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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外篇一·小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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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思不为人知的琼瑶人生——
城市的道路构造很简单,横就是横,竖也就是竖。
城市的西边,有一片绿色,那是一座校园,充满绿色的拥有多年历史的校园,校园里有许多的榕树,其实真的没有人可以具体的说出它们已经多少岁了。
有一棵榕树格外的高大,树下的荫凉可以供夏天中的老人们下棋喝茶,供孩童们玩耍笑闹。
榕树的左边和右边各有一栋楼,那是大学里边教师的住宅楼。
左边的叫作一号楼,右边的叫做二号楼。
住宅楼的对面是大学的附属幼儿园。小班有两个班,一个叫小一班,一个叫小二班。
宇文思第一次看到李子木的时候,是五岁。她坐在榕树下的秋千上悠悠荡荡,对门的谢朝爬坐在树干上,朝她龇牙咧嘴,好不得意,她“哼”的一声,低头不去看那个得意的男孩。
“宇文思宇文思你上来呀,可好玩了!”树上的男孩子见状,故意叫她。
宇文思不睬他,开始把秋千荡的越来越高,将树上人的声音全部抛到脑后。直到响起轻轻的碎裂声,她被一股力量甩到地上的时候,树上的男孩子才傻住眼,看着那个刚刚还像个小公主的女孩子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这时正是中午,夏日的中午,别人都在午睡的时候。英雄救美思想指导下的小谢朝连忙刺溜的爬下来,要上去拉她起来,却已经有一个穿着跟自己不一样衣服的打扮得很干净的小男生上去拉了她起来。
小小的宇文思以为是谢朝,想着自己满脸是泥难看的样子被看见就被看见吧,反正是对门的猴头。可是擦着自己眼睛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对门的谢猴头,是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她一把甩开握着自己手的小手,“流氓!”说着,大哭着跑开了。
小谢朝纳闷的一直在旁看着,不懂思思怎么了,但还是很友好的藏起自己爬树时候变得乌黑的手,上去问,“小朋友你是谁呀?”
“我是李子木。”干净小男生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小朋友你是谁呀?”
小谢朝看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是谢朝。”
小男生一笑,“我们家刚刚搬来,我住在二号楼。”
“我们家一直在这里,我住在一号楼。”
“那那个小妹妹呢?”
“她也是住在一号楼。”
“……”
正午的烈日下,两个小孩子认识了,用自以为成熟的方式交谈着。
后来,李子木转去了住宅楼对面的幼儿园,在小二班,小谢朝和宇文思在小一班。李子木小朋友刚刚转去班里的时候,就因为自己的手帕总是最干净而得到所有小朋友的喜欢。但是他总是很纳闷,为什么一号楼的那个小妹妹每次见到自己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给她麦芽糖她也不要,还要骂自己。
后来,他在家里偷偷的翻爸爸书柜里的书,翻出了很多原文的厚厚书籍,他看不懂,但是却记住了那些书的封面,上面的女孩子都是穿着蓬蓬裙,很疏离的看着自己,那个时候他不懂疏离这个词,却是觉得她们像极了小一班的那个小妹妹,尤其是那种微微抬起下巴看自己的样子,他明白了,那个小妹妹一定是因为长的太像书上的女孩子,而在他心中书上的女孩子是很遥远的不可触碰的,所以那个小妹妹也一定是很高贵的。
或许,就像妈妈常讲的故事中的仙女吧。所以,再看到小妹妹的时候他也不奇怪了,照样对她笑,给她麦芽糖,尽管她还是不要。因为仙女就该是这样的。
这样,很快他们便可以上小学了,他却很奇怪的发现小妹妹不见了,只跟自己说了几句话的小妹妹不见了,新的一年级的教室里没有她,他跑去问自己的好朋友谢朝,“思思呢?”
“我妈妈说她出去玩了。”
“那不上学了吗?”
“上学多无聊!还要做作业,肯定选择去玩呀。”开学第一天里,就在抄同学作业的谢朝头不抬,羡慕地说。
李子木沉默了。
宇文思后来也忘了很多事,有的时候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对李子木置之不理。而她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初三了,李子木跟谢朝都早已升了高一。
这天,高中部的一个男生给自己写了封信,并且在放学的时候拦住了自己,她知道那是什么,她觉得很可笑,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那么不优秀的人也可以喜欢自己,而喜欢自己的人最起码得……最起码得怎样?脑子里突然想到了李子木,这一刻她惊慌了。
李子木这时正从楼梯拐弯出来,看到了这里对峙着的两个人,很显然,聪明的温雅的李子木上去揍了那个男生,最后胜负不分,两人各得了一个处分,宇文思从此被无数的人侧目,没有办法,那还是一个不开放的青葱年代。
事后,宇文思冷冰冰的对李子木说,“你烦不烦啊?”
