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舍生取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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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别说，我现在听这些电台播报，有种诸葛亮稳坐军中帐的感觉。”
帐篷里，这是刚从军医大学毕业的实习医生在说话。刚刚进入医院实习就参与军演的他兴奋异常，声情并茂演绎着话本上的内容。
“‘噔噔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那斥候一路跑进军中，撩开大帐，大喊‘报——’。”
“医生——”像是和他呼应一样，帐篷外面有声音喊道。“有伤员！快！”
“呼啦”一下，围在通讯员身边的一群人顿时散开，通讯员战士长出一口气，终于应付完这群拥有强烈好奇心的大夫。
想想看能被一群军区总医院的专家大夫用好奇探究目光盯着的人，得是什么程度的病情。
这奇异的经历，他可不想再感受一遍了。
吃瓜看乐是副业，深处战区可从未忘记救死扶伤的天职，这群医生纷纷冲出帐篷查看情况。
夏梦跟着跑出去，走近了发现是两名战士分别躺在两个担架上，已经进行过简单包扎。
送伤员来野战医院的医疗兵围在担架旁，报告情况：“他们两个从山上摔下来，其中一位伤势较重，流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另一位看起来是轻伤，只是丧失了意识。”
有护士熟练地掀开伤者左胸前口袋，查看上面填写的血型信息。
初步判查伤势情况后，医护们分成两拨，有条不紊地转移伤员，准备进行清理伤口、止血手术等工作。
“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两人的臂章了，一红一蓝。
“这不是给我们打急眼了嘛，”明显是红军卫生员叹了一口气。“我们的战士看到蓝军，就不要命地冲上去，结果俩人一起从斜坡上滚下来，把蓝军打退后我们才在山脚下发现他们。”
“哪里是我们打退蓝军，分明是蓝军战略性撤退。”卫生员旁边的战士愤愤不平地说道。“这群蓝军比狼还狡猾。”
夏梦给伤员检查完毕后走出帐篷，迎面就看到熟悉的面孔——
“伍六一！”夏梦惊讶地喊道。
相比之下，伍六一就显得极为平静。
“夏医生。”他板着一张脸点点头，像是对她在野战医院的出现并不感到奇怪。
夏梦知道伍六一性格就是这样，并不作他想，反而走上前去。
“怎么连你都？”她看到伍六一已经翻了白牌。
军演还未过半，七连数一数二的尖子兵就已经翻了白牌，被退出演习——这次演习可没有第二轮，退出就无法再复活。
“嗐，”伍六一说起这事就悔恨非常。“成才那小子击毙了一个蓝军，我们上去追剿，结果我没忍住拿了蓝军留地上的冲锋枪。”
哦，没忍住诱惑，中了敌人的埋伏。
夏梦看伍六一的眼神有些谴责，作为连长看好的兵，怎么能犯这种冒进的错误。
接收到夏梦的眼神，伍六一就仿佛被连长骂了一样，立刻跳起来委屈地解释道：“那可是明年才配发的95式，我就想试试！可谁知道......”
伍六一的声音越说越小，头转到另一边去，显然他自己也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夏梦仿佛看到了一条平日里凶猛异常的狼狗，此时对着她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
伍六一这个人看起来冷硬如铁，但拉近关系后就会发现他只是一个还未成熟的大男孩。
她忍住笑意，柔声安慰道。“好了，六一，我没有怪你。”
黝黑肤色遮掩下，伍六一的耳根子有些不自然泛红。他憋着气看着一旁的灌木丛，不再说话。
夏梦不甚在意，瞟了眼一旁守在手术帐篷外的卫生员，把伍六一拉到一旁询问道：“你们连长还好吗？”
“你问的是哪方面，”伍六一始终跟夏梦保持一臂距离，瓮声瓮气说道。“连长他最近去收发室转悠的频率更高了，已经三天没抽烟了。”
上次见伍六一，夏梦拜托他帮忙注意一下高城的身体情况，显然伍六一并没有忘记。
“在火车上胃口很好，今天还没翻白牌，就是没吃上早饭，因为凌晨我们的炊事车被蓝军炸了。”
夏梦专注地看着伍六一，有些满意地点点头。
听到炊事车被轰炸的消息，她皱了一下眉，但并不惊讶。蓝军已经缺德到在火车站布控，炸后勤补给也不算意外的事。
第一眼接触伍六一，他看起来冷傲难以接近，此时，从他嘴里说出一条条琐碎平淡的日常，感到令人好笑的反差。
夏梦不由得一笑，伍六一眼前仿佛看到坚冰融化，满山的鲜花盛开。
“我现在觉得，我好像往高城身边安插了一个奸细。”夏梦笑吟吟地说道。
“那倒没有，我忠于人民。连长是知道的。”伍六一身姿如松，耿直回答道。出于对连长的尊敬，他从不直呼高城的名讳。
