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秋稚满

2、我

　　Chapter2

　　“我们的分别，是为了久别重逢，好久不见，我的知春。”

　　许知春意外在网上走红的那个镜头里，她穿着宽松的针织毛线，下摆扎进牛仔裤里，美腿纤细修长，无一丝多余的赘肉。

　　B班练习室里有个练习生有个舞蹈动作总是跳不对，队友教了好几遍，都已经精疲力竭。

　　那个练习生正是杜心悦，她的队友自然便是陈诗诗。
　　许知春恰好进来跟跟拍摄像师说事，注意到杜心悦小腿力气使歪了，使不上劲来，导致上身动作不标准。

　　而再过半个时辰，郑PD就要来了，想到严厉的郑PD，杜心悦急得出大汗，越跳越错，舞资奇异。

　　陈诗诗已经没眼瞧了，索性用手掌遮住视线，眼不见心为静。这个时候，许知春出声：“右小腿往后扎马步。”

　　她说这话的时候，显露出不一样的气质来，不像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而像受过多年舞蹈训练的。

　　摄像大哥没错过这出，他聚精会神地半蹲着，他对许知春这个小姑娘印象不错。人踏实，工作勤勤恳恳。加上此时的许知春确实足够吸引人，于是他第一次违背自己的工作内容，把摄像头从杜心悦身上移开，转而给许知春一个特写。

　　杜心悦愣了一愣，她见过许知春几面，虽然大部分时刻都是擦身而过，但是美女毕竟是美女，更何况是像许知春这样的绝世美女，她对她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

　　有点清冷，一般都是独自一人。

　　许知春在她耳边低语：“别发呆啦，听我的，小腿退后十厘米。”因着搀扶的原因，两人靠得极近。

　　清冷美女呼出的气似乎也是带着莲花香，香气极冷。
　　杜心悦摸摸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半响才回过神来，不过由于练习时间太久了，脚步僵硬，有些踉跄，直挺挺地往后倒。

　　说时迟那时快，许知春上前几步，立马扶住了摇摇晃晃站不住脚的练习生。

　　许知春按住她的肩膀，劝慰道：“练久了就休息下吧，不急一时。”

　　她的声音如水涧清泉自西向东发出清脆的湍湍声，如夏天饮冰清凉，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带着一阵魔力，能抚平人心底杂乱的思绪。

　　杜心悦像个呆木头一样傻愣愣在原地，半天呐呐回答：“嗯，好。”

　　摄像师拉长又定格，镜头到此为止了。

　　杜心悦她们身为B班成员，在节目上露脸时长不少。导演审查片子的时候便将拍到的许知春放出去了。

　　每周六晚七点准时播出的一成不变的综艺里，多了许知春这个变数。凭借着颜值和个人魅力，掀起了一小阵的讨论度。

　　当然并不都是赞美夸奖的好词，网络么，鱼龙混杂多，阴谋论也多。一些人阴阳怪气地评论，不过许知春压根没在意就是。

　　///
　　离许知春走红已经过了一礼拜了，除了几个同事会拿她做个笑点，其他的么，都波澜不惊，没有给她的生活激起一厘米高的浪花。

　　但是生活嘛，就是时不时给你个惊喜，或者说偶尔发生点意料之外，让你在悲伤于生活的平淡时，又给你一张空头支票。但是空头支票的具体数额，可大可小，又是一场惊喜了。

　　许知春想按部就班按自己的规划把生活走下去，天不如人愿，她的空头支票来了。

　　一天中午，她被叫到导演办公室里头。这是她第一次来，里头的摆设极其简单，在这个物欲纵横，货币膨胀的时代下，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了。

　　仿佛是从闲置的小仓库改造而来的办公室，隐隐约约地还能闻到灰尘的味道。面积不大，逼仄人得很。

　　这青春101节目经费确实少。整个容纳上百人的地方也不过是节目组低价租来的废弃仓库而已。

　　镜头必须拍到的地方就装修一番，拍不到的地方，例如办公室之类的，就怎么便宜怎么来。

　　“许...知春？”导演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读得有点不顺。

　　许知春点头应下，“是我。”寥寥几句话，导演的气势压迫，板着张脸，并不是那种随和好打交道的人。
　　空间小，像是把她胸前的气给吸走了，有点呼吸不上来。

　　导演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视线在纸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进来吗？”

