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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原以为秦志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陈安桥准备告退,魏琰却是直截了当:“你且留下,朕稍后再与你商议。”
      陈安桥道:“陛下与秦大人议事,我还是避一避的好。”
      秦志看了看皇帝明显余怒未消的脸,道:“微臣所奏皆是民生相关,倒没什么不能听的,况且二公子作为局外人,或许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建议。”
      魏琰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秦志:“嗯,秦卿说的对。”
      陈安桥便打定主意做个木头桩子,立在原地不说话了,有时候秦志故意问到他,他也只点头表示考虑周全,秦志尴尬了两回,便也不再找没趣了。
      秦志做事干练,简报也做得简明扼要,见魏琰的心思明显没在这上头,便寻了个借口退下了,魏琰捏着那份简报,半响没动静。
      陈安桥适才那句“难道陛下会因为我离开临安而杀我?”当真戳到了他。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上陈安桥的呢?两人幼年时在一处读书,没少一起浑闹,犯了错陈安桥总是第一个出来认错,是不是他的错都跑出去认,后来从母妃那里听说,这是为人臣子应当的,哪有叫主子挨骂受罚的,可陈安桥并没有表露出一点点不愿意,甚至多少有些乐此不疲、故意为之,时间久了练出一张说什么都有人信的嘴来。
      再后来长大了一些,知道了那些朝堂中的沟沟渠渠,他才知道原来这人和他一样生活在夹缝里,心里便生出了一些同情,和一些若影若现的保护欲来。
      或许是长大后的陈安桥处处露着的不靠谱反而最后都让他觉得最靠谱,以至于渐渐习惯了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他,哪怕这人胡咧八道一通,最后也没给个明确回答,他也觉得心安,仿佛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得到了他认可的一样。那股保护欲渐渐地变了味。
      尤其是朱苅回京后,他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不能忍受陈安桥成天把心思放在朱苅身上,尽管他知道陈安桥这样做的目的泰半还是为了他。直到后来他发现陈安桥竟然会为了调查朱氏扮作女子嫁给朱苅,那种意味不明的欲望才第一次真正爆发了出来。
      他嫉妒朱苅的同时,悔恨自己没有拒绝慧妃,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可挽回的道路,他下定决心要护住陈安桥,把他放在跟前,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然而事与愿违,这半年多以来,陈安桥逐渐与他有了距离,这让他产生了焦虑,他不知道自己想做的事究竟是不是对的,朝臣们无形中再逼迫着他,慧妃也在无形之中逼迫着他,就连以往最不拘束的丁七见了他都带了些客气,每日堆积如山的折子更是让他觉得力不从心。
      他太需要一个人帮他了,哪怕那个人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
      可现在这个人不仅承认了自己喜欢朱苅,还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自己心里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更是铁了心要离开临安城,桩桩件件都让他有了一种被人背叛的挫折感,陈安桥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险些就要脱口而出:是你背叛我在先,我如何杀不得你?
      可是他不能说,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他们之间便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你虽然一言不发。”魏琰缓缓开口:“可我从你的脸上看得出来,秦志的这份简报里,还是有不足之处。”
      陈安桥道:“古往今来之变法,无非是一句时过境迁,没有什么政令是可以一劳永逸的。将来之事谁也不可预料,解决好当下才有今后。”
      魏琰笑了笑:“你总是这样说话,让人错以为你对这件事没有意见。其实肚子里意见一大堆,就是不肯好好说。”
      陈安桥还是第一次这样被魏琰当场拆穿,愣了愣自嘲道:“在其位谋其政,我并未入朝为官,高谈阔论又有什么意义?平白得罪人么?”
      魏琰眉毛一挑:“你这话说得,倒像是我不让你入仕了。”说着叹了口气:“让你入仕你又要推脱,从前是借着年纪小,如今又是为哪般?”
      再一次被魏琰的话梗了一口,陈安桥只好道:“我还没恢复过来,且让我缓缓?”
