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木逢春》红心柚子核

14、第 14 章

　　苏意羡脸一热，立刻将他的手松开。
　　她微微抿着唇，将手背到身后去，尴尬地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右手……
　　那是与方才完全不同的触感，男人的手掌宽大，干燥微热。而她的手小，且许是方才收到了惊吓，这会儿凉得不寻常。

　　心脏猛烈地跳动，苏意羡怕手腕上的表再次报警心跳异常，心虚地抢先开口道：“吓死我了……”
　　原本苏意羡已经把智能手表摘了，怕再次与沈知行相处时心跳报警。
　　可沈知行并不知晓她那次心跳异常的原因，担心她身体出现问题，所以一定让她在体检结果出来前都戴着。

　　“没事，每年都摘，习惯了。”沈知行将她失手丢掉的荷叶捡起来，替她挡着脸。

　　二人并排缓步往岸边走。
　　刚迈下平桥，沈知行就看到了从远处飞奔而来的粉色身影。
　　他将荷叶交给苏意羡自己拿着，“太晒了，你先回去，我再摘一个给研研。”

　　苏意羡不太放心，原想跟着他去，可却被颜研抱住了胳膊。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小舅，我妈说他四五岁就趴在桥边够莲蓬吃了，掉不下去的。”
　　颜研见她满脸担心的样子，了然道：“他刚刚是不是故意站不稳吓你了？”

　　“故意？”

　　颜研指着此刻在岸边稳稳当当摘莲蓬的男人，叹了口气，“我以为小舅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逗我玩儿，现在看来多了一个爱好——逗你。”

　　沈知行很快走过来，将莲蓬递给颜研。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颜研忙不迭往外推。

　　“小舅，外公让你去会客厅。立刻，马上，就现在，一秒都不能耽误，你赶紧过去。”

　　“什么事？”沈知行并没有收到老爷子的信息或者电话。

　　颜研摇摇头，“不知道，好像很重要，让我务必要把你叫过去。”

　　沈知行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总觉得颜研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神里像是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发誓，真的是外公让我来的，如果我骗你的话今年暑假我多写二十张卷子。”颜研举起了三根手指，颇为认真。

　　这下沈知行彻底信了。

　　沈知行走远后，颜研凑到苏意羡旁边。
　　她强忍着笑意，压低声音道：“外公给小舅找了个相亲对象，我刚刚来之前偷听到的。”

　　“哦……”苏意羡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推门进屋，“你随便坐，冰箱里有冷饮。”

　　苏意羡招呼颜研坐下，然后去找了个花瓶将花插起来摆到窗边。
　　沈家是中式园林建筑，房间里的木质雕花窗与宽口青瓷瓶中的荷花很为相称。她转动着瓶身，将花瓶调整到了一个好看的角度。

　　“你要写作业吗？”苏意羡一回头，发现颜研居然进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数学习题拿出来。

　　颜研从笔袋里挑选出一根花里胡哨的中性笔出来写题，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暑假作业是每天都要在网上提交的。”
　　如今可不比以前了，以往她都是在假期末尾才开始赶作业。

　　“那还挺变态的。”苏意羡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她坐在颜研旁边剥莲子，先将碧绿的莲子从莲蓬中取出，然后剥去绿色外壳撕开薄膜，最后将莲子尖尖捏开，去掉莲心。
　　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工作干起来很解压，苏意羡剥得入神，很快剥完了整整一盘。

　　两朵莲蓬都剥完了，苏意羡无所事事地盯着窗台上的那盆莲花发呆，时不时捏一颗莲子放到嘴里嚼着。

　　“唔！苦……”颜研突然捂着嘴从座位上蹦起来，到处找纸巾。

　　“抱歉，可能莲心忘记去了。”苏意羡将碟子里的其他莲子都检查了一边，又挑出了几个没去莲心的。

　　颜研见她心不在焉，直接将试卷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最后一条大题，“姐姐，这题的二三两问我不会。”

　　苏意羡的注意力回来了一些，低头看题。
　　她很快帮颜研将第二问的思路理清楚，然后琢磨着最后一问。

　　“草稿纸给我。”
　　苏意羡写出大致的解题思路，问她，“这样能看懂吗？”

