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语》金木水

38、索情

　　“数径幽玉色，晓夕翠烟分。声破寒窗梦，根穿绿藓纹……”一碧万倾的竹林深处，风拂黛色，烟笼寒潭，俨然一派世外仙境。可就这杳无人迹的地方，却隐隐传来清朗的吟诵之声，可奇怪的是，那声音还未落，就被另一道沉稳的声音却紧跟着续上，“渐笼当槛日，欲碍入帘云。不是山阴客，何人爱此君。”
　　“又来了……”竹语咬了咬牙，暗暗的低咒着，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深深的吸了口气，突然一个回身，足尖轻点，直冲着湖过急掠而去。
　　林中的湖泊静谧秀美，映在还未散去的晨曦中，仿若轻纱掩面的女子，温婉端丽，可这本该令人摒息的美景，却偏偏因为湖畔的一个人，而被破坏得荡然无存。
　　只见此人身材高大，却偏偏衣衫不整，头发胡乱的披散着，赤着双脚，衣摆被随意的掖在腰间，裤腿高高挽起，留出健康的麦色皮肤。
　　他毫无形象的半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一只脚搭在一块石头上，一只脚伸起湖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划动着，撩得水花四处飞溅。
　　他悠闲的一手撑在脑后，一手转动着一朵野花，嘴里还有滋有味的哼唱着听不出乐调的曲子。却不是福来还能是何人？
　　“你……你还有完没完了……”稍稍站定，竹语便冷冷的喝问出声，“我说过此处非尔等凡夫俗子可来之地，你为何还不速速离去，非要在此苦苦纠缠？”说着，他眼中寒光一闪，“难道你就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啊！竹儿……你来了！你终于肯见我了吗？”闻听竹语的声音，福来惊喜的一骨碌爬了起来，仿佛没有听到竹语的话似的，喜滋滋的跑了过来，一把抓住竹语的手，“我还道你不愿意见我呢！”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若是生了气，便就着了他的道，随了他的意了！”竹语垂下如蝶翼般长长的睫毛，暗暗的运气，本来依着他淡漠疏离的性子，不过接句诗罢了，不至跟他计较，可是这几日来，连续不断的事由，已经让他的火气频近临界点。
　　可谁知这口气还没有缓过来，那个没有什么眼色的家伙见竹语没有反应，还以为竹语默许了他，当下兴奋过了头，双手揽住竹语的腰身就开始得意，“嘿嘿嘿……我就知道，你心里头有我，只是自己嘴硬罢了！现在终于想通了吧？嘿嘿嘿……我……”。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扑嗵”一声，福来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忽然身上一轻，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整个扔进了湖中。
　　“啊……啊……救……救我……我……我不识水性……我……”福来在湖面上一起一伏的奋力挣扎着，冲着竹语拼命呼救，“我真……真的不识……不识水性……”
　　“给你一点教训！看你如何还敢纠缠不休……”竹语淡淡的双手抱胸，看着福来高举着双臂，渐渐的停止了挣扎，一点一点，慢慢的沉入水中，只在湖面上咕噜咕噜的冒了几个泡泡，就没有了踪迹。
　　“咦？难道真的不识水性？”竹语蹙起眉头，看着那已经恢复平静的湖面，“不应该呀？”又等了一会，仍然没有动静，不由得低咒出声，“真该死！”
　　竹语身形微晃，仿佛激射出的箭弩，瞬时来到湖边，翻手化出一根柔软的竹枝，直探入湖中，可是寻了半晌，竟然没有找到福来的身影。刹时，竹语心中不由得大惊，他顾不得许多，收了法术，一个纵身，跃入了湖里。
　　湖底很是清澈，连卵石都依稀可见，却怎么都没有福来的影子，竹语更是惶急，他摒住呼吸，强抑住心慌，努力睁大眼睛仔细搜寻，终于，在紧贴岸边的一角，看到了福来缩成一团的身体。
　　“王福来……福来……福来……”竹语在湖边的大石之上，挤压出福来胸腔中的积水，却不见他呼吸，不由得心中慌乱不已，只用力拍打着福来青白的面孔，大叫呼唤，“福来……福来……你快醒醒！你……你快醒醒呀！”
　　可是过去好半天，福来仍然四肢冰凉，一动也不动，顿时，竹语没有了主张，胸中像是被谁死死的捏住，气都喘不上来了，他微微颤抖着双手扶起福来的头，抱在怀里，“福来……王福来……你……你可别吓我？你醒醒……你快点醒醒……”然而，福来仍然一动不动。
　　眼见着福来死尸般没有反应，竹语着实乱了方寸，他略一思忖，一咬牙，伸手抬起福来的下颌，手指稍一用力，掰开福来的嘴唇，然后俯下头去，微启双唇，吐出一颗青光莹然的珠子，只见这珠子仿佛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微微停顿，就径直向福来嘴里落去。
　　然而也就在这时，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眼看着那颗青色的珠子就要落进福来嘴里的一瞬间，福来的嘴唇突然轻合，竟然将那颗珠子半咬在牙齿之间，唇角一挑，勾出一抹笑意，直把竹语看得愣在当场。
　　当竹语恍过神来的时候，就只见到福来的乌黑的双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睁开，眸若灿阳，满满的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