　　这种话几乎是十几年前电视剧才有的老套剧情——领导某一天把女主角叫进办公室，然后反问你为什么叫你进来，而女主角恍然不知，

　　许知春摇摇头，她当然不是什么女主角，不过她也不知道。

　　导演从右手边拿过他的茶杯，刚泡没多久，领导当久了，喜欢说话慢悠悠的，他啜一小口茶水。

　　许知春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最近的工作了，是不是不经意间犯了什么错误。

　　虽然南星台无论是从工资水平还是福利待遇来说，都匹配不上它的名气。但是实话说，待了快一年了，许知春不想离开自己的舒适圈。

　　一碗茶都见底了，他才道：“我和几个副导都一直认为——”

　　许知春竖起耳朵，身体像是被打了葵花点穴手。

　　“认为你不适合做幕后。”导演又倒一杯水。

　　许知春嗓子眼都提起来了，心落了一拍。

　　导演气定神闲：“应该去做幕前的。”

　　许知春：！！！？？？
　　“导演您的意思是？”许知春完全惊到了，她想了很多结果，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听上去最不可能的。

　　导演终于说话利索了点，没再卖关子：“前几天你的那个露脸镜头，我看了下，反响不错。”

　　“前天有个练习生退赛了，可是她的舞蹈都排出来了，突然少了个人，实在是影响舞台效果。”
　　导演说出最终目的：“所以小许你愿不愿意转幕前参加综艺呢。”
　　“我看小许你也挺有跳舞的天赋的，不去可惜了啊。我们这也是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连小许这种略显亲近的称呼都说出来了，看来是对许知春参赛志在必得了。

　　许知春没找到去的理由，当然也没找到不去的理由。

　　她有些迟疑地发问：“导演，如果，我没成功出道，那我在南星视频的工作是不是——”

　　“这个小许你就放心吧，只要你想回来，我段某发誓，南星视频总有你的一席之地的。”段非大手一挥，“在你参赛的这几个月里，工资五险一金照常。”

　　导演洋洋得意：“我在南星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他挥挥手示意许知春离开，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怎么选择就看她自己了。不过临走前，两人互加了微信好友，说考虑清楚后直接发消息给他。

　　中午到日落，许知春回到员工宿舍后半天都魂不守舍的，脑子里冒出两个小人在作斗争。

　　两个人小人立在左右各代表一个立场，叽叽喳喳斗嘴。
　　许知春脑壳痛，两小人也分不出胜负。

　　这个机会对于别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但是对许知春的吸引力却不大。她在小床上纠结得滚来滚去。

　　床不大，对于一个成年女性来说，更显得窄小。等从床上滚下来，许知春才后知后觉，她现在是在员工宿舍，而不是她的小公寓。

　　青春101沿袭别台的风格，禁止练习生外出，但对工作人员则无所谓，能自由进入。
　　南星视频总部在京城，为了主办此次的节目，特意派出部分的人员前往申城进行随时跟拍策划。总部也特意在选秀基地附近租了一栋公寓楼作为暂时的员工宿舍。
　　两人一间，她跟恩菲一起。

　　下雪的天，落日的余辉似乎更加晕黄。此时从一方小窗倾斜在许知春身上，像是仙女降临凡间笼罩的仙气。

　　恩菲开门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许知春带给她的美颜冲击太大，她一个女生都愣了好久。

　　许知春从床板上爬起来，揉揉被摔伤的皮肤，看到恩菲回来也愣了一愣：“怎么来这么早？”

　　恩菲是从员工聚餐回来的，她放下包，“哎呀，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提前走了。他们好像还要去KTV。”

　　她侧着半张脸，染的褐色头发丝有点糙，遮住了剩下的半张脸，一边往沙发坐一边她反问：“你怎么样了，头还晕吗？”甚至做势把手覆上她的额头。

　　许知春汗颜，这是她为了逃避部门聚餐扯的借口罢了。
　　“好多了。”眼看恩菲的手快要碰过来，她下意识往后退，躲开了恩菲的触碰。

　　恩菲的手僵硬地悬挂在半空，与地面成了一道水平线，久久才放下。
　　视线对上，两人眼里都露出一丝尴尬。最终恩菲收回双手。

　　许知春穿着毛茸茸的小恐龙连体睡衣，衣领宽大，隐隐约约甚至能看到锁骨。
　　而恩菲则是裹成了球，里里外外包得严严实实的。
　　恩菲有点无语，又没出门，都在宿舍里，有必要穿那么少去显示她的身材吗。

　　她没好气地提醒道：“最近天气冷，多穿衣服。”

　　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耐烦，奈何这许知春活像缺个筋的傻姑娘，一点没意识到，甚至傻乎乎的说了声好。

