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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星河 ...

  •   林掷声陪着挖掘机把所有的尸骨残骸都挖出来了才离开。
      当时她站在旁边,看着一具具尸骨被清理出来,有骨架看起来跟她一样大的,她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有骨架纤细的看起来是女孩子。
      可这么多人,她分辨不出谁是周南。林掷声只能等鉴定科把结果鉴定出来了以后才知道。
      所以,周南只要再等等她,林掷声就能带她回家了。
      现场全部清理干净之后,警方派了两人秘密探查这里,以防有人来打探消息。
      林掷声已经坐上了回十堰的车,时间在晚上22:00。
      林掷声坐在车里想,她有多少天没有看见星星了?
      她也不知道,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一直在叫她,可是她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她拼命地想看清楚她的脸,可是视野还是一片漆黑。
      梦里声音的来源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小掷,算了,我这样可丑了,你看不到也好。我就要走了,来找你说会话。”
      林掷声莫名在她的抚摸下平息了心里的焦躁。
      她心里知道自己肯定是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的,可是她怎么都想不起,好像记忆丢失了一块一样。
      “小掷从小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呢,什么都不说,什么苦都放在心里。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没有人在你身边,所以你才那么沉默,可能你以为你想说也没人听,所以就全部都憋在心里,久而久之,你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很多人都以为小掷是是个怪小孩,可是在姐姐看来啊,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你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但是也并不文静,小时候我想到底是什么让你性格这么矛盾,后来姐姐知道啦。小掷啊,从小吃了很多苦,但是从来不会屈服。虽然过得很艰难,但从来不会丧失对未来的想象。虽然懂事但内敛,知道什么样子的懂事才能让别人感觉更舒服,所以小掷很多时候在外面表现得都很开朗乐观呢,你为数不多的朋友都以为你只是看起来那么快乐。只有你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你变成今天这样放弃了很多个自己吧,因为自己过得并不幸福所以将心比心总是让别人更快乐,愿意跟你玩的人都觉得你很好吧。”
      “但是小掷啊,姐姐并不想让你这样,我只想让你有一天真的快乐,不用在乎那么多别人的想法和说法,‘做你想做的,错了算我的’,虽然姐姐也是一个普通人,只能让你在我面前尽量开心,经过这段时间,姐姐也想明白了,小掷想怎么做,都是小掷的自由,小掷习惯了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也很久很久没有跟小掷说话了,好多事情都忘记了,小掷,我知道你总想把一切都做好,让所有人都不为难。姐姐知道,也只想跟你说,事有定则,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算结果并不好看都不会有人怪你,大家都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了,所以你不要为难自己。”
      “我了解小掷的,小掷向来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现在小掷似乎也找到了那个真的可以让你笑口颜开的人了,我相信她会照顾好你的,这样姐姐也可以放心了,所以,小掷,我走了……”
      林掷声觉得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没有了,声音也消失了,林掷声拼命地乱抓,哭喊着:“你别走,姐姐!别走,求求你,我真的好怕……我不想一个人,姐姐……”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好难过啊,可是她睁不开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林掷声猛然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有一张脸,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刚认识的警官汪泽民。
      汪泽民一脸复杂地看着林掷声说:“你做噩梦了?”
      林掷声后知后觉用没受伤的手抹了把脸,发现上面全都是未干的泪水说:“不好意思,见笑了。”
      汪泽民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说:“到了。”
      林掷声闻言才解开安全带下来,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水木童话,四周都是黑的,只有004栋别墅楼灯火通明。
      汪泽民关好车门和林掷声一起进去,开门就看到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
      林掷声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秦知知,于是问在看她的张逢:“张逢,秦知知呢?”
      张逢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的手,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国家最高检的人昨天就来了,她一直在那边忙,没有回来。”
      林掷声闻言点点头,想问问情况,结果张逢又说了句:“你手怎么回事?”
      说着还审视地看了林掷声背后的汪泽民,汪泽民很抱歉,十分歉意地说:“抱歉,她是为我受的伤,是我没保护好她。”
      “你不是个警察吗?怎么还要一个小孩保护你,你看看还那么小……”张逢一听就火了,指着汪泽民的鼻子就开骂。
      林掷声头晕脑胀的,一听这么吵,也很烦:“好了别说了!我自己愿意的,跟人家什么关系,你们少说几句!”
      张逢这才停下。
      “情况怎么样?”林掷声问。
      “秦知知那边还不知道,辉煌酒吧目前明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人也都还在,看来吴行还不知道这件事。”张逢回答。
      林掷声看了看沙发上已经睡着的温阮和周顷,过去把外套搭在温阮身上,他们这几天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所有人只要一坐下来就可以睡着,就算刚刚那么大声他们都没动一下。
      林掷声问:“受害人名单查得怎么样?”