这冷幽默让夏梦听后嘴角笑得幅度更大了，高城手底下的兵比他还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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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从帐篷里出来好几名医护，生气地指着天空大骂蓝军。
卫生员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导演部下达命令，经过数据刷新，蓝军针对065地区进行空中火力覆盖时波及到野战医院，野战医院受伤过半，决定化整为零跟随作战。”
“那手术室里的伤员怎么办？”夏梦不忘那两个伤员，这时已经顾不得计较蓝军轰炸中立野战医院的缺德行径了。直升机还在上空盘旋，她不得不大声问道。
“导演部说医疗帐篷遇到山体垮塌，里面的伤员医护现在都被埋起来了，丧失战斗力，直接翻白牌。”卫生员说。
野战医院的医护哪有白牌可翻啊，蓝军这是连自己的老窝都掀啊。
“导演部，怎么不降道雷劈死我们啊？”
说话的是实习医生，他一个箭步窜出帐篷，一脸愤慨，指着天上大骂。
虽然他不知道导演部的具体位置，但并不妨碍他戏瘾大发，将野战医院当作戏台。
旁边的护士已经放弃指控导演部，安慰他还是继续回帐篷听电台吧。
“别管他们了，他们还在进行手术，翻白牌就翻吧。”伍六一迅速做出决定，带夏梦回七连。“趁着演习暂停还没结束，你跟我回去。”
就这样，伍六一一个已经“阵亡”的士兵，带着卫生员和几名在蓝军轰炸中“幸存”的医护，踏上了返回七连的求生之路。
“六一，我还没问你。”路上，夏梦向伍六一问道。为了绕开蓝军他们已经在丛林中绕道奔袭了三公里，又惊又累，大家都气喘吁吁。
“你已经阵亡了，怎么还能来野战医院？”
“跟在我后面，注意隐蔽。”伍六一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后面，不知看的是卫生员还是夏梦。
“我们卫生员不会开车，经过导演部同意，连长让我带卫生员开车运送伤员。”
“带你们回七连不算违规。”他低声解释道。
“中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演戏暂停了？”夏梦想起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暂停，询问道。
伍六一抹了把脸。“我们被打得太惨了，半数兵力都没了，有个战士杀急眼了，拿着炸药包钻到蓝军坦克车底下。”
“他人怎么样？”
“导演部立刻叫停了演习，把他拉下场。”
夏梦不再说话，一阵静默中只有人穿过杂草丛的细碎声音。想起刚刚送来满身是血的红军战士，她忍不住谴责。
“又是跳崖又是钻坦克，你们眼里没有演习和实战的区别吗？”
“演戏就是实战，进入战区就是进入战场。”这是夏梦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伍六一斩钉截铁的回应和他本人一样生硬。
“可是人被坦克车碾压过，送来野战医院就晚了，切除肢体的可能性很大。部队会留一个残疾的人？总得想想退伍之后人在社会上怎么生活吧？”
没有注意到伍六一听到“退伍”二字兀然僵直的身体，夏梦继续小声争论。
“钢七连的人就没想过退伍。”伍六一回头看了一眼夏梦，眼神有些难懂的晦涩。
忽然，前方传来声音。伍六一迅速做出手势，示意大家隐蔽。
回头一看，夏梦早已带着几名医护趴下，和灌木丛融为一体，此时只露出一双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的动静。
卫生员无声爬到伍六一身侧。“前方只有2个蓝军岗哨，班长，咱们上去解决了他们？”
夏梦在后面听了直点头，不得不说，一看就是七连带出来的兵，连卫生员遇到敌军，满脑子都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
“你脑子让驴踢啦？”伍六一恨铁不成钢。“你是护送医护的。我是个白牌。”
卫生员恍然，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单枪匹马，孤木难支。
于是几人只得再次绕过蓝军岗哨，最终在演习重新开始前，也是暂停持续的第三个小时，和红军顺利会合。
到了红军阵地，伍六一很快就回到“死人”堆里，和战友们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起。
经过夏梦身边，他说了一句话。“我宁愿我是那个钻到坦克底下的人，也不想被翻白牌。”
夏梦惊骇地看着他，伍六一平静而决绝的神情下翻滚着暗流，那浑浊的带有血丝的眼睛射出的是一道闪电，把人看得明明白白、无所遁形。
“钢七连没有逃兵，记住这句话。你也算半个钢七连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舍生取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