　　恩菲去厨房倒了杯温白开，聚餐的时候喝了点酒，喉咙有点干。
　　她端着杯子，一边走一边抱怨道：“我跟你说哦，有些练习生事真的多，还没出道呢，摆个什么明星架子。娇气得很，今天有个人甚至要求我给她们晒衣服，我们可是导演助理。什么人啊，以为我们是宿管？”

　　许知春仰头大笑，小姑娘的笑声如清脆的铃响在屋内，头和沙发来个亲密接触。
　　她眼睛笑出了泪光：“是不是我们平时穿的太朴素了，以为我们是宿管阿姨。”

　　恩菲：“女为悦己者容，公司里跟过来的男生都是兄弟了，又是女团选秀，平时都见不到几个男生。我们凭什么打扮啊，打扮给谁看啊。”

　　她往知春旁边坐，撇撇嘴道：“我们是靠本事吃饭的，不像她们，扭个屁股，唱几句歌，就有了无数的粉丝给她们打投集资。”

　　听到这，许知春油然冒出一个想法：“那你说为什么有些人去选秀？”这想法天马行空的，跟刚刚的话题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恩菲一愣，继而迟疑：“因为想要一个赚钱的机会？”
　　“还有呢。”

　　“想要出名？”
　　“出名是为了什么呢？”许知春双手托腮，像个好学的学生。

　　“为了...让全世界看到她们。”
　　“那如果她们不在乎全世界呢？”

　　“她们肯定有在乎的人，也许是为了想要在乎的人看到她们呗。”恩菲恼了一句：“你今天怎么回事啊，问这种问题。”

　　许知春扑哧着长睫毛，眨呀眨的，杏仁大的眼睛此时圆鼓鼓的。舌头上像是卷了蜜糖般甜滋滋的，她仿佛没有发现恩菲的情绪似的，她无辜否认道：“没怎么呀。”

　　她长得真好看，恩菲想。
　　真羡慕她。恩菲心里又添了一句。

　　不过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许知春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但是对于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许知春来说，又似乎是极其正常的。

　　许知春就是那种人，上一秒跟你谈天说地，下一秒就换了个无厘头的问题，有一次还问某网剧大反派男配为什么喜欢傻白甜女主。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恩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喜欢女主发生点爱恨情仇编剧怎么水到五六十集的泡沫剧？

　　换成另外别的人，都会打成智障。但是许知春是例外，人对美女总是有一层滤镜的，许知春就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生的人设。

　　好吧，恩菲心里深处有点酸，应该还不止一点酸。有些人生来美丽，生来享受万物的宠爱。

　　酸意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她也分不出半点喜爱，按捺住心里不受控制的情绪，她继续没好气道：“明天别叫我起床。”

　　语气其实很冲，但是许知春压根没注意到。

　　她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腿部线条优越，自然而然地问起：“为什么？你请了假？”

　　恩菲无语：“因为明天周天，我们做六休一。”

　　许知春长哦了一声，继续发呆去了。恩菲憋着一股劲，回隔壁房间睡觉去了。

　　小小的客厅剩下她一个人。
　　许知春从小脑子就不算灵活，反应也慢。于是这个决定她到了午夜才最终决定好。也许内心深处也是憋着一股劲的吧，想站在舞台上，告诉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

　　她小心翼翼地发微信给导演，说自己同意了，在话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选我啊？”

　　大半夜的，导演手机声把他给震醒，按捺住火气，他皱眉：“好的，明天见面详谈。”
　　至于最后那个问题，眼看这事已经快成了，导演索性不再兜圈子，他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上了热搜的。”

　　许知春揉着束着松散的头发，敲键盘回道：“自带热度？！”

　　导演没好气地从鼻腔里回个嗯出来，没管她看没看到，反正导演放下手机，浓重的困意突袭而来，大罗神仙也抵抗不住啊。

　　翌日清晨，太阳光线一出来，隔夜的雪融化得七七八八。路上都是积雪化成的水，反射出多彩的日光，甚是美丽。

　　许知春阔腿半蹲着，右小腿后移几步，手肘微微向前屈，从喉咙蔓延而下的线条感与外界和谐融合。她的手机镜头对准波光粼粼的水波，一个小坑托着，盛满了冬意。

　　张园出来唤她：“导演在找你。”
　　许知春拍好，拍拍屁股起身：“这就来啦。”

　　张园从基地门口出来老远就看到知春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于是她好奇地凑过来问道：“你在拍什么？”

　　许知春：“拍水呀。”
　　“水有什么好拍的。”张园不以为意。

　　许知春也就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