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种病》木瓜人类

4、 苦

　　我知道我诚心把这个童话里的主人公空缺，这是不对的。可我什么时候才能填补这个被我可以遗忘的主角呢？
　　别的家庭，孩子总是会尊称父母一句“您”，可是你却要我称您为“你”。你说这样会更显得平等，父母和孩子应该是一个等级，不应该分出个上下级来。而且你说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
　　现在我想拾起我多年来未曾叫过你的另一称呼——爸爸。
　　你总是比我更像是一个孩子，你年轻，你没有一根白头发。岁月似乎是遗忘了你，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印记。但是随着时间的跳跃，你的心脏开始衰弱，没有以往的活力了，它跳动一下就会让你痛苦半天。你坚持着不告诉我，只是一个人悄悄的去检查。好像就算是天塌了，你也能撑住。你守着这个秘密，坚持不告诉我。只是你拍我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你拍我头的时候，那种眼神就好像是小孩子在和自己的宝贝分离的样子。我说过咱们两个还是默契超高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一样呢？我曾经跟着你去了那个医院，你肯定不知道吧。在你离开以后，我想医生证实了我的想法。
　　也是那个年轻的医生，他一字一句的跟我说着你的病情，他担心我这么小会承受不住。他看起来比我还难受，但是它似乎是低估了我的承受能力。我没有掉一滴眼泪，我跟你说过，我的眼泪只流给你看，所以这次我不会哭。
　　你和我聊过，爸爸就算哪天出了车祸，你让我也不能哭。我当时就答应了你，我理解，人死和人生一样，平平淡淡，人从啼哭的那一刹那起就注定了会死亡。只不过是每个人的死亡方式略有所不同罢了，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车祸发生就会有人伤，有人亡，既然人都会死亡，那出了车祸和生老病死又有什么不同呢？有什么可需要去哭的呢？更何况你这次的死亡方式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身体素质下降导致的。有很多时间留给我，让我适应这一切。答应了就会实现，着是我的座右铭，但是这一次我想违约。我不想再遵守了，所以虽然我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面前掉泪，但是我会借着每一个你给我的梦去哭。这样，我的眼泪依然只有一个人会看见，怎么说，我也不算违约吧！
　　你住院的时候，我一直是陪在你身边的，白天在你床边，晚上你让我回家，你怕我会因为你而搞垮身体，我没有跟你争辩，但是我也没有回去，每个晚上我都在你屋外。你睡着的时候我就看着星星，想起你说过的，我的眼睛就是星星变得。然后我也学着你的样子，指着那颗星星说，其实你的眼睛比星星还亮，还深邃。你知道么？你的眼睛里有着很深的内容。就这样你在里，我在外，中间连着的就只有我们相爱的心了。我爱你，爸爸。
　　你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盖着医院里的被子，这个镜头让我凉透了心。你的身体元不如从前，病情一直在加重，我真是害怕那一天你就离我而去。我也就此成了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啦，我害怕这种孤独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整个世界都不要我了，都不再喜欢我了。
　　每天都这样，白天我陪着你，晚上我守着你，越发的珍惜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但是有你，时间就总是变得特别快。时间就象是一艘宇宙飞船，从来不停歇，只顾向前。
　　我一直把爸爸当作是我唯一的偶像的，你看就连他自己的生命快走到了尽头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得到的。怎么样，我的爸爸很棒吧！
　　又是一个白天、晚上相交的时间，按照往常的规律，你又要轰我走了。
　　“乖，回家，妈妈该想了。”
　　“嗯。”
　　总是一样的回答，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眼神。我走之前总会给他的暖水壶里接满了水，甚至都会把苹果削好。他总是会把我送到门口，然后看着我下楼。然后就回到房间，还是那个窗户，一直期待的等着我。我了解你，所以每次我都会在你的窗户下停顿几分钟，回头和你打声招呼，我才会走。其实也说不上是走，我充其量只是到路边的小摊上凑合着吃完简单的晚饭，去小摊而不去饭店只是为了能给你多省出几个“大洋”来。吃好就会回到医院里，看一眼你在干什么，便开始了我满院的溜达。
