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杀机》追风的胖子

1、程序员不在服务区（上）

　　社会的进步、人们的需求让计算机发展的速度势不可挡，新兴的技术、新兴的设备，人们在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的同时，还不停对新事物提出要求。这就让互联网程序员变成了一个不可获取而且非常值钱的职业。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完成短期培训的社会人，一波又一波的年轻人走进了程序员这个职业。人们被坊间流传的高薪所吸引，也被能够加入很多炙手可热的大公司而雀跃。如果说哪家公司可以在短短几年内就成为巨头，那一定是现在的互联网企业。
　　为了能够让3.0版本的产品迭代在今晚上线，何楠楠已经连续加班了三天。每天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的她，也基本把这点睡眠时间交给了办公室的椅子上。想当初的名校校花已经变得有些蓬头垢面，散乱的长发经常会有几根调皮的掉到脸上。这个时候，只要何楠楠用手扫一下，就会有几根掉在地上，剩余的就被束在了耳后。跟她一样，为了3.0版本上线一同加班的员工还有十几个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入职一两年的员工。这个入职年限是尴尬的，因为再撑一撑就是主管了，不用再整天埋在写代码的日子里；可是如果是更入职的人，公司又不敢将这些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这样一来，跟何楠楠一起的十几个人就成为了加班首选。
　　“嘀嘀嘀~”空气中似乎传来了微弱的手机铃声，是那种就像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BP机的铃声。虽然说程序员相比其他职业的人员对流行的东西没那么敏感，但是用这么老旧的铃声也实属罕见。还有3个小时太阳就要冒出头了，那个时候就是新版本上线的时刻，所有的用户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奇迹；而为了这伟大的3.0，公司也是花了重金从几个月前就开始预热。可是这该死的老板就是在这样时间紧张、人手紧张的情况下仍然不愿意招人，让大家坚持着。说什么一旦上线就有重奖，一旦上线大家就可以放长假。可是大家的心里都清楚的很，重奖可能有、但是休假是不可能的。毕竟，再完美的系统也都是设计出来的，不可能不存在bug。
　　“嘀嘀嘀~”空气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何楠楠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回头看了看大家。他们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仰在椅子上，还有的和自己一样在劈里啪啦的敲代码。看了一圈，完全找不到声音的来处。何楠楠心想，可能又是谁昨天没有跟家里人请假，所以来电话兴师问罪了吧。想到这里，何楠楠差点笑出声音来。因为就在前两天加班的时候，一位男同事的女朋友来公司大闹一场，非说他找了别人，好几天都没回家。可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给他证明，这几天他都是在公司度过的，没有约会。女孩子也是尬尴，向这位同事道了歉。可是，这个故事却像一个笑话一样流传了起来。
　　“嘀嘀嘀~”就在何楠楠尴尬的笑了之后打算开始继续工作的时候，这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好像这次是连续的一直在响。何楠楠听着这动静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工作，所以就站了起来四处寻找这声音的来处。可是，这声音就像跟她捉迷藏，时而清晰、时而微弱，寻了几遍也没找到。“难道是自己太累，神经出岔子了？”何楠楠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边自言自语。路过一位同事的座位时，那位同事问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何楠楠就问他有没有听到这断断续续的嘀嘀声，对方只是摇头，然后也没再离她。这让何楠楠深信自己一定是太累了，看来是要休息一下了。

