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读》山央

38、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完结报告

　　9月12日

　　查理，这份报告拖到现在才写，而拖延的这两个多月我想过是否要用错别字企图让你来共情，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姑且认为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方式，那我跟你谈谈天吧。

　　读你的那段时间，我回了趟家，翻到高中时候密密麻麻的政治笔记，我一边翻一边感叹，高中的自己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背下来的，我可真厉害。

　　如今我只能依稀记得哲学的基本问题是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

　　回了趟家，家中两岁的侄子整天叽叽喳喳说些听不懂的话，一大早醒来，穿着奥特曼的衣服，嘴里念念有词的却是“皮卡~丘”

　　两岁的年纪，模仿起皮卡丘来，倒是有模有样，我忍俊不禁，觉得他真可爱，有时楼下有小孩在玩滑板，童稚的笑声近了又远，远了又近。

　　小孩多简单，喜欢就笑，不喜欢就哭，但如果这份懵懂一直持续到长大，怕哭的人就变成了父母，相信你的父母也一样。

　　看书的时候，会想你懵懂不安害怕的童年里，究竟藏了多少无法用笔描绘出来的心酸，它们藏在你每一根血管里，汇成你想变聪明的渴望，所以你才选择了那个实验室，认识了阿尔吉侬。

　　查理，很抱歉我体会不到你逐步变聪明的过程是一个怎样的体验，但是从你的逐渐消失的错别字，准确的标点符号，甚至到后来你可以和一众曾经羡慕的科学家们一起出席重要会议，在同一个实验室共事，我由衷为你高兴。

　　你实现了变聪明的渴望。

　　但是，你不快乐。

　　听过一句话，大学是人生的暑假，当时别人问我赞不赞成这句话，已经失去人生暑假的我点了头。

　　大学毕业后，我经历了很多在学校里不会经历的事，在这期间，我深刻体会到了，懵懂是我们人生中的一片雾，它虽然不清晰，但也美化了许多我们察觉不到的微小恶意。

　　或许该说成当下人常说的钝感力比较贴切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片雾最终会消散，而我们要面临的是在失去人生暑假的生活中，毫不遮掩的恶意。

　　查理，当朋友不再是朋友，父母不再是父母，周遭的一切在失去雾气遮挡下明晃晃朝你亮出匕首时，你意识到，原来那不是光。

　　沮丧吧，我和你一样沮丧。

　　你不想被人当成试验品，于是带着阿尔吉侬从峰会上逃跑，但在意识到阿尔吉侬的异常后，又回到实验室协助科研人员，想让更多人变聪明。

　　即使，你在这期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

　　阿尔吉侬去世的几天后，你去看了抛弃你的妈妈，你抓着妈妈的手，恳切又着急地告诉她，你变聪明了，还在杂志上发表了文章，那一刻，你又回到了小时候的你，渴望被妈妈认同的你。

　　但从小嫌弃你的妹妹告诉你，妈妈得了阿兹海默症。

　　你在回去路上不顾周围人目光痛哭，我的手也很久没往下翻页。

　　*

　　大抵所有事都很难如人所愿。

　　总会记得暑假最后几天赶作业的急迫感，英语作文还有5篇，语文作业还有一大半空白，数学能不能借谁的抄一抄，一边奋笔疾书到很晚，一边在心里下决心下次不要这样了。

　　暑假猝不及防就这么结束了。

　　我很“南过”

　　在看到你又一次写出错别字后，我知道，你的暑假结束了。

　　*

　　在这人生最后的暑假里，你说：

　　如果你有机会请放一些花在后院的阿尔吉侬坟上。

　　*

　　可能你不知道，我很少买花，但如果买的话，我会买两束，一束献给阿尔吉侬，另一束献给你。

　　我永远为你的诚挚，勇敢，善良打动。

　　查理，

　　平安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