　　你住院没几天，整个医院我却熟悉了个大概。有时简单的送个东西，护士就会让我去做，大家也就都认识了我，都把我当成了一个小妹妹。这些你都不知道吧！你肯定想象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这么有名，以至于医生、护士、病人和家属们都认识我。这也就是为什么那次我和他再次回到这个医院的时候，那个医生的眼里会流露出担心的表情吧！原来那么有活力的女孩，在你不理我之后，竟变成现在这个颓废的样子。
　　我在你的身后小心的跟着你的脚步，好几次你都回了头，你回头的时候嘴角却挂着一抹微笑。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到我了，就像咱们在玩粘“芝麻”一样，并不打破它而已。可是我还是跟着你，既然你都看到我了，那我也就失去了隐藏的意味。有最开始的和你捉迷藏变成现在的跟踪。你任由我跟着你，我猜你大概也有些事情是要跟我说的吧，你这样做，只是想换种方式告诉我故事的结局。我喜欢这样，比起你讲故事，这样更显的有些神秘，更激发了我想知道结局的兴趣。
　　你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你的目的地。你熟悉的推开这个病房门，木门依然是没有任何温度，就好象这个有你担任主角的故事一样，环境是那样的苍凉——没有任何温度。我看到你走到了一个男孩的病房前，男孩的眼睛被白色的纱布遮住了，我没有看清男孩的样子。只是这个围绕在他脑袋上的纱布上签满了五彩的名字，这些仅有的颜色组合成了这个医院里最好看的图案。有这么多的人为他手绘了这个特殊的“发带”，直觉告诉我，这个男孩一定是那种超有人缘的人。我的直觉一向很灵，这个你知道。
　　我开始好奇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我不记得你有认识他。
　　你就这样一直一直坐在他床前，他均匀的呼吸着，嘴角不时滑过几丝类似于笑的表情，是在告诉别人他做了一个很甜的梦么？你安详的盯着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不懂，我像电视里演的一样，也只是在门外等着你们的对话来告诉我答案。显然这个男孩也不认识你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真的，爸，你也太逊了，他都不认识你，可你还盯着人家半天。
　　男孩又笑了，就像一朵阳光温暖了这个丧失了温度的病房。“爸，爸”声音优雅的从男孩嘴中冒出。看起来男孩不仅很有人缘，还很有教养。他的爸爸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爸爸在他的面前。
　　男孩动了动，慢慢的坐直了身体，摸索着把手边的mp3打开了，清爽的音乐也透过木门传到我的耳边了。恰恰这也是我最最喜欢的音乐，可以说是爱了。即使手机里什么歌都没有我也可以忍受，但是惟独这首歌是必须要有的。闲暇之际，我总是在一遍一遍的听这首歌，已经听了四五年了也没有听腻，就和吃火龙果一样，这么多年依然像第一次尝试一样的喜欢。没有丝毫的烦就是这么喜欢。
　　在这个女孩都迷恋着林俊杰，爱恋着周杰伦的世界里很少会有人听这首歌了。朋友们都笑我老古董。可是我还是改不了对这首歌的喜欢——《思念是一种病》。当时一看到歌名时就喜欢上了，你说这就一见钟情。
　　熟悉的音乐飘洒在走廊里，一瞬间见你也有一丝的惊喜，是不是也在想这个男孩竟和你的女儿有着许许多多的相似之处，我也在想。他给我的感觉就好象我在看一面镜子，他太想我的翻版了。有好几次我都有些恍惚了，面前的他复制了自己的许多地方，但是他比我更会处理人际关系，我没有他那么好的人缘。
　　二者个近乎完美的人正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爸爸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听着音乐，充分地享受了几分钟。这个时候的爸爸最帅了，比病床上的男孩还要帅。这段音乐你简直再熟悉不过了，每天我都得在爸爸的耳边放上好几遍，估计我的帅爸爸早就练就了倒背的唱出来了。你的嘴唇在慢慢的开启，我看到了，但是你的声调很低，像是怕吓到这个男孩。
　　“别这么认真了，该打针了。”
　　“可是我不记得我今天需要打针啊”
　　“嗯，也许吧！”
　　“也许？”
　　······
　　“你到底是谁啊？”
　　我也有些奇怪爸爸什么时候开始给别人打针的啊！见爸爸一直不回答，而自己的眼睛正被纱布蒙着，也不能确定这个“怪叔叔”到底是谁，所以他也干脆就不问了。两个男孩就一直沉默的呆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爸爸开口了。
　　“我只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
　　“······”男孩只是用手摸摸头，是在思考这个“怪叔叔”会跑来跟自己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别误会，我并不是想要自杀只是生命由于心脏的缘故快要结束了。”