“我喜欢你!”
“你神经病啊!”
“我喜欢你!”
“流氓!变态!”宇文思转身走。
李子木拉住她,就站在在那棵榕树下,“思思,我喜欢你,真的。”
“哼!”宇文思不语一字,狠狠的看他,“你松不松手?”
苦笑,李子木只得放开自己的手,看那个高傲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走进一号楼的幽深楼道。
宇文思那个时候开始正视李子木喜欢自己的这个问题和事实。
她其实本该念高一,可是幼儿园毕业之后那一年她被父母带去了上海的儿童医院,治病。治在当时还很难治愈的心脏病,爸爸妈妈紧张的照料自己,她只是看着病房里很多没有头发的小孩子发呆,其实并不太懂。只是在后来的疼痛真正来临时才大哭着叫爸爸妈妈,大哭着想念楼下的榕树,想念对门的谢猴头,想念二号楼小二班的李子木,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们。
所幸的是,自己最后活下来了,回来继续念书,但是之后,公主莫名其妙的变为了女王。即使不成熟,却有了该有的全部的范儿。
高一开学毕业典礼上,李子木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宇文思站在下面看红旗下,阳光下的那个依旧很干净的男孩子,身边有同学小声的议论这个男生真好看啊,就这样,她突然的很想哭了。
她想到了家中父母悄声交谈的事情,在阳光下,看着台上闪亮发光的少年,觉得自己须臾之间便已离他很远,在阳光洒下的灰尘间,在高一的第一天,在青草香中,她明白了她该做的事情。
她有几次见到过有女生给李子木送情书,就在校园边上的小巷中,不知道李子木是否收下。但她每次在巷口往里张望见到时,便会急忙逃开,害怕被谁看到。有那么一次还是被看到了,李子木迅速追上来,她已经很迅速的逃开了,还是被抓住了,“思思。”
“干嘛!”总归是理亏,头一次没有说他神经病。
李子木听得笑开了,好几秒,才说话,“我没有收他们的信,一封也没有收,真的。”
被拉住的女孩子在夕阳下红了脸,也是好几秒,才又挣脱开她的手,转身跑回了大院。李子木在她身后,轻轻的笑了。夕阳洒下。
这一年,宇文思即将念高二,李子木即将念高三。
宇文光这个小弟弟被带回来的时候,宇文思没有想到自己的是开心的,她装作不经意的问爸爸妈妈,“他以前叫什么名字啊?”没有问为什么要去遥远的山区中,寻找到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小孩,再把他带回来。
“杨光。”妈妈轻声说。
“很好的名字呀。”宇文思伸手轻轻的摸摸孩子的头发,小孩子抬头,黑黑的眼睛看着她,她笑了,点着他的鼻子,“小光,叫姐姐哦。”她清楚的听到了爸妈的吐气声,心中尽数释然了。
自己的弟弟被李子木弟弟欺负,是她没有想到过的事。在小学的操场上,她朝李子木发火了,刻意的没有看李子木的眼睛,拉着弟弟就离开了小学的校园,其实她自己都知道她只是在刻意的放大一件很小的事情,只是因为暑假的时候李子木来找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多,只因为自己在面对他时越来越不想保持沉默,只因为李子木越来越喜欢只是静静的笑着看着自己不说话,只因为自己越来越想轻轻的抱抱他……她怕了。
她借用了一切可以用的理由和方法。
她找男朋友,她约会,她在李子木可以见到的地方制造暧昧与开心,她看到过李子木眼中真正的忧伤,不过,年少时的爱情或许不算一回事,也许几年之后李子木就会放手忘记自己,然后再有新的女朋友吧。
李子木却在自己生日那天来了,跟自己的男朋友打架。她知道他的难过,知道他的生气,可是人们都离开时,那个墙上还有蛋糕残渍的屋子里,那个坐在地板上哭的自己,又有谁知道。
李子木念大学,坐飞机离开的时候,她是知道那一航班的时间的,却是只能在自家的阳台上看天空上是否有白痕出现,弟弟在身边问自己,“姐姐,连李曰木的哥哥也走了,为什么?”
宇文思答不出来,拉起他的小手。
“姐姐,我真想小哥哥。”
这一句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出来,声音甜甜,却引得她落泪不止。等到连小光都长大的那天,对于不告而别的离开,你是会记恨还是想念?
