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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额尔古纳河右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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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年前看完的书,因为阳了拖到现在。
《额尔古纳河右岸》讲述了中国唯一饲养驯鹿的鄂温克族人的变迁,文章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人物过多,有时候看着看着需要往回翻确认一遍谁是谁才能接着看下去,特别是最后一部黄昏,看的颇为悲凉。
原本生活在与世无争密林里的鄂温克族人,因为森林开发,时代变迁,他们不得不搬下山,住在和普通民众一样的房子里,他们被时间推到新环境,周遭一切试图把他们同化。
看到他们搬下山的时候,不知怎的想起了前些天和朋友闲聊时,聊着聊着说到小时候吃的辣条,问她那辣条现在还有吗?她不确定地回答:“应该没了吧。”
我凭着记忆力上网搜,的确没搜到。
由此我记起了手机相册里有张几年前朋友发来照片,当时收到后我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那是我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
房子是我爸当时单位分的,一楼是单位食堂,二楼住着我们。阳台很长,不是独门独户,是一间间并排小房间,我们就住在其中两间,连洗澡都得去楼下卫生间洗。
二楼总共有六七间房,每间都住了人。房子结构是木质的,一跑一跳整层都跟着晃。刚搬去时候才刚幼儿园,左邻右舍有不少同龄人,没几天我们就玩到了一起。开始在楼上疯跑。
这个时候听得最多是楼下大人训斥我们的声音“不要跑!不要跑!”期间还夹杂几句本地骂人的话,可我们往往只安分几分钟,就又开始乐此不疲。
大概是为了震慑我们,一楼承包食堂的老板养了只大黄狗,我们上楼动静稍微大些它就会汪汪汪大叫,有时候还会蹿上楼,我们一看它上来便会慌不择路往家跑,动静比之前更大,老板也颇为无奈。
某一个无聊的夏日午后,狗在楼下昏昏欲睡时,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说把那只狗引上楼来,看看谁先跑回家。
我们一合计,点头同意了。
我们蹑手蹑脚下到一楼,一个小伙伴冲着不远处的阿黄嚎了一声,在狗悠悠转醒后,我们几个人开始砰砰砰往楼上狂奔。
“汪!汪!”
“不要跑!不要跑!”
“啊啊啊,它来了它来了!”
“快跑快跑!”
尖叫声打破午后的沉闷,我当时太过紧张,跑掉了一只鞋,正想往回捡时,阿黄在身后一口咬了上来,大腿内侧登时破了皮。
我吓得在楼梯上哇一声哭了。
那天下午妈妈骂骂咧咧带我去打了狂犬疫苗。
那之后我再也不敢逗阿黄了。而不久,单位把食堂的承包权给了别人,虽然骂我们但同时也会给我们好吃的食堂老板带着阿黄一走了。
那是我最先经历的第一个离别,但那时我并不知道那只是开始。
房子在单位大院里,外人进不来,但我们可以出入自由。
我们经常在单位院子里闲逛,单位大院的操场旁,有棵很高的泡桐树,我们经常捡掉落的叶子玩拔根儿,四月份院里的牡丹花树开了,口袋里便多了大朵牡丹花,楼下越长越高的苦楝树,风一吹,苦楝花瓣落满整个阳台。
夏天傍晚时分,劳累一天的员工们在操场打球,天将黑欲黑之时,一阵接一阵的蝉鸣声里,四脚蛇从这边草丛钻出,蹭一声钻到更茂密的草丛里。
秋天大院里的柿子树结果了,我们会用竹竿打柿子,有的柿子涩有的柿子甜,得看看运气才能吃到甜柿子。
而一到冬天就开始期盼下雪。
那时候家乡还会下雪,呼啸寒风把雪花吹进阳台,早上起来,阳台栏杆上堆着皑皑白雪,深一脚浅一脚在上学路上边走边玩,手冻得通红还不死心要捡檐下掉落的冰棱,只想拿到学校去炫耀。
我在那度过了好几个愉快的春夏秋冬。
后来,曾经的玩伴陆陆续续搬离小房子,二楼就剩我们一家。
泡桐树的落叶依旧铺满地,自己和自己玩了几次拔根儿后便停止了这个游戏,苦楝树越长越高,眼看要触到电线,爸爸不得不砍枝,阳台也不再落满花瓣,柿子倒是每年都结果子,只是我一个人不再好意思拿着竹竿去打,冬天的雪也不常下了,有时候一年都不会下一次。
后来,我们也搬走了。
老房子彻底空了,再也没人住进去。
它就这么遗忘在时间里,直到被拍下传到我这个作为故人的手机里。
照片里,房子比之前更旧了,用作晾衣绳的电线早已辨不出颜色,杂物堆满了阳台,破旧的格子沙发灰蒙蒙的,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曾经坐过的,而那棵一到五月就开花的苦楝树不见踪影,倒是杂草郁郁葱葱。
我满是感慨,却也知道,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只有时间,它无声无息改变着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它让鄂温克族人的森林消失,
让小时候吃过的零食,一起玩过游戏的人消失,
让人越来越习惯缅怀,习惯淡淡安慰自己一句“人嘛,总得往前看。”
是啊,人嘛,总得往前看。
《额尔古纳河右岸》最后一段,当其他人陆陆续续下山,只剩“我”和安草儿的那个晚上,他们并肩站在皎洁月光下,沉默望着通往山外的路时,一道道如同伤痕的车辙里,一只雪白驯鹿顺着车辙回家了。
那又何尝不是朋友发到手机上的老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