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盈色诱惑

1、第 1 章

　　其实，在遇到程媚之前，我并没有名字。烟花女子所生在青楼里长大的孩子哪里会有什么正经名字？也不就是丫头、小贱人的乱叫，有时也会有些喝醉的母亲的恩客满嘴酒气的叫我小美人。我从不和邻居的孩子玩，他们也不会接受我。
　　然后，我就遇到了程媚。那时候，我们都还小，顶多不过十岁，可是，程媚已经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了。她给了我一个名字，我记得那时她笑着对我说“你就叫画眉吧”。她那样灿烂的笑着，任性的绚目的但却是温和的笑着，在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会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刚开始，程媚对我而言，是最亲的姐妹和最珍贵的朋友，我总是心甘情愿地做着她的小跟班，跟着她到处惹祸，即使回来后会被母亲严厉的责罚，我也甘之如饴。可是，渐渐的，我的感情开始改变了，我渐渐开始想要独占程媚的笑容，想要独占她。我甚至妒忌起程媚那和蔼的父亲。我开始整夜整夜的不回家，想方设法地和程媚独处。我不知道程媚是否察觉了我内心的阴暗，但那一阵子，我甚至有杀了她独占她的心。
　　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那种潜藏在心中的疯狂真的很难克制，每当看着程媚的时候，我就要加倍地克制自己伸出手的冲动——无论是抚触她的肌肤还是掐住她的颈项。我不想让她发现我的丑恶情感，我更不想她因此而惧怕甚至开始讨厌我，所以，我选择离开。
　　母亲发现我的挣扎，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我交给了一个自称是我父亲的男子，自此再无音讯。而我的父亲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让自己变强。
　　我不是很确定他的意思，可是我知道我必须练习控制自己，我还想回来见程媚，还想和她做最好的姐妹。不管怎样，我想要保护程媚，即使她最终会是别人的妻。
　　父亲给我请最好的西席，给我一切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像程媚的父亲一样，只是他从不告诉我他的身份。我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我加倍的思念程媚。
　　程媚的父亲去世了，在我离开程媚的第二年。他被卷入了一场政治阴谋中，无辜的送了命。我担心着程媚，所以赶去参加伯父的奠仪，却正碰上了程媚的舅舅带她离开。我想要阻止，可是程媚对着我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我她一定要走，那个快乐天真的程媚已经死了。
　　我回到了父亲的身边，可是我一直关心着程媚的消息。她住到了外公家，她遇到了国主，国主谴左相为他们做媒，她嫁给了国主，再到国主的被杀。直到国主被杀后，我的父亲才告诉我，原来他是程媚外公的手下，而我母亲也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叶向溶这个老狐狸设的局！他假装和钦亲王联盟来推翻国主，并极力挑起钦亲王和国主之间的矛盾，随后他即可坐收渔翁之利。他为了能夺大权，不惜赔上女婿的命，甚至设计自己的外孙女来为他铲平国主！就连我，竟然也是作为监视程媚的棋子而被制作培养的。至于我一去不回的母亲，则早就被送至钦亲王府中作为老狐狸联盟的贡品。若不是因为在培养途中，母亲发现我对程媚的感情，我早就作为程媚的密友而频频进出王宫，在不知不觉中为他们做事了。
　　我很生气，不光是为了自己。我的出生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这我很早就知道了。我生气的是程媚竟然被这样对待！她本来是那么活泼那么快乐的女孩子，可是被他们害的那么惨！我绝对不能原谅他们这样对待程媚！即使他们是程媚的至亲，也不可以！
　　我假意完全赞同父亲的做法，同意进宫帮助程媚将钦亲王和国主的残余势力消除，并说服程媚帮助叶向溶登位。父亲显然被我骗过，放心的将叶家几十年积累下来庞大的情报网告诉我。
　　再次看到程媚，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那美丽灿烂的姐妹已经消瘦到让人认不出的地步！她的眼眸里尽是心碎，像是一下子老了，我很难忍住自己的眼泪，哭着搂住她。她没有流泪，只是轻轻地问我，“我可以相信你吗？画眉，我只有你了，我可以相信你吗？”