　　颜研摇摇头，指着草稿纸上两行陌生的公式问：“这是什么？”

　　“对，初二好像没学……”
　　苏意羡撑着下巴，很快又写出了一种解法，“这样呢？这个学过吗？”

　　颜研依旧摇头。

　　“那给我看看你的数学书？”
　　“书没带。”

　　苏意羡掏出手机，准备使用最原始的解题方法——APP搜题。

　　“搜不到的姐姐，我们数学老师说这卷子都是他们教研组新鲜出的，保证我们绝对搜不到。”颜研双手撑着额头，嘴里叼着中性笔，满脸愁容。

　　突然，她抬头看向苏意羡，提议道：“我们去找小舅吧？”

　　“你不是说他在相亲吗？”苏意羡说话时，身子不自觉坐直了些。

　　“我们去看看嘛，要是小舅明显不乐意相亲，我就去把他救出来。要是他乐意……”颜研摇摇头，迅速否定自己的说法，“他不可能乐意的。”

　　颜研时常觉得沈知行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可能是因为她，她让沈知行提前感受到了带孩子的痛苦和累，并且有她在，沈知行也不用担心以后养老的问题。
　　但他不想谈恋爱是因为什么呢？
　　颜研也搞不懂，反正她只知道沈知行不喜欢相亲。

　　“走吧走吧，说不定小舅正等着我们去救他呢。”她拿着卷子，拉上苏意羡就往外走，“去看看热闹再说。”

　　颜研带着她出门右转，然后钻进一片竹林里，猫着腰往前走。

　　“去会客厅不是那条路吗？”苏意羡指了指旁边的月形拱门。

　　“那是去正门的，我们先去后门看看情况。”
　　穿过竹林后，颜研带着她从栅栏上跨过去，再穿过草丛，还翻了个矮墙。

　　很快，苏意羡看到了会客厅的飞檐建筑，她和颜研走到会客厅后面的墙根底下蹲着，身旁就是大片的灌木丛。

　　苏意羡怕虫子，她蹲下后用防晒衣将自己的脑袋裹得紧紧的，警惕地看着四周。
　　见颜研大咧咧地穿着短袖短裤，苏意羡轻声问她要不要驱蚊水。

　　“不用，家里没虫子。”
　　沈家花了大价钱请专业的除虫团队住家，以老宅为中心，往外方圆一公里内全部要进行系统性的除虫工作。

　　“嘘……”颜研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凝神听着里面的人说话。

　　一墙之隔。
　　沈老爷子头疼地看着沈知行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结婚？”

　　老友端午来江城探亲顺便来家做客，在沈老爷子的邀请下，老友特地带上了今年正在读研的孙女儿，想让两个孩子见个面相处相处，看看有没有缘分。

　　可沈知行刚刚连正眼都懒得给人家姑娘一个，反倒一直拉着那姑娘的爷爷聊天。
　　一老一小天南地北聊得起劲，聊半天后他居然给老爷子聊困了，老爷子说要回去睡午觉。那姑娘见沈知行对自己不来电，便也跟着爷爷回客房了。

　　“薇薇又漂亮，又是江大的研究生，成绩还那么好……”沈老爷子挺喜欢那姑娘的，觉得她与沈知行条件相当。

　　沈知行看了一眼沈老爷子，又搬出了老借口敷衍：“太小了。”

　　“小什么小？你没听人家姑娘说她第二年考研考上的，开学二年级，今年25。年纪比你小一岁，正正好好。”

　　沈知行沉默片刻，“辈分小。”

　　沈老爷子一听气得不行，他说话语速都快了不少，“我看你是跟研研那小鬼头呆久了，说话没个谱，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我上哪儿给你找个跟你辈分一样，又没结婚的姑娘去？”

　　“还是你就喜欢比你大的？那老刘家那个闺女怎么样？离异带两个孩子，正好还没二婚呐！”他手撑着桌角，低头顺着气。

　　沈知行面色平静地去给他倒了杯茶，“您急什么？”

　　“我怕我看不到你结婚，下去以后没法儿跟你妈交代。”

　　沈知行勾着唇，语气不太正经，“大不了百年后，我把结婚照给您烧过去，烧两张，你和我妈一人一张留着看。”