　　早上的七点钟，何楠楠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顺便把散乱的头发认真的梳理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又黑又丑，脸上一点光泽都没有，估计出去跟人家说自己25岁不会有人相信。想到这里，何楠楠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道：“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楠楠！楠楠！”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一个女生一路蹦蹦跳跳的走向女卫生间并大声地喊着何楠楠的名字。何楠楠走出女生间，正好跟来者撞了个满怀，“怎么了？”“刘总找你呢，说你是大功臣，要大大的奖励你！”便挽着楠楠的胳膊跑回了会场。为了庆祝3.0版本的成功上线，公司上下都齐聚在了会议室里，原本是容纳20人开会的会议室此刻挤满了人。女生一边高喊着“楠楠来了！”一边使劲开出一条路来，好让何楠楠走到会场中央。此刻的会场中央除了站着公司的大老板刘总之外，还站着产品总监和测试总监。没有产品组的设计就不会有产品的诞生，没有测试部门的认可系统就无法上线，可是最重要、也是最重的活却都是研发组的人干着。平时这两个部门的领导就喜欢对开发组指指点点，如今还先人一步站在了会场的中央，何楠楠的脸色比连续加班了两周都难看。可是毕竟也算是老员工了，她还是调整了呼吸缓步走向会场中央，微微上扬的15度嘴角接受了刘总的关怀与肯定。“接下来，我们让……”此时此刻的刘总正想给何楠楠找回一些面子和自尊，给她一个发言的机会，可是竟然被外面的前台小姐姐给打断了，“刘总，有公安人员找您！”
　　顿时，会场安静的就好像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刘总示意大家继续庆祝便走了出去。跟留在会场里的人一样，刘总也纳闷着这公安怎么找到了自己。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或者还说着庆祝新版本上线之类的话，可是哪个人的耳朵不是竖的比兔子还长听着外面的动静。众目睽睽之下，三位公安干警随着刘总进入了办公室，大家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就继续狂欢着。“嘀嘀嘀~”何楠楠又听到了那似有似无的声音，纵然会场里人满为患、声音嘈杂，可是何楠楠依然听的十分清楚。拨开人群，何楠楠逃离了会议室，望向整个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那个声音就在那里，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找出来。大概也就愣了几秒钟，那个刚才找她回来的女生又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关照地问她：“楠楠，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一下。”何楠楠摇了摇头，“没有啦，纱纱！”
　　纱纱的全名就做刘浣纱，想必是母亲生她的时候，正在回味浣沙溪的曲子就在她出生后取了这个名字。浣纱和楠楠是同班同学，也是一起参加校园招聘来到了这件公司。可是因为专业不同，学美术的刘浣纱进入了产品部、何楠楠进入了研发部。虽然相比其他人两个人的走动已经不少了，但是工作的繁重也只能让她们在这样庆祝的时刻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相处。何楠楠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纱纱，你听到嘀嘀嘀的声音了吗？就像以前的老式BP机。”“没有。”浣纱认真地摇着头，然后又把自己的手背贴近楠楠的额头。何楠楠本能的躲闪了一下，然后又苦笑了起来，“你以为我病了啊！切。”何楠楠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是那种阳光下也能看见天真的那一种。然后接着说：“你真的没有听到？”浣纱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就在何楠楠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时候，刘总从办公室伸出了个头喊道：“何楠楠，你来一下！”

　　刘总的办公室很大，甚至比那个20人的会议室都大。这么大的空间里除了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就是一套红木的椅子和茶几，据说这一套下来要几十万。同事们每次聊到刘总的办公室都会抱怨，“领导几十万可以买一套家具，也不给我们涨一分钱的工资。”而此时此刻，何楠楠正坐在着几十万的家具上。
　　何楠楠进入刘总的办公室以后，就被示意坐在了一张独立的椅子上。她的左上边是一张双人椅，刘总一个人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到膝盖之上。在何楠楠的对面和右侧分别做了一位和两位公安人员，办公室里很安静，似乎谁都在等另一个人开口。终于还是何楠楠先开了口：“刘总，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刘总抬头看了一眼何楠楠，又看了看公安人员，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低下了头。这时，坐在何楠楠右侧的一位警官开了口：“你们公司有个叫做李亚乔的，你认识吧。”“是的，他是我们研发部的员工，也是我们组的员工。请问是他出什么事情了吗？”

　　“死者李亚乔，男性，24岁，毕业于A市重点大学计算机系软件开发专业，实习期间进入某科技公司担任程序开发员。因在实习期间表现优秀，在实习结束后直接留在实习单位并于当年年末获得‘优秀员工’称号。李亚乔的职场成绩可谓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很快成为了开发主管，在3.0版本开发中承担重要角色。死前在公司已经连续上班2周，手机中最后的通讯记录来自2天前，最后的联系人为何楠楠。”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何楠楠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到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李亚乔是开发部开发二组的主管，比自己晚一年进入公司，可是因为头脑聪明、好学，成长速度和开发成果让公司所有领导都非常认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有可能在3.0版本上线后就会独立带领一个开发团队。可是，这一切都在2天前结束了。2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楠楠使劲回忆着那个时候的事情，这也正是公安人员想了解的事情。