      张逢又闻言把一个文件档案递给林掷声,林掷声接过一看,大多数人都是孤儿院的,少部分是从外面买来的,甚至还有被拐卖的。
      而很多的名字都被打上了灰色,表示一年之内,他们的信息已经没有一点活跃了,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都不在人世了。
      林掷声收起来放好说:“都别弄了先睡觉吧。”
      张逢没说话,林掷声也劝不动他,然后让汪泽民去她房间睡觉了,虽然他再三推辞,林掷声一直坚持,他拗不过就上去了。
      大厅里就只剩下林掷声和张逢,还有睡着的温阮和周顷。
      等周顷醒来她要问夏柏舟的情况。
      林掷声坐着,毫无睡意,窝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干嘛,手机也没有心思玩,想了想,她还是就在这里等秦知知回来吧。
      虽然秦知知回来看到她这副样子肯定会生气,但是林掷声还是想在她觉得累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是自己陪在她身边。
      张逢一边敲键盘一边问:“你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林掷声想了想,除了外界的原因,内部还是没有发生质变的:“还好啊,没什么不一样。”
      张逢抬眼看她,虽然对面的小孩脸色很苍白并且有忍不住的疲倦,但是看起来神色还是很轻松的,再问了一遍:真的?如果不行我们就回实验室检查。反正事情都差不多了。”张逢没有忘记上次林掷声无缘无故消失在检测仓里的事情。
      “真的,没什么不好,等事情真的完了我再去吧,毕竟我也还想多活两年。”林掷声说。
      见林掷声这么说了,张逢也再说话。大厅恢复了一片安静。
      林掷声闭上眼睛开始养起神来。
      早上八点,秦知知终于回来了。
      一回来就看见沙发上睡了一排人,其中有她最想看见的小鬼。
      但是小鬼好像并不怎么好,两天不见她的手上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睡觉的时候眉头都皱成了山峰,不知道是不是冷,正缩成一团在旁边睡。
      秦知知脱下外套,准备给她盖上,林掷声猛地一睁眼,看到是秦知知脸色才缓和下来,轻声问:“回来了?累不累?要先去休息还是想吃点东西?”
      林掷声给她挪了点位置,秦知知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的手问:“疼吗?”
      秦知知本来没什么感觉,其实现在只要不大力地活动都不会疼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秦知知这么问,她就觉得特别疼,特别委屈。
      林掷声点点头,秦知知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从兜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她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很担心。”
      林掷声接过糖,发现是她以前买的,秦知知在认真吃药她就放心了。林掷声打开包装纸把糖放进自己的嘴里。
      片刻后林掷声才问:“怎么样了?”
      秦知知闻言才想起来,找到遥控板打开电视,按到了桐城电视台上,才发现一条新闻。
      “近日,桐城市法院法官陈昆经人举报涉及巨额受贿,通过国家最高检调查,案件属实,现已撤销陈昆法官职务并且接受监管,等待开庭……”
      大厅里所有人都醒了,汪泽民也下来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再看世界上最好的剧情。
      秦知知关掉电视,汪泽民说:“刚刚警局已经发来消息,所有被害人的身份信息都已经核对上,我现在把其他证据拿过去,尽快向法院提起诉讼。”说完从张逢那里拿上研讨会的视频就出去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好像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
      秦知知在汪泽民走后,突然说:“吴行一定最快时间收到消息,我已经向法院提交了证据和申请书,正式起诉他,开庭时间在下午。”
      林掷声闻言,突然起身风风火火地往外面跑。
      秦知知还没反应过来,发现林掷声已经在开铁门了,连忙跟着跑出去,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她似乎已经知道林掷声要去哪里了。
      周顷听了,看着林掷声跑出去了才反应过来也跑走了。
      温阮坐在沙发上,不知道他们这么急去干什么。
      林掷声一出门就打了车,焦急地关上车门对司机说:“师傅,辉煌酒吧,麻烦快点。”司机一听便加大马力开了车出去。
      林掷声拿着手机报了警,对面的人一听到林掷声的名字,了解了情况之后说会立刻出警,让林掷声务必与他们汇合。
      林掷声答应后挂断了电话。
      十几分钟的路程林掷声第一次觉得就像一个银河系那么长,趁吴子松还没有收到法院的传唤,趁他还不知道,她今天一定要去把夏柏舟带出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林掷声刚下车就有几辆警车靠边停了下来,没有鸣笛。
      林掷声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又跑回去,看到队长还是上次的那个路天赐,她也来不及细说了:“路队长,快跟我走。”
      路天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拖沓,直接带人和林掷声走安全通道上了四楼。
      刚到楼梯口其他刑警就在林掷声之前举着枪蜂拥而入,率先控制住了走廊的人,林掷声对路天赐感激地点点头,跑到上次见到夏柏舟的房间。
      一开门,林掷声愣在了原地。
      里面昏暗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等很刺眼,房间的沙发酒台,什么都不见了,只剩下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很大的透明玻璃缸,里面装满了水。
      夏柏舟的白裙子和水缸里的水一样被她的血染红了,夏柏舟嘴里塞着破布在水里漂浮着,她的头发连着头皮已经被人扯掉了一半漂浮在水里,头顶上那块裸露的头皮正在涓涓不断地涌着血。
      她的全身上上下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林掷声通过血水清楚看到了她身上扎满的玻璃块,脑袋里轰的一声,她心里最后的一棵树轰然倒塌。
      林掷声不敢想,甚至不敢看,她不敢去想象夏柏舟身前受到了怎样的酷刑,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样被折磨到死去。她只知道,她来晚了,又一次来晚了,来得太晚了,夏柏舟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来到门口的刑警谁都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房间里的东西,都别过了眼。
      林掷声就这么呆呆地望着那个水缸,死死地抓住门檐不让自己瘫软在地上。
      她的夏柏舟,再也没有夏柏舟了。
      秦知知赶来,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本能地止步,随后看见了门口摇摇欲坠的林掷声,跑到她身边,拉住她。
      好久好久,林掷声才侧头望向她。
      好久好久,林掷声才认出她来。
      秦知知不知道说什么,想用另一只手去扶她的时候,林掷声瘫软在地。
      秦知知赶紧跪下来抱住她,顿时,林掷声泪流满面。
      “秦知知,我可以救她的啊!”,林掷声的嘴里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溢出摧天震地的哭声,林掷声死死地拉住秦知知的衣袖,失控地哭喊。
      她可以救她的啊,她说过要带她回家的啊!