　　沈老爷子没忍住笑，却还是蹙着眉训斥他：“没个正型！”

　　沈知行刚准备回去坐下，突然看见窗户后头有两个黑影儿。
　　他走过去，顺着窗户缝儿往外看……

　　沈知行探头，确认窗外两个脑袋低于窗台后猛地推开窗，伸手屈指弹了一下粉色衣服的脑袋。
　　听见粉色衣服诶呦一声，他又拍了拍隔壁白色衣服的头顶，“你也跟她学偷听？”

　　苏意羡僵硬地缩在墙根底下，心虚地抬起头看他，“叔叔……”

　　“小舅，是我有道题目不会做，所以拉着姐姐来找你的，你别怪姐姐。”颜研起身将上半身探进窗户里，朝她外公笑。

　　“我怪她干什么？翻墙偷听的事情只有你干得出来。”沈知行指了指后面的小门，“进屋说。”

　　两个姑娘进了屋，沈老爷子让秘书给她们一人拿了一支冰淇淋吃。
　　他指了指沈知行，“你现在去客房，给薇薇送水果和茶。”

　　沈知行蹙眉，“爸……”

　　沈老爷子提高音量：“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父子俩对视了半分钟，最终沈知行败下阵来。

　　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冲颜研的方向看了一眼。
　　颜研瞬间明白了沈知行的意思，“外公我和姐姐先回去写作业了！”

　　三个人一道出门走到墙角，沈知行把水果和饮料交给颜研和苏意羡。

　　“要我们送吗？”苏意羡看了一眼会客厅的方向，有些担心，“沈爷爷会不会知道？”

　　“是啊小舅，外公要是知道我们帮你干坏事，会怪我们的。”颜研歪着头，两个大眼睛眨巴眨巴，“风险太大了。”

　　沈知行：“要什么？”

　　“乐高。”
　　“好。”

　　“游乐园。”
　　“行。”

　　“新出的限定玩偶。”
　　“在路上了。”

　　颜研满意地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谢谢小舅！”

　　随后，沈知行看向旁边的苏意羡，“你呢？要什么？”

　　苏意羡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想要的。”

　　“那就存着。”

　　沈知行目送着她们往客房走，思来想去对颜研不太放心，还是跟了上去。

　　颜研敲开客房的门，笑眯眯地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甜甜地说道：“薇薇姐姐吧？小舅让我来给你送吃的，他忙着给我小舅妈打电话……啊！”

　　颜研忽然捂住嘴，满脸惊恐，“说漏嘴了。”

　　“小舅妈？”余薇薇诧异地看着颜研，“他不是单身吗？”

　　同样诧异的还有苏意羡，她们不是只来送个东西吗？颜研怎么还演上了？

　　“嘘！”
　　颜研压低声音，表情慌张：“姐姐你千万别说漏嘴，地下恋你懂的。”

　　余薇薇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地下恋？”
　　颜研点头：“对啊，小舅怕家里不同意，所以瞒着呢。”

　　“家里为什么会不同意？条件相差很大吗？”余薇薇觉得沈家还是相对开明的，不像他们家，余老爷子一言堂，但凡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够更改。

　　“差距还挺大的……吧？”颜研扯了扯苏意羡的衣服，她有些编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成年人的条件差距大具体是体现在哪些方面。

　　苏意羡硬着头皮，“是啊，差，差辈儿了。”

　　“那还好吧？”余薇薇跟他也差辈儿，但沈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啊。

　　颜研和苏意羡听见她这么讲，双双开始头脑风暴。
　　颜研：“家庭背景差很多。”
　　苏意羡：“年纪差很多。”
　　颜研：“学历也差很多。”

　　“具体的我们也了解得不是特别清楚，反正，反正就是很难被家里人接受，所以一直瞒着。”颜研一本正经道。
　　她想要帮沈知行一次性劝退余薇薇，这样沈知行一定会特别开心。

　　“我懂了……”
　　余薇薇面色僵硬地朝她们道谢，然后关上了房门。

　　颜研松了口气，伸手与苏意羡击了个掌。

　　她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见房门内传来余薇薇穿云裂石的声音——
　　“爷爷，我就说不来吧！帅有什么用？豪门太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