　　2天前，公司还没有最终确定3.0版本上线的时间。大家虽然也都在努力赶进，可是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连轴转，每人每天还是可以睡上7.8个小时。李亚乔因为既是开发主管，又是开发主力才没得空去休息。但何楠楠何尝不是。大家都在盼望着3.0赶快上线。记得公司正式宣布3.0版本上线时间是在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公司官网突然贴出了一则重磅新闻：《智慧3.0，3日后相见!》没有任何内部消息，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官方网站就贴出了这样一条不仅让竞争对手摸不着头脑、也让内部惊慌失措的消息。3.0版本虽然已经基本开发完毕，可是大规模测试还没有开始，完全可能会出现重大bug。
　　那天中午，李亚乔跟何楠楠是一起吃的午饭。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其中一组底层代码优化的问题。当两个人回到办公室，发现大家一片躁动，互相之间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在工作。此时的他俩还不知道上线的消息。李亚乔嗓门大就冲着办公区喊了一声：“嘿！嘿！都干嘛呢！赶紧开工，都几点钟了，不想上线、不想休息了？”说也巧了，李亚乔刚喊完，刘浣纱就走了进来：“乔大帅哥喊啥呢！隔着防火墙我都听见你那个大嗓门了。”“啊？”李亚乔先是一愣，然后又哼了一声，就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了过去。刘浣纱拽着何楠楠的胳膊，轻声地问：“看到消息了吗？”“什么消息？”何楠楠看到刘浣纱神秘兮兮的，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已经走出几步的李亚乔也赶紧退了回来，低声跟着问：“对啊，啥消息，跟我们分享分享！”刘浣纱先瞪了李亚乔一眼，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公司决定3.0版本在3天后上线。”“什么？！”何楠楠跟李亚乔几乎异口同声，整个楼层似乎都能听见他们地声音。刘浣纱赶紧示意小点声音。何楠楠一边扭动身体，一边双手掐腰，低声地嚷道：“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现在连大规模测试都没开展，怎么上线？！”“是啊，是啊。万一出了问题谁负责？”李亚乔跟着附和道。“可是公司已经决定了，而且上了官网，你们有办法吗？”听到这里，何楠楠跟李亚乔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新版本上线地消息不是逐层传达给员工的，可是官网直接宣布似乎更有效果，一时间整个公司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条消息。准确的说，不止公司的员工，所有可能浏览公司网站的人都可以看到，包括竞争对手。也许公司是想出奇制胜，给竞争对手一个意外；可是这种连内部都不打招呼的方式，也是给开发部员工一个大大的意外。就在当天中午还在商量优化底层架构的系统三天后就要上线，简直如天方夜谭。可是，如今就算是天方夜谭，何楠楠和一众开发人员也得讲好这个故事。
　　回到座位上，何楠楠打开了开发日志，扫了几眼就叫上几个开发组长和骨干一起到会议室开了个会。“该优化的还得优化，但是绝不能影响开发进度和测试进度。我们……”会议室里，何楠楠加上她的组员大概就近十个人。何楠楠跟大家商量着进行了分工，有的人负责底层优化、有的人继续扣代码、还有一些人协调测试部开始大规模测试。看上去是那么的井井有条，似乎3.0版本完全可以按时上线。可是无数个历史时刻告诉我们，越是看上去风调雨顺的年代越是可能遇到血雨腥风。果不其然，就在测试部进行压力测试的时候，测试服务器突然冒烟，紧接着整个大楼电力中断。所有视线可及之处的屏幕都是黑色的，没有来得及存储文件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一刻没有人知道代码会在恢复后变成什么样子，也许连他们的主人都不再认识。
　　为了不耽误开发进度，开发部立即决定大家回家办公，但需要保持24小时网络和手机在线。家里有电脑的在家办公，没有电脑的在网吧办公；为此，何楠楠花了很大功夫才获得公司的支持，毕竟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做程序开发，便利与风险同时存在，但是为了能够保证版本按期上线，这也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为了能够获得公司内发生的第一手消息，何楠楠没有回家办公，只是消耗着笔记本电脑最后的电力在办公室里战斗着，她期待着电力尽快恢复。幸运的是，就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即将罢工的时候，大厦电力恢复了。从停电开始，已经过去了3个小时。电力恢复以后，何楠楠火速给李亚乔打了个电话，询问进展并告诉他大厦恢复电力了，要不要回来办公。李亚乔说目前排查到的丢失代码大部分已经恢复了，回到公司也会消耗时间，自己就在家里先完成这一段的代码，明天一早就到公司再一起办公。
　　何楠楠相信李亚乔的能力，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就挂掉了电话继续自己的工作。何楠楠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您的号码已欠费，请您及时充值，以免影响使用。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在工作上的人是没有关注这些细节的。大概晚上6点多的时候，刘浣纱来找何楠楠，说一起出去吃个饭再回来加班，顺便放松半个小时。何楠楠虽然知道事情很多，但觉得半个小时也不能彻底改变现状，再说了人总是要吃饭的，所以就跟刘浣纱一起走了出去。走的时候，何楠楠还不忘把手机装进了衣兜里，可是她还是没有看到那条欠费停机的短信。

　　18：32分，测试部发现重大bug。
　　18：35分，测试部负责人多次拨打何楠楠电话，无法接通。
　　18：45分，测试部负责人尝试联络李亚乔，电话接通。
　　18：47分，李亚乔开始重点修复bug。
　　18：55分，公司高层和技术VP分别给李亚乔打电话询问进程。
　　19：03分，测试部负责人联系李亚乔确认bug修复进度。
　　19：05分，何楠楠跟刘浣纱回到了办公室。何楠楠依然没有发现手机停机的事情，而修复bug的事情因为只有李亚乔知道，所以也没人告诉何楠楠。
　　22：03分，何楠楠觉得安静的过分，打开手机想确认下是不是自己把手机放在了静音的状态，才看到那条几个小时前的欠费提示。何楠楠赶紧给自己的手机充值并给李亚乔拨了电话。

　　因为何楠楠至今都还不知道bug的事情，所以何楠楠只字未提此事，只是询问了开发的进度。在听说自己关心的几个进度没有进展之后，有些生气，就说了句：“你怎么搞的，果然回家就没办法安心干活了吗？明天一早就马上来公司！”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电话那一端的李亚乔被训的莫名其妙，本身还想汇报bug 修复情况的他被无情的责骂阻碍了下来。听到电话中挂线声音，李亚乔感觉自己无限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