　　“······”男孩很显然还是没有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找你，只是想看看你。我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失明的，你的主治医生跟我都说了，我想把眼角膜捐给你。”
　　眼角膜，捐，这两个词顿时充斥了这个大脑。
　　爸爸和我以前讨论过，我也是护士学校的，所以我更知道角膜库里是多么的缺这些。中国人都有完整的来就要完整的死的想法，所以自愿捐眼角膜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我也同意在我出现事故后会捐赠我的眼角膜，这对于一个在护士学校就读的学生来讲，这并没有什么高尚可言。可是爸爸真的要捐眼角膜了，我还真的希望捐眼角膜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的爸爸，可能人真的是种自私的动物吧！大脑里轰轰的乱响，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我想知道你植入了眼角膜成功之后第一件事是要做什么？能告诉我么？”
　　“能，不过在这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能回答我么？”
　　“能，你问吧！”
　　“为什么要把眼角膜给我？”
　　“你失去光明的原因也是我把眼角膜给你的原因。”
　　“·······嗯·······，我知道了。我之前是一个能看见世界的人，这个，您是知道的吧？”
　　“知道”
　　“所以我想去看看妈妈怎么样了，这就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
　　“你妈妈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有些惊吓过度，再加上这些天的劳累，又没有好好的吃饭，有些虚脱了。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你的爸爸很少来看你的原因，他在家照顾着你的妈妈。这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哦，谢谢。您知道我的还有什么事情么？”
　　“小伙子，戒心没必要这么严重吧！这些都是护理你的护士告诉我的。”
　　“·······哦，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了，只是好奇你有女朋友么？”
　　“有，不过在我瞎了的时候她也就悄悄的离开了。”说到这里，男孩也变得很不自然，声音里都是无奈的味道。或许，他真的很爱这个女朋友吧！可是爸爸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啊？还好我的疑问恰好也是这个男孩的问题。
　　“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捐我的眼角膜么？”
　　“不知道”
　　“是这样，我知道我就快要死了。你知道一个人死了就是死了，但是这个人的家人一定会很伤心，那种感伤是说不出来的，我想为她们留下一个可以继续看到我的地方。这样说起来，我把你当成了一个可以继续我生命的承载体。”
　　“好，我向您承诺，我会保护好这幅眼角膜，我相信您的家人会通过它来传递对您的感情的。”
　　“谢谢”
　　话已经说到了这儿，男孩也明白了爸爸的意思，我也明白爸爸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我们两个人想的究竟是不是一个意思。
　　“其实你刚刚听的音乐也好似我女儿最爱听的一首歌呢，常听结果都能倒着唱了”
　　“是么？这是我最爱的歌”
　　“其实你们两相似的地方有很多”
　　“还有什么？”
　　“不说了，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啊！”
　　男孩执意要送爸爸，可是自己现在还是瞎子，到最后也只是下了床，冲爸爸的大概方向摆了摆手就有只能爬上床了。而屋外的我连明白爸爸的话的意思的时间都没有，刚一听到爸爸的脚步声就飞也似的逃走了，转身的那一刹那撞到了一名护士的托盘。连说句对不起的功夫都没有，就赶紧跑了出去。
　　我躲在拐角的空隙里，看到你刚一出门就弄出一副思考的摸样，一切都是你决定的，还有什么好想的呢！是在为我费脑筋么？那就大可不必了，放心吧！我会承受住这一切的变故。
　　见到门口的护士正在弯腰蹲在地上收拾着托盘，你还特逗的向两边望了望，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只是你往我这边看的时间很长。回过神来的时候，你还习惯的甩了甩头。然后就开始帮护士拾起遗落在墙边的纱布，你还是那样的好，好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