      门外的所有人都不忍直视地偏开了头,丝毫不层摇晃的身躯在现在忍不住痛哭起来。
      如果再来早一点或许这个女孩还有救,如果他们来早一点,这个女孩或许不用这么痛苦地死去。
      “我可以救她的啊!如果我再来早一点!如果我早点发现!我可以救她的啊!秦知知,夏柏舟死了!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林掷声乱舞着手控地哭着,想喊喊尽世上所有的冤屈。
      为什么她要一次次看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为什么啊,她真的努力了啊,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秦知知望着水缸里的夏柏舟硬是没让眼泪流下来,林掷声用力地抱着林掷声,在她耳边说:“林掷声不怕。”
      “林掷声不怕。”
      周顷从特警里挤进来,走到门口,看着房间里愣了愣,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周顷颤抖着手放在了玻璃缸上,嘴角忍不住颤抖,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夏柏舟,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夏柏舟时她的笑容。
      他又想起夏柏舟说他是个好人,可他这个好人到最后什么都没能为她做。
      林掷声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她只是一脸麻木地看着夏柏舟,努力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特警已经把整栋楼都封锁住了,把所有人都带了出去,一时间桐城的辉煌帝都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变作人走茶凉,只剩下一栋空荡荡的大厦。
      刑警把水缸里的水放出来,最后把夏柏舟抬出来放在担架上,用白布盖住了她发白的脸。
      周顷只是在一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夏柏舟被抬出来。
      担架停留在林掷声身边很久了,林掷声只是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盯着白布,白布上又开始有血渍了。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催促,安静地给这个女孩最后的时间。
      林掷声伸出手把白布从夏柏舟的脸上拉开,用手一点一点地抹干她脸上的血水,为她梳理还在的头发,夏柏舟最喜欢美丽了。
      林掷声注视她好久,最后转过了头,秦知知向那些特警点点头,他们慢慢地把担架抬出去了。
      房间只剩下一片残迹,只剩下支离破碎的三个人。
      林掷声开始一言不发地在房间四处查看。
      夏柏舟说她走不了了,她说走不了了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为了这个原因她以性命做代价,林掷声一定要找到这个原因,找到那个让夏柏舟用命留来的东西。
      林掷声走到一副画框下面,那幅画画的是一片星河,星星点点的颜料在明亮的光下发出灿烂的光芒,仿佛在这暗室里真的存在这片星河。
      林掷声盯着那幅画看了又看,最后踩着刚刚放水留下来的的梯子,近距离看这幅美丽的画。
      秦知知默不作声地走过去给她稳着梯子。
      忽然,林掷声伸出她那只没受伤的手,一拳打在了画框的玻璃上,玻璃沾着林掷声的血碎着掉下来,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伸出手去撕那幅画,最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东西。
      一台老式的ccd相机。
      林掷声沉默地从梯子上走下来,按下了相机的快门键暂停了视频。
      林掷声按了开始键,一点没漏下地看了吴子杀死夏柏舟的过程。
      这么多年,夏柏舟果然变了,她不是那个只知道爱美的姑娘了。
      林掷声一言不发地按了下一个视频,看了一个又一个。
      直到把所有的视频都发完。
      视频里那一张张陌生的脸,男孩女孩,他们都很年轻,他们在相机里说着:
      “我叫方燕,今年17岁……”
      “我叫余小雨,今年17岁……”
      “我叫艾琳琳,今年15岁”
      “我叫李奇,今年18岁……”
      “我叫宋兴,今年16岁……”
      ……
      原来他们把最重要都的证据,留在了一片星河里。
      他们穷尽一生都在做同一件事,为了地下室的一丝阳光而付出了鲜活的生命,为此他们去到了地底,那里没有毒打,没有nue待,但那里,也没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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