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攻略·声浪[校园]》温青和

54、第 54 章

　　再往下翻，笔迹逐渐潦草。程森淼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惊悚爬上后颈，她在闷热的房间中感受到了从纸页上袭来的恐惧。

　　9月14日

　　新的学年开始了。最近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因为心情不好，很久没有写日记。从今天开始，我打算好好的记录，不过，不是写白天的生活。我打算在这本日记里写下我在睡觉时梦到的事情。

　　白天的时候我问过李米，她会不会经常做梦？她说不会，就算是做梦，也很快会忘记。她和我说，有一天她做梦梦见自己骑着机器人打架，跟动画片里差不多。我和她说，你好幼稚。不过我有点羡慕她，因为我做的梦都很清晰，而且都很奇怪。

　　我和妈妈说了经常做噩梦这件事，他们很着急，带我去看了医生，可是医生说没有什么事情。我还白白被抽了好几管血！我很生气！看样子告诉他们也没有用，我决定不再和他们说了。

　　每次做梦睡醒之后，我都可以清楚的记得发生了什么，这些梦让我很烦，都睡不好，害我白天更想睡觉了。才刚开学没多久就被老师说了好几次。

　　我决定把梦里的那个女人叫做大魔头，男人嘛，就叫做阴森鬼。

　　我梦到过很多一样的场景。有一次，大魔头和阴森鬼一起出场了，他们在吵架，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猜测可能是什么方言吧？反正就是很奇怪，听不明白。他们的表情都很凶，吵得很厉害。我被大魔头拉着，站在他们旁边，心里觉得非常害怕，后来他们开始打架了，阴森鬼拿起一个椅子砸了过来，结果砸到了我！！能不能准一点？他明明是要砸大魔王的！真没用！他把我砸醒了！

　　对于这个梦，我的评价是：无聊！为什么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梦，为什么我不能跑？如果是我，我早就自己跑出门了，谁要看他们在那里表演，真没劲。

　　9月20日
　　写下新的记录，今天我的心情不错，和李米出去玩了，晚上我还请了张文耀一起吃饭。记一下昨晚的梦：我梦见大魔头说带我去吃冰棍，我开心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她突然进来把门关了，拿衣架把我打了一顿。还好！就梦里很疼，我睡醒了不觉得疼。居然拿我出气，大魔王真变态！

　　9月30日
　　明天就放假了！我和李米约好了，要出去好好玩。我们有一个“老地方”，是李米表哥的一栋房子，他的很多朋友也经常去那里玩。都是一些很讲义气的人，他们说会罩着我，学校里没人敢欺负我。哈哈，学校里谁敢欺负我啊，我会打得他满地找牙的。昨天放学的时候丢了一百块钱，不过不所谓，这个月零花钱还有五百块，够明天玩了。

　　有件事很奇怪，晚上做的梦里面，我也丢钱了，我出门帮忙买东西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十块钱，结果回家又被大魔王打了一顿！丢了十块钱也打人，真够变态！

　　10月14日
　　做了吓人的梦。我梦见我偷吃了一根冰棍，大魔王打了我一顿，又拿针扎我的嘴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她很生气，很恐怖！让我想起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吓人，我最近不敢看还珠格格了。

　　11月1日
　　做梦了，不过不是噩梦。梦见我在路上玩，结果摔倒了，把手划伤了，缝了几针。大魔王带我去医院，回家以后她抱着我一直哭，晚上还守着我睡觉，让我不要乱动。真奇怪，大魔王也有这样的一面，不可思议！

　　11月26日
　　梦见一年级期末考数学考了84分，考卷上写着我的名字，程森淼！多好的分啊，我平时还考不到呢，语文考了97，真优秀！不过，还是被大魔王打了一顿，她和老师讲电话用普通话，我终于听懂了，原来是因为没有双科达优。我在梦里考得比我自己考的分数好多了，大魔王居然还不满足！因为这个原因，大魔王帮我洗头的时候把我按进了水盆里，差点把我呛死了，还好是做梦。

　　我没想到梦里我的这么可怜！还好我爸妈不会打我，他们最近也好多了，没有那么忙了，我挺开心的。

　　3月7日
　　前段时间都没有怎么做噩梦了，结果今天做了个更恐怖的噩梦，我都不敢告诉别人，怕别人说我是变态。我梦见和一个女的亲嘴了！真恐怖，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做这种梦。上次李米问我是不是喜欢张文耀，我说不知道，她说她看到张文耀和别的女的亲嘴，我听了有点生气。没有想到，我居然梦到和一个女的亲嘴了！这个梦吓死我了，我觉得比大魔王还恐怖！

