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诗辞晚

4、夜无眠

　　回到凤香阁，叶泠拖着懒散的脚步进入内室更衣处理伤口。伤口有些发干，和里衣粘在一起。但是他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一把扯下与伤口相连的衣物，撕下一块皮肉。在打斗的过程中，裂了。
　　这伤可马虎不得。伤在右臂，若是作下病根，以后可就没办法拿剑了。用的都是好药，然而这手法，着实……看着都疼。有些伤在后背，他看不见伤口，便用刮板取了药膏乱抹一气。反正伤在后背，又不会有影响。
　　叶泠可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他当年为了活命，饮人血食人肉，若是连火都没有，便直接生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能吃的不能吃的，他都尝过——仅仅为了活着。
　　他只与苏穆白见过那一面，当时把他分化成天乾却是是为他好，但是如今，这可以成为一个条件。一个杀他的关键条件。可是如今，还得准备点什么东西，当做大礼……他轻笑。这一笑勾人心魄，但若是那些千金小姐知道这少年所做的事，只会觉得心惊胆战了。
　　他一夜未眠，埋头于那烛光之下，精心准备着那份“大礼”。
　　第二日天明，薄枂随行，与他共入苏府。
　　“哎，要我说，这叶公子可真是年少有为！当年这程医师在平常人正常分化的年纪就推断，穆白不可能分化成天乾，只能一辈子是个中庸。可是叶公子不光一眼就看出来，而且只用香薰之法，七日！七日就治好了。果真，活神仙在世啊。”苏宗主一脸客气，因为自家小儿被医好的缘故，连带说话都带几分敬重。叶泠笑得明朗：“哟，苏宗主这就客气了啊。大公子这般好的命，天赋异禀，即使没有我这医术，假以时日，也会慢慢分化，只是没这么快罢了。谁人不知这苏公子即将元婴，可惜叶某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他像是惋惜什么似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苏宗主，您命好哟！”他赞叹道。这让苏宗主很是受用，试问被人夸奖的滋味谁不喜欢呢？
　　“实不相瞒，苏宗主，今日我来您府上，就是来找穆白的。虽然我与他相识时日不多，但是我是真心把他当做朋友。您是不知道，整日来买我东西的，除了姑娘还是姑娘。竟连个合得来的兄弟都没有。今日，我就是来找穆白请他喝酒的，顺便看看恢复的如何。”苏宗主笑道：“那个，阿泠啊，瞧着你这般小，若不是还未行冠独自一人经营一家店铺，真真辛苦。”叶泠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他今年才十六而已。“穆白行过冠礼了。”苏宗主又说。
　　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样，那个人终究会娶妻，拥有孩子。
　　正说话时，苏穆白手执佩剑，朝这边走来。来人一席白衣，眸色浅淡。“父亲，”苏穆白行一礼，“叶医师。”他倒是不失礼数。“叫什么医师，我比那老头子大多少我这把老骨头，还不想叫人说了老去。”叶泠挑眉，看着他，“苏公子，人家今天好心好意来找你喝酒，听戏。你却不领情，哎呦～”可是苏穆白什么都没说啊……旁边苏父眼睛一跳一跳的，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下秒……“行，不说话是吧，我这就走了。”果然，叶泠……
　　“我不喝酒。”一句话，很冷，没有温度。“不喝那茶总行了吧我给你煮，顺便尝尝我的手艺。”苏穆白没再说话。
　　其实从叶泠一进门，苏穆白就瞧他身形与昨日在自己院子里的人差不多，但是，没有内力波动。看来不是……
　　叶泠便当他应了。扯着他就往凤香阁的方向走。快到地方时，他说：“你不知道吧。我会烹茶，我还会弹琴，还会唱戏……还会，跳舞。”他看向天空，眼睛直勾勾的，有什么夺走了他魂魄一样，空洞无望。“我娘也会跳舞，我是异域人。我四岁之前，我娘陪在我身边。我还记得她跳舞很美，是我们那边很有名的舞姬，她跳的舞，千金难求。但是我娘一天只跳一曲，剩下的时间都陪我。”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后来，我六岁。离开了我娘，被卖到这里。但是我们一直都有用鸽子通信。直到我十二岁时，我娘告诉我以后都不要给她写信，她说……她不要我了。我不信，偷偷跑了回去，但是我没找到娘，就又被抓了回去。我……我被强制分化成了坤泽……”他不再说了。
　　苏穆白却有些诧异。这人，原来是个坤泽。“我量苏公子不会对我图谋不轨，何况我是你恩人。”苏穆白听罢，抿了下唇。“我今天心情好，跳一曲给你看看。”苏穆白不再吭声。
　　凤香阁内
　　苏穆白这才注意到叶泠的房间不止有装胭脂的空盒儿，还有一把古琴，几本古籍。旁边茶水咕嘟咕嘟的冒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