      且让你缓缓?魏琰无力地笑了笑:“哦?依你看,朕许你多长时间为好啊?”
      陈安桥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魏琰颇觉有些好笑:“三天?”
      陈安桥摇了摇头。
      魏琰眉毛一挑:“三个月?”
      陈安桥又摇了摇头。
      魏琰嘴边的笑意没了:“大周如今的国情你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却要朕等你三年?朕等得起,就怕天下百姓等不起。”
      陈安桥把心一横:“六部之中人才济济,哪里就要让百姓跟着一起等了。”
      魏琰终于再次垮了脸:“三个月也别想了,三十天,够久了。”
      知道这是魏琰在下逐客令了,陈安桥也不含糊,有三十天算三十天,谁知道明天会如何呢?
      出了宣室殿,灵宝照旧客客气气同他打了招呼,陈安桥礼貌性的回了礼,刚出宫,秦志像是专门等着他一般窜了出来。
      “二公子可有闲暇陪我去喝杯茶?”
      陈安桥恭恭敬敬给秦志行了个礼:“大人客气了。请。”
      秦志很满意地笑了,拍着陈安桥地肩膀便把人往马车带,在他耳边开玩笑似的说:“陛下年纪轻,心性还不够稳,你又是他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有什么事不能同他好好说呢?”
      陈安桥下意识便要回头去看宫门口的侍卫,秦志不露声色地捏了捏他的肩,陈安桥犹豫片刻,便听秦志道:“走,到我府上去,虽是些陈茶,也够喝一下午了,你不知道那些条陈,我总觉得哪里不妥,想多听听,琢磨琢磨。”
      到了秦府,秦志便吩咐府中不要来打扰,午饭也不用等,见阖府上下俱是习以为常的模样,立时对秦志生出了些敬佩之情。
      秦志领着他去了书房,丫头仆人一概赶了出去,自己动手煮上了茶,一边煮一边絮絮叨叨,陈安桥默默地听着,偶尔插嘴问一两句,待秦志说完,他才感慨道:“方才没听的仔细,如今才知道秦大人辛劳。”
      秦志摆摆手:“在其位谋其政,现在多苦一些,将来也省力不是?”
      陈安桥笑道:“也是这个道理。”
      秦志伸手将晾好的茶水推过去:“那便先润润口。说说看。”
      陈安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晚辈并无实际经验可谈,对民生一事也涉略粗浅,真知灼见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疑惑。”
      秦志手一伸:“请问。”
      “大人提到的按人头重新划分田地,多余出来的田地为公田,民有田种,公田则划为军屯,倘若今后民生向好,多出来的人口怎么办?”
      秦志道:“自然是从公田出。”
      陈安桥问:“可有律令规定?军屯供养军队,人口多一点还好商量,若是大涨该如何?”
      秦志点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可若不实行军屯……”
      顿了顿道:“陛下又有意减免赋税,如此一来,还是入不敷出。”
      陈安桥道:“三州历经战事,可并不是连年征战,减免赋税也要区分开来。说到底,受战火荼毒最重的是农户,曹氏抓的壮丁也大多出自农户,轻重缓急可以适度调整,也要让富户地主们知道,咱们陛下可不是才财大气粗的二傻子,由得他们编排的。”
      秦志叫他这句话逗乐了:“你这个想法倒是很合我意。只是谁敢在陛下跟前这样说去?”
      陈安桥笑道:“陛下决不会武断,你莫给晚辈使套子。”
      秦志尴尬一瞬,知道自己的意图已经被看穿了,干脆正色道:“你既明白了,我也不绕弯子了。”
      “先帝还在世时,我便隐隐察觉到陛下情绪有些不对。你可知为何?”
      陈安桥抿唇不语,秦志叹了口气:“从前那些流言,外人津津乐道我却知道你并非是传言的那样。至于你为何要谎称喜欢世子,我想你有你的想法。”
      陈安桥抬起头,目光定定:“我并没有谎称。”
      秦志叫他这句话反梗了一下,无奈道:“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今日在宣室殿,我分明感觉到陛下的怒气,可却一直隐忍不发,甚至控制得非常好。我便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陈安桥轻轻笑着:“莫非是在我这里?”