　　3月8日
　　我发现我昨天梦到的那个女的，居然和我们班的学习委员长得很像，吓死了，平时我都没有跟这个人说过话，真不知道怎么会做这种梦，难道我是变态吗？

　　3月9日
　　不管了，我要把那个变态的梦忘掉。

　　4月24日
　　我和李米说我经常写日记，她说我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行为，也是，明明都没有几个人写，好吧，我再也不写了，这是我最后一篇日记了。自从开始做噩梦以来，我觉得我的爸妈好多了，所以最近我都比较听话，很少出去玩。虽然我成绩不好，他们也不会骂我，不会打我，我觉得比梦里面好多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梦里的我很可怜，明明梦里面的我还比较乖。我觉得很可惜，如果我能操控梦里的我的话，我就会跑！如果大魔王打我，我就跑，我跑得很快，她一定追不上我，如果她打我，我就反过来打她好了，不过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写日记了，省得被说幼稚。再过一年我也要上高中了，爸爸和我说过，虽然我成绩差，不过他也会想办法让我有高中上的。希望我和李米还能在一个学校，如果分开了，我觉得我会挺伤心的，她是我的好朋友。再见，日记本！当然，如果能不再做噩梦就更好了！

　　字迹到此结束。程森淼拿着日记本，手指机械地朝后翻了好几页，可留给她的只剩下一页一页的空白。这些空白构成了巨大的疑团，让她无法理解，无法跳脱。

　　程森淼紧盯着日记本。刚才看过的每一个字都试图跳出她的脑海，攀附上她的四肢，双眼，甚至意图卡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喘息——她只觉得这些流水账记录试图再次把她拽入噩梦之中，她猛地合上日记，随后把它放回了抽屉。

　　程森淼跌坐在椅子上。她靠着椅背，缓和了许久许久。她容许那些字一个一个地凝结成团，变成清晰的场景，变成秦月的脸，变成程大伟的脸，变成他们的歇斯底里呈现赤红的双目。他们相互指责，从压低的音量到不可控制的高昂语调，最后竟像唱歌一样了，他们互相推搡捶打，程森淼感觉自己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冷眼旁观他们的丑角戏码。

　　程森淼又看见了自己。她看见自己站在角落，杵着的姿态就像一块木头，程大伟的椅子砸向她时，她没能及时躲开，只能后仰摔倒在地。秦月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叫，疯癫地扑向程大伟，他们拉扯着，过了许久才一起看向角落。

　　程森淼则凝视着自己。几岁大的一个孩子，因为疼而掉下眼泪，却面无表情。她看着自己脑袋上淌下的红色细线，却是不合时宜地在想：这样的伤口是什么样的疼法？大概疼痛都是差不多的吧。她在心里回答了自己，毕竟早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又哪里记得清疼不疼呢。

　　如今看来，一切曾经发生自己身上的痛苦往事，都像是老天开的一个小玩笑，程森淼已经能够冷眼旁观，一笑置之了。二十余岁的时候，她因为工作压力常做噩梦。而噩梦的内容，就和日记本上的一模一样，那些说出来都会觉得好笑的挨打理由，简单地构成了程森淼的童年。

　　可就在某一天，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像从梦中撕开了一条口子，自己走了出来。程森淼再也不会去想起秦月，想起程大伟了。她把他们变成了两个无意义的符号。程森淼打开灯，听着窗外大雨，坐在书桌前发呆。好久以后，她打开当时正在看的书，在首页的空白处写下：“像上天突然双手合十，一拍手掌，忽而叫你从梦中惊醒，然后它说：够了，明天要来了。”

　　当程森淼的思绪从那些回忆中抽离的刹那，紧接着又浮上了新的念头：

　　原来，还有人见证过她的过往，有人曾经觉得她很可怜。

　　程森淼换下校服，她开了风扇，躺到床上，仰面盯着天花板。空茫白色的一片，如同她此刻的心境。程森淼确定了她和1985年出生的程森淼有着密切的关系，可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她们产生了关联？为什么那个程森淼能够梦到她的过往？为什么最后是她出现在了2001？

　　日记本像拼图里的一块边角，可再没有人能告诉程森淼到哪里去找剩下的谜底。她独自想了很久，最后看得双眼发酸，倦意也渐渐涌上时，书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欢快地唱着歌。程森淼翻下床，懒散地从书包中摸出手机。在看见屏幕上韩斯越的名字时，她又赶紧打起精神接起了电话，“喂？斯越？”她一边说话，一边缩回了床上。

　　韩斯越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她气呼呼地说：“我发了好几条短信给你，你都没有回我。我都到家好久了。”

　　程森淼这才想起来这事。往常周末到家的时候，她们都会互发短信报平安，今天情况特殊，程森淼不慎将这事给忘了。

　　程森淼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也到了，只是刚刚太热了，我去洗了个澡。”

　　“我才不信，我看你是忘记了。”

　　程森淼靠在枕头上，独自笑了起来。韩斯越问：“笑什么呢？”

　　程森淼没有急着回答。她推开床头窗户，看屋外骄阳热烈，民房成排分布，巷弄中还有孩童嬉闹。她曾经质疑过，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一个玄虚的谜团，也曾经想过随遇而安，不再去想。两种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交织，分不出高低，她看向韩斯越家中的方向，突然问：

　　“斯越，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回归我的甜文本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