次年,宇文思大一,在本地念书,上的父母就职的大学,学习德语。原因其实蛮简单,因为那个人他已去到一个说着德语的国度,也许这样可以在如此远的距离之外亲近一点。
不是没有联系机会的,李子木的那个弟弟,很乖巧,总是给自己一切他的联系方式,无论经过多少次的改变,总是最及时的给自己,自己却丝毫的不敢去用一用。
等到宇文思以为她快要被忘记或者已经被忘记了的时候,自己弟弟凑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李曰木的哥哥回来啦!”那时,她以为满眼的阳光都快要迅速的被抽离了,以为全世界的光芒都被拼凑起来,以为它们全都聚集到一个小小的瓶中,只供自己观赏,只做自己的万花筒。只给自己幸运。
她只想再看看李子木,在还有机会的时光里。
见到的时候,李子木手里拿着杯子,看着自己。只是一秒,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凝滞,就那么一秒钟,她觉得时光静止了,他们回到了高二那年的暑假,月光下李子木拉着自己的手还是重复着说,“思思,我喜欢你。”
她又怕了,推开服务生转身就跑,只想跑,越远越好。
她以为他们以后可以不再见面了,却又在自家的楼下遇到,月光的作祟,李子木带着醉意上来抱她,她没有推开,只想短暂的窝藏一下,什么都不想,不想刚刚知道的有关自己弟弟的事情,不想自己工作上的烦恼,甚至不想早上的那个令人苦恼的追求者,或者是班里某个不听话的男孩子,只想再感受一下这也许是唯一的怀抱。
然后,她可以安然的安静幸福下去了,只需一个拥抱就好了。
可是事情的发生永远快过多米诺骨牌的蔓延,发现“宇文思”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愿意走进去,也许可以勇敢的主动抱住李子木,却在到达酒吧深部的走廊上看到了抱着别人的李子木,她才发现,那晚的拥抱是真的只是因为,他醉了。
好吧,那么再次逃开,已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有什么不熟练的,逃开,再一次的逃开。
被车撞这件事,却是自己真的不愿意的。被撞上的那一刻,她心里无限的悲哀,即使自己的性命已经不长,但也不需这样子提前剥夺自己生活下去的权利吧,但是满身的疼痛已经逼得自己不得不闭上眼睛,轻轻的休息一下,因为真的很疼。
醒来后,疼痛还是那么的彻底,可是李子木的脸却出现了,一点都不像印象中那个一直干净的李子木,满脸的胡茬,其实如果她那时可以说话,她一定会说,“神经病,难看死了!”但是,她说不出话。
李子木却说了,说思思我喜欢你!
宇文思想笑了,却也还是笑不出来。
此后一切突然变得水到渠成起来,一直存在着的爱情开始悄然的骤然的绽放;脉脉温暖的亲情即使不再具有真实的羁绊却变得更加的紧密;友情?她想,谢朝那个曾经的猴头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那个最宝贝的弟弟吧。
当宇文思想完这些的时候,突然很苦恼,转头朝李子木,“为什么我的人生毫无波折可言,实在是平淡无奇的过分!”
忠诚的李子木摇头,“有你的人生永远都是精彩的!”
“你神经病啊!我说的是我的,不是你的!”
“嘿嘿。”李子木傻笑。
很多模式是固定的,比如李子木可以对千万人大声叫骂,却惟独害怕那个女王;比如谢朝不听任何人的差遣,却可以走路去三公里外的地方买小孩喜欢的蛋糕;比如,李曰木……和,胥越?
宇文思小时候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完全治好,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死去,却还是在一个不幸的日子里偷听到父母的谈话,知晓自己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知道父母想去抱回一个小孩,以填充未来可能不会完满的家庭。
她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已经消失了一样,直到宇文光来到这里,她才好像见到了阳光。开始明朗,但是却越来越害怕李子木——她的阳光?
她害怕自己的将来,只是没有将来的假设,她害怕把更多的人牵扯进自己的假设中,尤其是李子木,她害怕他将来难过,她害怕他以后会永远的生活在空虚的假设中。那么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一切从未发生过,那么是不是就是最好?
一个人看在别人眼中的自私,其实却是有着极大的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过多的为他人,只是因为那个人真正的善良。
曾经,宇文光问过,“姐,你对咱未来姐夫有什么要求?”
宇文思眯眼,随即少有的温雅一笑,“要善良。”
善良?宇文光咕哝,要求好少哦。宇文思却低了头,想只要像他善良即可,但自己又何尝不知道永远不会有那么一个“他”的存在了。
后来,李子木问过,“思思,小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骂我流氓?明明只是碰了你的手拉你起来罢了。”
“神经病!”宇文思脸红怒骂,却也想到了那个模糊的中午,自己趴在地上,满脸的泥沙,身上的裙子早已被风吹开,露出了其中的小裤裤,而小小年纪的她已经知道了害羞,只是为了那么一件事骂了那个上来帮助自己的善良小孩而已,那么,这样的小事她又怎么会说出口?于是,她手肘狠狠的推了他一下,离开桌边,走出了屋外。
屋外,阳光万里。
屋内,李子木微笑。
阳光下,宇文思抬头,病痛全部根除,全身的轻松,多年来的那么些负担,一瞬间被蒸发了。
李子木走出去,轻轻抱住她,“我们结婚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