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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年度军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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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全连健康演讲后,夏梦也算小有名气了,高城顺理成章把恋爱报告交上去。
团里其他连长都知道钢七连连长高城有个温柔靓丽、学识渊博的医生女朋友,纷纷前来打探。
“小七的心里向来只有他那点宝贝兵,怎么如今变了性子了?”
“嘿,你就不许铁树开花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哄然大笑,把高城挤兑得脸红脖子粗。七零二团16个连长属高城年龄最小,但偏偏钢七连是唯一的侦察连,次次比武也属七连的士兵最争气。
平日里高城不是铁面一张,就是昂首挺胸、接受嘉奖的样子,傲得人牙痒痒。
大家几乎都已成家,如今可算找到乐子,都抓紧时间挤兑他。
红三连连长招兵时在高城这里吃了个亏,还记得这茬:“啥时候让弟妹到我们连也宣讲一下,讲讲这个健康知识。”
高城脸皮薄,扯着嗓子嚷嚷道:“讲个屁还讲,你眼红你也去三〇一请个医生,天天想挖我墙角。”
高城还记得新兵下连,虽然七连如愿以偿得了成才这个宝贝,但也为此好几个尖兵都跟着新兵连连长何红涛回了红三连。
再加上许三多这个孬人居然踩狗屎运,被团里宣传科张干事送回了七连,前段时间更是把史今的手锤伤了。
算来算去七连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想到这个高城气得半夜睡不着觉,就起来打军体拳。
大功六连连长呵呵直笑,前来支招:“你们想见见弟妹,那不简单。我老婆说过阵子演习,要抽调军区医院的医护参加。”
三〇一医院也必定在其中。
“老七,赶紧问问弟妹去不去?咱团不是新到的战车吗?赶紧‘专车’接送。”有好事者提议。
“你这违反保密条例了啊。”
高城烦不胜烦,抱着头“落荒而逃”,身后传来阵阵笑声。
只是演习范围那么大,夏梦一个人在其中,碰到她的概率无异于大海里捞针。
夏梦正凝神细看手上薄薄一张纸,上面加盖了红章,标题是华北军区年度演习抽调名单通知。
上面赫然有夏梦的名字。她拢起眉毛,陷入了思考。
演习是个苦差事,山地丛林沙丘,战场在哪里就要跟到哪里。
何聘婷凑到夏梦身边,丝毫未在意夏梦因为她陡然靠近而僵住的身子。“欸,上面有你啊。”
“是啊,刚结束流转就要借调去演习了。”夏梦拢了拢散到腮边的碎发,不欲多谈自己的事,微笑着挑起另一个话题。“真羡慕你和你男朋友,还有个探亲假期,说起来你们也该见家里了吧?”
何聘婷脸上顿时有些不快。“哪有,他们部队临时接到通知,紧急停休。定好的机票都退了。”
夏梦听闻消息脸上有些诧异,半年里在医院见过几次何聘婷的男友,衣衫褴褛负伤状态的、着常服来探访女友的,慢慢熟悉后得知他服役于华北战区某战斗部队。三十左右的年纪,军衔已经是中校,服色与一般军人完全不同。
当时夏梦作为主治医师,翻看过登记表,上面写的是××××部队。
她愣了一下,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收治的时候来不及询问,还是被恶意涂改过?
每一支队伍都有着极高的集体荣誉感,没有哪个部队会甘愿被四个意味不明的×的编号所代表。这做法随意到让人怀疑,但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玩笑,更没人敢在军区医院的病历上动手脚。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部队真实存在。
那么××××部队的含义便顺理成章了。就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意思。
何聘婷男友的身份应该相当特殊。
她看了看手上的军演抽调通知,何聘婷的目光也聚集其上,关于何聘婷男友的去处,两人有了共同想法。
“说不定到时候和你家连长在同一个战壕里。”何聘婷骄傲地挺起胸膛,眼睛亮晶晶的。
夏梦立马反驳。 “也未必,刀枪相见,打得头破血流也有可能。”
片刻她垂眸,嘴角扬起娴静的笑容,冲何聘婷扬了扬手里的抽调名单。“你现在主动申请还来得及。”
从正式流程申请是不行了,何聘婷走走院长关系,想来多少还是能安排个编外人员参演的。
但最终何聘婷也未能如愿参与进来,出乎所有人意料,这场军演的规模大到难以想象,参演人员的选拔严格谨慎,连医护都被采集面部信息,统一配发证件。
“我在医院干了二十多年了,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夏梦听旁边资历老的医生念叨道。
“温带森林、山地,海拔2100米,演习时段内预计平均气温21.5摄氏度。”这是培训时特意提醒的。“到时候会先乘火车,再从车站把各位医护人员拉进演习场地,条件比较恶劣,请各位做好准备。”
温带森林,夏梦暗自忖度,七零二团是坦克和步兵混编的坦克团,以装甲兵重型武器为尖锐,那恐怕重型车辆无法驶入层层树林中。
无论是医护进入搭建战地医院,还是士兵作战都要靠双腿。
培训时说会有车送他们,大家想顶多是卡车装人,等风尘仆仆满是黄沙的战车隆隆驶过,停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一帮医护都傻眼了。
坐在战车里一路颠簸的滋味必是不好受的,战车笨重,急转弯的时候脑浆都要被晃出去了,夏梦咬着嘴唇,脸色一片煞白,强忍着胃里翻滚的不适。
“夏医生。”旁边的战士杵了杵夏梦,递过一块糖小声说道。夏梦看过去,涂满迷彩的脸上只看得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四周看了看,同车的医护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士兵们也都低头不语。
夏梦道谢后悄悄接过糖果,打开糖纸塞进嘴里。被士兵体温融化的糖果有些粘腻,但是酸甜的口感让翻滚的胃略微舒服了些。
到了稍微平缓的路段,缓过劲来的夏梦隐约觉得旁边战士的样貌声线有些熟悉,试探着问了一句:“是钢七连的......”