      秦志道:“是与不是,你心里更清楚。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劝你顺从,而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这个秦志未免心思有些太过了,陈安桥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秦志不慌不忙,缓缓道:“山月关军粮案,你可还记得?”
      陈安桥皱眉:“什么意思?”
      “他负责筹措军粮,与蜀郡接洽之事一向是他亲自联系,皇五子接手才几天?他怎么可能会对泄密一事完全不知情?”
      陈安桥登时黑了脸:“秦大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秦志毫不遮掩:“先帝驾崩,蜀王不久之后必会亲自入京。”
      “那当初你为何不禀明此事?”
      秦志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说为什么?”
      陈安桥几乎是立即驳斥:“那你如今告诉我又是何意?”
      秦志毫不遮掩:“陛下待你之心特殊,往日听到你与世子的消息便会情绪失控,我想要你做什么,你应该明白了吧?”
      陈安桥气极反笑:“哈哈……荒唐!我陈安桥是个断袖又如何!?难道就该去以色侍人吗?”
      秦志面不改色:“我方才已经试探过了,以你的才智,是要以色侍人还是以德服人,全在你一念之间。”
      陈安桥牙关紧咬,这个秦志,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秦志又道:“今日谈话,我可以具本上奏,举荐你入户部。”
      “秦大人还真是用心良苦。”陈安桥感觉自己完完全全被算计了,他拿不准这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与魏琰合谋。
      秦志却是起身做出相送的姿态来:“你不必担心这是那位的计谋,他应该是最不想你知道真相的人。你若是想通了,尽管到我府上来。随时恭候。”
      陈安桥想了想,讽刺道:“大人是怕他对你动手吧。”
      秦志站得端端正正,并不答话,陈安桥也不多废话,起身便走。
      祈云山上又飘起了雪,朱苅倚在一棵巨大的柏树上看着胡不归与杜克己打架,莫问从后边过来,叹道:“怎么又打起来了。”
      朱苅笑道:“谁知道为什么呢。”
      莫问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过来,我瞧瞧你的脸。”
      回过头看了看莫问手里的东西,朱苅抬手便摘了脸上的纱布:“我觉着好了。”
      莫问偏过头看了一眼,唔了一声:“还有些淡淡的印子。”说着将手里的瓷瓶拿出来:“这是我爹调的,说是什么纯天然无污染零刺激。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朱苅瞥了一眼:“我不想用。”
      莫问哦了一声:“那还是我来吧。”说着便把瓶塞拔了,拿出一根玉匙在瓶子里掏出一块半透明的胶状物来。
      朱苅挑了挑眉。
      莫问笑了笑:“等它风干一点就不会掉了。”
      朱苅挪了挪步子,坐到一张石凳上,偏过头,莫问两三下敷完:“先保持这个姿势别动,等它干一点。”
      脸上有些冰凉的赶紧,朱苅拗着头又去看杜克己两口子打架,只见胡不归被杜克己别了胳膊,一脸不服气。
      莫问喊了一嗓子:“哎哎哎!差不多得了。”
      杜克己听见抬头看了这边一眼,松了手。胡不归骤然失了支撑力,险些摔地上。
      莫问:……
      朱苅摇了摇头,胡不归气冲冲跑了过来。杜克己跟在后头慢慢悠悠往这边挪。
      莫问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杜克己走了,朱苅招呼胡不归坐下:“你们俩这交流方式可真是与众不同。”
      胡不归哼了一鼻子:“我当初大概是猪油蒙了心看上他。”
      朱苅笑道:“那你还跟着他回来?”
      胡不归看了一眼勾肩搭背的两人,思考道:“大概是因为长得帅?”
