼道，若不是若清在挣扎中接通了他的电话，他简直不敢想像后果。
　　跟在欧林若容身边的特助沈哀诧异的转头看着老板，在商场上以冷静著称的欧林若容神色焦急、青筋暴跳，甚至攥紧了拳头。虽然那情绪转瞬即逝，他立即沉着的拨打着电话，但深锁的眉头和眼底少见的阴霾依旧泄露了心底的担忧和愤怒。
　　那中年男人却突然间失控，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左手，禁锢着欧林若清的右手上握着的刀也几次惊险的快碰触到她纤细的脖子。欧林若容忙冲上去，白衣男子拦住了他，“不要靠近他，他精神不稳定！”顺着眼前这个轮廓清晰、剑眉星目的男子的手指，欧林若容才看到那中年男人身上竟是穿着印有本市精神心理医院“第七人民医院”字样的病号服。
　　欧林若容看了一眼才赶来的保卫科一班人，一群人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揭幕庆典来的人太多了，不知道哪个环节遗漏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子…嘉…哥”，欧林若清发出嘶哑的声音，欧林若容转头看见郁嘉和霍夕旋也上了天台。
　　欧林若清难过的伸出手，郁嘉远远地停住了脚步，两人的眼神纠结在空气中。
　　子嘉哥，你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玩，我保证不会再淘气了。
　　当洋娃娃般的欧林若清还在摇篮中挥舞着双手的时候，4岁的小郁嘉总是屁颠屁颠的跑去捏她圆滚滚的小脸颊，奶声奶气的叫她“小胖嘟嘟”，偶尔还噘着小嘴踮起小脚亲亲她香香的脸蛋。再大点，就拉着咿咿呀呀的小清蹒跚学步，揉着她的脸强迫她跟着学说话，在他的威力震慑下，欧林若清最先学会的当然是“子嘉哥哥”这四个字，喊得那个响亮啊！欧家长辈无可奈何的叹息养了个小白眼狼。欧林若清不负众望，把这一政策贯彻的相当好：有好吃的要留给子嘉哥哥，有新奇的玩具要等子嘉哥哥回来一起玩，甚至有漂亮裙子要先穿给子嘉哥哥看；哭了要找子嘉哥哥，饿了要找子嘉哥哥，开心的时候还是要找子嘉哥哥。终于，忍无可忍的欧林若容对妹妹说：“宝宝啊，你干脆搬到你子嘉哥哥家去住吧！”“好呀好呀！”4岁的小屁孩蹦蹦跳跳的抱着布娃娃连“再见”都不带说一个的就往隔壁跑，留下目瞪口呆的欧家人！
　　“小胖嘟嘟”、“嘟嘟”，宠溺的疼爱伴着欧林若清的成长岁月，然而，一切在11岁那年戛然而止。
　　都说十年是一个轮回，那么欧林若清只奢望在人事物皆非后还能听见那一句“嘟嘟”，哪怕是威胁出来的她亦欣喜。她太怀念那一种温暖。
　　她静静的看着远处的他，心里默数：
　　一、子嘉哥哥，我好想你；
　　二、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
　　三、我知道我错了；
　　四、你恨我吗？
　　五、你一定恨我吧；
　　六、对不起；
　　七、让你失去了家；
　　八、令你独自一人；
　　九、如果恨我你可以好过一点；
　　十、那么，请继续恨我吧。
　　十秒，郁嘉依旧沉默着。
　　欧林若清叹息着笑了，闭上眼再张开眼，一片平静再无波澜。
　　很多年后，巳烨祥告诉欧林若清，当时看见她绽放在微风中的笑容，他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话：北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城。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中年男人开始又哭又闹起来，最后胡乱嚷嚷着指着离他最近的白衣男子巳烨祥要他下跪，他手上的刀已经抵住欧林若清的脖子了。
　　巳烨祥对着周围蓄势待发的保安们使了眼色后缓步靠近劫持者，慢慢弯曲膝盖，深邃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中年男人表情的变化，在双膝即将着地的瞬间，中年男人兴奋的瞪大了眼睛，手上动作也不自觉的放松。
　　“上！”巳烨祥大吼一声，顺势就地一滚一脚蹬在那男人腿上，那男人一个踉跄，周围保安一拥而上制服了他。
　　欧林若清昏迷前最后的意识就是自由落体到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舒服而安全，泛着淡淡的柠檬香。
　　巳烨祥的视线在怀中女子沾着泪珠的睫毛和中年男人掉落在地上的塑料匕首上来回流转。

　　天已黎明，守了妹妹一整晚的欧林若容伸了伸四肢，洗漱一番后换了一套衣服下楼。在楼梯口他停住了，沈哀蜷缩在沙发上，海风浮动着纱帘也飞扬起她的长发，露出她平静的睡容。
　　欧林若容轻轻走过去关上落地窗，昨夜的雨令大海、沙滩与天空如水墨画般色彩鲜明，对比强烈，转过头时沈哀已起身站立在沙发前，一向冷清淡然的脸上竟有一丝狭促，“欧总，我……”
　　欧林若容微笑着说：“下午会议要用的资料整理好了吗？”
　　沈哀拿出文件夹递给他，“早上八点的飞机，广州经停，文件准备好了，我早上来时买了粥，您吃点吧，暖暖胃。”
　　“谢谢，”欧林若容点点头，“沈哀，我去马来西亚这几天要麻烦你照顾一下她”，他指了指楼上“一定要让她按时吃饭，她的肠胃很不好。有劳你了。”欧林若容叮嘱着，若不是国际性会议，他早就取消了，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样状态下的妹妹。“你告诉她是我的意思。还有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情绪不好的话，你就给古医生打电话，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沈哀一一应承着，虽然她不是很明白有些话的意思，不过看欧林若容一反常态的紧张，楼上那个女孩子应该不同寻常吧，她跟在欧林若容身边两年，从未看见他对任何女子那般亲近。不过欧林若容不说，她亦是不会过问的，25岁的沈哀最大的特点就是聪明而且理智冷静，知进懂退，明白自己的本份，再凭借着出色的工作能力，短短两年就在欧林集团中脱颖而出成为总裁特助。
　　欧林若容出门时留意了沈哀那双雪白的运动鞋静静地摆放在门口，摇头笑笑，哪里有走过雨后沙滩的迹象。

　　欧林若容和郁嘉在机场咖啡厅短暂相聚，一人前往马来西亚，一人回新加坡。
　　“这次又打算在新加坡躲多久，十年又十年？”
　　“我不是躲！”
　　“子嘉，你就这么自我催眠一辈子吧，不过是不敢面对的借口而已！”欧林若容不紧不慢的陈述着，“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那天你弹着钢琴的手都是颤抖的，你可以用高超的技巧掩饰，可是，你要用什么来掩饰内心？”
　　他并不是想要若清听到那首钢琴曲，而是要郁嘉自己弹给自己听，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子嘉，拳头握的太紧，指甲反而会刺破自己的手掌，如果不让伤口接触空气，那么手心的伤口会化脓会腐烂，永远都好不了。只有松开拳头，让伤口接触空气，它才会结疤，才会愈合，也许时间会很长，也许过程会很疼，可是终归阳光会温暖伤口，令它新生。”
　　“时间无法回流，如果你确定你要握着血淋淋的伤口过日子，一辈子都把怨念恨意加注在清儿身上永不释放，那你就永远不要在回来了，否则只会一遍又一遍的撕裂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