　　抹去泪水，我肯定地点头，“程媚，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她终于哭出声音，在我怀里哭的难以自己，“画眉，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画眉，外公骗我！爹爹，爹爹是外公害的，原来一切都是外公设计的！”
　　我环紧她，“我知道了，我们帮他报仇！我们让你外公自食恶果。乖，你别哭了 。”
　　父亲应该后悔曾经请了最好的老师来教导我，更应该后悔竟然将那么重要的情报网告诉我 。在我心中，程媚永远是最重要的，程媚想要做什么我就一定会帮她做到，不计一切代价。
　　情报网的毁灭用不了多少时间，可怜叶向溶积聚了一辈子的努力也随着情报网的毁灭而付诸东流。他很快就尝到了丧家犬的滋味，我知道即使叶向溶如此利用程媚，善良的她仍然不会愿意看到自己仅存的血亲被消灭，所以我只是让他们被流放边疆。
　　程媚决意要为死去的国主守住江山，其实这一切都不是她的责任，背负这些只会让她更不快乐，可她仍然坚持，她说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也是她唯一想做的。
　　我骂她傻，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可是，我仍然收拾一切搬进宫陪她。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性刁蛮却快乐勇敢的程媚，虽然我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画眉，可是对她的感情却竟然没有改变，我仍然爱她。是的，我知道这是世俗所不能容忍的，可是我爱她，即使我知道她爱上了早死的国主。但是，他已经死了，现在在她身边的，是我，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老实说，在摧毁叶向溶势力的同时，我收纳了一部分作为以后的退路。可是我决没想到，探子带回的是国主还活着的消息。他竟然和叶向溶一样利用她！他竟然敢让她那么伤心！我要程媚对他彻底的死心。
　　当然，我不会傻傻的自己告诉程媚，给她机会讨厌我，我要她自己去发现。我知道程媚最恨的是欺骗，一旦发现国主的欺骗，程媚决不会再给他机会，所以我买通了左相，让他故意地泄露行踪，引程媚发现真相。可是我决计没想到程媚受的伤竟会是如此深，如果早知道她会那么伤心，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发现这个真相的。
　　程媚知道了一切，她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手脚冰冷，好象要不久于世的样子。我从没看到过那样的程媚，我也绝对不想看到那样的程媚，我宁愿她抱着我哭出来，可是，自此以后，程媚再也没有掉过一滴泪。我知道她是伤透了心，早知道我就该在发现国主活着的时候就斩草除根。
　　我愤恨，恨那个男人，也恨自己，我希望程媚能够大吵大闹，甚至去杀了他都好，只要她能将郁积在心中的痛苦发泄出来，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满眼的疲惫，她只是想要离开。她说安顿好后就来接我，所以我乖乖的等在宫里。
　　一切好象回归和平，只是少了国主夫人。我恨他，他得到了我那么想要却不可能得到的程媚的心，却将它狠狠碾碎。我也可怜他，他是爱程媚的，只是他不知道，他以为他爱的是权势，而程媚，再也不会回头，他再也得不到他曾经伤透的心。
　　日子很快就过去，程媚终于来接我了。我知道他一直派人监视着我，也知道他必定会出现来求得程媚原谅，而我想看看程媚的反应。
　　程媚的眉宇间是海阔天空，她向我微笑，我知道她已经放下了。国主气喘吁吁地出现，抱着程媚不停的唤，可我只看到程媚无波的眼。我真的可怜他，程媚再也不会爱他了。但是，他竟然敢抱着程媚，我随手提起烛台向他的后脑砸去。
　　“画眉，别管他了，死不了的，我们快走吧。”程媚皱着眉拉开他紧扯着她裙摆的手，匆匆催促我，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单纯的童年时代一样。
　　“好。”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程媚，我会一直做你的小跟班。不过，我也会很小心，不让你发现，为了让你死心，我曾经做过多么卑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