      朱苅一脸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得空好好陪陪习清吧,我瞧着他那个性子,越来越像十师叔了。”
      说到儿子,胡不归垮了脸:“在山上待着成日里闷着,我说要带着习清下山去走走,他不肯,两句话对不上盘,这不就打起来了么。”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朱苅道:“阁主这回下山,怎么没让他们带着?有云姜那个丫头在多好。”
      胡不归脸色更难看了:“阁主本来都答应了!他非要说什么江南还乱得很不许去。”
      朱苅:……杜克己你是不是缺心眼!“算了,等过段时间,我带着他下山玩吧。”
      胡不归立马接道:“我也要去!”
      “你不去,十师叔还能同意。”
      胡不归:……“行吧,咱娘俩换着去总行吧?”
      朱苅偏着头脖子酸,便拿手撑着下巴哈哈直笑。
      “苅表哥!”
      远处奔来一个跳脱的丫头,莫问拍了拍杜克己的肩膀朝这边看来:“哎哎哎!瞎叫什么呢!”
      云姜朝他做了个鬼脸,风似的飘到朱苅跟前。
      朱苅拉着她,将她跑散了的头发拢了拢,问道:“事情办妥了?”
      云姜点点头,抱住她撒娇:“我好想你呀!”
      胡不归道:“你也该改口了,怎么还叫表哥。”
      莫问往后头看了看:“你爹娘呢?”
      云姜没骨头似的挂在朱苅身上:“在后面呢,一会就到。”抬头对朱苅道:“他们给你取了个好难听的名字啊!”
      朱苅眉毛一挑,感觉事情不妙,另外三人伸长了脖子问道:“说来听听?”
      云姜道:“宥之,是不是很难听?”
      “幼枝?”胡不归砸吧砸吧嘴:“确实挺难听的。”
      杜克己:……算了再打架不合适。
      莫问看了朱苅一眼,摸了摸云姜的头:“去去去,不懂别瞎说。”
      胡不归一脸好奇,知道自己中原话不好便没追着问,见云姜不大高兴,又问:“我呢?”
      这回轮到朱苅好奇了。
      云姜挥开莫问的手:“我娘说不归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尊重你的意思没改。”
      杜克己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下脸。
      胡不归得意洋洋:“还是夫人懂我。”说罢瞥了一眼杜克己:“哪像那个木头。”
      朱苅摸了摸脸上差不多半干的东西,把头转正笑吟吟道:“让木头自己想去吧。”
      木头本木闻言,果然陷入了沉思。
      莫问沉重地叹了口气:“估摸着木头离开窍还早。”
      云姜偷着笑了一会,望着朱苅道:“对了,我们回来的路上听到了好多临安城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朱苅道:“你想说就说,一会阁主回来了就没机会了。”
      云姜撇了撇嘴,感觉毫无满足感:“行吧。就是皇帝驾崩了,那个皇七子现在是皇帝了,还有你之前的那个媳妇,叫什么来着,现在是大官啦!”
      “陈安桥。”
      云姜:“啊!对对,就是他!”
      朱苅苦笑:“他不是我媳妇。”
      见云姜一脸我知道就是故意的的表情,朱苅只好又问:“先帝驾崩,蜀王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云姜想了想:“蜀王亲自去了,不过好像出了什么事,一直没回来。”
      莫问道:“这事儿蜀郡传的比较厉害,说是新皇帝想要借口蜀郡出兵晚了一事撤了蜀郡,但是近来又听说新皇帝大封了蜀王的子嗣,反正挺复杂的。”
      朱苅点了点头,又问:“蜀王呢?他是什么态度?”
      莫问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但就目前来看多半是没意见的,再说了,这只是撤郡嘛,又不是诛杀。不过蜀王子嗣众多,再加上之前那些亲兄弟堂兄弟,怕是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蜀王从前算不上骄奢淫逸,但也算是贪图享乐了,如今蜀郡被撤,封地又被瓜分,日子肯定不如以前。
      如此看来,陈安桥定然是仔细研究了那十二本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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