旁边战士立马转过头,露出一口白牙,惊喜地笑道:“是,我是钢七连的成才,夏医生你还记得我。”
夏梦恍然,上次演讲开头,成才回答了她提的好几个问题,也算帮她暖场,这个积极活跃的士兵成才,和许三多一起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虽然夏梦知道,成才如此友善多半是因为连长的关系,但她还是微笑着冲成才点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亲切。
一个士兵每个月薪水也就那么点,能把糖果送给见面没几次的自己是相当难得的善意。
“夏医生你第一次坐战车吧,忍一忍我们就快到了。”成才往窗外看了看,贴心地说道。“战地医院跟我们七连驻扎地很近,团里让我们顺路带你们过去。”
“理解,战还没开打,精密仪器比人更珍贵,把有限的卡车空间留给机械和老弱,是任何人在正常情况下都会做得出的决定。”这次演习特意强调是国庆战备,医疗设备资源也相应看齐,往常演练用不上的那些高精度仪器都一一出现,自然挤占了医疗运输队的大多数空间。
被迫选择上野战车的夏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下去。
同车的战士也认出之前来连里演讲的夏梦,车内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听团长说连长第一次坐战车的时候,脸色变了七个颜色,硬是忍到回宿舍才吐了。”有人讲起高城的趣事,遭到其他人肘击。
“别瞎说连长的事。”看得出,七连的战士很维护连长。
“这是夏医生,不是外人。”他辩解道。
夏梦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哂笑。“他是城里孩子。”
习惯了皇城脚下的平坦大道,哪知道乡间泥泞小路难走。
她只说了一句便止住了嘴,其他战士以为夏梦调侃团长,也跟着笑。只有一直观察夏梦的成才感到一丝奇怪。
车停了,成才先行下车借给夏梦手臂支撑,让她安稳落到地面后就道别离开了。远处传来闹嚷声,有医生还未爬出车就忍不住吐在车上了,引起战士们的不满。
发出轰隆声音的车队继续向前挺进,扬起的漫天黄沙,给周围人和物赋上迷蒙的色调。
一众医护集结后,队列里大家纷纷低语抱怨。“天啊七零二团都穷成鬼了?让咱们坐装甲战车,看看这一个个脸色跟苦瓜似的,说咱们是病号都有人信。”
“还没开始打仗,我们这群苦命医生就开始治疗自己了。”有人掏出风油精猛吸。“欸我说出发前就没人想着准备晕车药吗?”
一脸菜色的众人看向发声者,以眼神回应。会有战士晕装甲车嘛?
“我看他们红军有自信自己的兵不会受伤。”有医生拖长声音挖苦道。
“那看来咱们小何护士的威名还没传到七零二团去,不然七零二团的士兵还不纷纷战前挥刀自割阑尾?”人群里传出低低的笑声,夏梦抿起嘴唇。何娉婷当时的失误虽然抹了,但堵不住众口悠悠。
夏梦刚转正资历浅薄,无法替何娉婷反驳。她不想再听下去,迈步走进树林,在树丛中走过一段路后眼前豁然一片开阔,这是一片不小的平原。看得出杂草枯树已经被先头部队清理干净,一顶顶迷彩帐篷立在空地上,不断有仪器被运送进去,看得出战地医院已初具规模。
战士们架起旗杆,红色十字旗飘扬在空中,昭示着这里是与硝烟战火隔绝的医院。
医院阵地旁忽然响起几声尖锐的声音,伴随零星枪响,众人立马走出帐篷看过去,原来是有人把信号弹和照明弹打上天空。湛蓝的天空中划过几道闪亮弧线。
夏梦不甚感兴趣地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庆典药品了。
“这是开打了?”有人问道。显然这是即兴的,不代表任何军事信号。
“是也不是,”战士解释道。“毕竟战地医院已经搭建完毕了。”
虽然只是演习,但众人心头还是一紧,随即加快手里的动作。
热火朝天的七连阵地上,众人正在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着装。信号弹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目光,能出驻地的机会要以年为单位计算,在难得的外出机会里,任何与驻地不同的风景都是惊喜。
史今笑着拍拍许三多的头盔,今年的八一节注定要在战场上过了。
成才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狙击步枪,反复擦拭,伍六一在车上一言不发地调整高射机枪,自告奋勇去检查连旗的白铁军趁机蹲在树边纳凉。
正在观察阵地的高城注意到不远处升起的信号弹,他把望远镜转过去。
“那边是战地医院。”有战士立马说道。
“哦。”高城肃穆着一张脸,随即又转向另外一边,不再多看。他炯炯的双眼闪动着警惕与隐隐兴奋,雄狮已经露出了他的爪牙,蓄势待发。
所有人都在等待黎明时,那颗打破林间寂静的绿色信号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