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注意小尾巴 ...
-
哈里斯太太再晚一秒来开门，我可能就转身走了——按了五分钟门铃，没人应门；又打了四个电话，一个打给哈里斯先生，秒挂，三个打给哈里斯太太，无人接听。脾气再好也不行，这换谁都要走人的。
但就在我即将转身的瞬间，门拉开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浓重的辛辣咖喱味道扑面而至，刺得我皱了皱鼻子。穿着花围裙的哈里斯太太见状，尴尬地笑了笑：“开放式厨房就是这点不好。”她侧身让出路来，“让你等了很久真的很抱歉，卡姆小姐，刚才锅子差点糊掉，我手忙脚乱的，没有听到你敲门。”
“没事，可以理解，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我换上哈里斯太太递给我的客用拖鞋，瞥到发现有双男式皮鞋摆在外面，相对的，摆放主人家三双拖鞋的位置空空如也，看上去男主人在家。
“哈里斯先生呢？他不来一起听听罗比的近况吗？”我边跟着她往客厅走，边问道。
或许是我的错觉，但她仿佛哆嗦了一下。“他还没回来，今天单位加班。”她说。
可主人家的拖鞋全都不在，还有双男鞋在门口，不是哈里斯先生的，难道此刻有别的男人藏在楼上？加上按了很久的门铃，三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她总不能正好在偷人吧。明知道有家访还这么做，实在有点变态......不过仅凭鞋子就揣测正经人家的太太偷吃，我这样扣黑锅也很缺德。我收回乱飞的思绪，在她的示意下把大衣搭上衣帽架。
“亲爱的，你介意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吗？我这就去给你沏茶。”她说着，拢了拢略显蓬乱的头发，往耳后一别，露出一道还在渗血的伤口。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你...你在流血，哈里斯太太！你还好吗？”
她一僵，迅速把头发放回来，又拨了两下，掩得严严实实，简直欲盖弥彰。她无措地看着我，生硬地笑了一下：“我很好！我......自己不小心划的，是......对，是戒指。”
她这借口实在太蹩脚，让我都没法很好地配合：“呃，这样啊。那......需要我帮你上药吗？这个位置可能不太方便。”
她动了动嘴唇，是个拒绝的口型，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挤出一个笑容道：“可以，谢谢你，卡姆小姐。”
她把我按在沙发上，自己从电视柜下层取出医药箱，随后坐在我身侧。我一手拨开她的头发，一手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轻轻擦拭那道细长的伤口，说：“可能会有点痛。”
“没事，我习惯了。”哈里斯太太答道。
我一时不知道她在说习惯了疼痛，还是习惯了经常会有这种明显人为的伤口。切口整齐，笔直地从耳后到下颌骨，就像有人在这里划了一刀。我为了上药方便，把她毛衣的高领往下拽了拽，哈里斯太太瞬间握住了我的手腕，但已经晚了——我看到一圈紫红的淤痕，是手指的形状。
她一把将我推开，瞪着我，脸上写着愤怒与恐惧。
我是真的没想到会发现这个，考虑到我之前还猜测她正偷吃，这.....这要是真的，那看上去玩得还挺大，口味真重啊。我很是尴尬地举起双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哈里斯太太，真的。”
但她依然警惕地瞪着我，我只好更加诚恳地说：“我只是个小助教，你是学生家长，你的投诉可以直接让我丢了饭碗。信我，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审视我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抢走了镊子与酒精棉，收好药箱后在我对面坐下，语气不太好，但转移了话题：“说说罗比在学校的表现吧，卡姆小姐。”
我很高兴能从那种压抑的尴尬气氛中解脱，调出平板上的电子报告单，一项一项地快速讲着，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然而事与愿违，我讲解的途中，哈里斯太太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瞟向我背后，厨房吧台的方向。她突然打断我，说：“咖喱应该好了，我去关一下火。”
我只好住嘴，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她。空气里的辣咖喱味实在太浓厚，感觉我的鼻子都要失灵了。不过这个辣味怪怪的，和辣椒的刺激感不是同一种，还叠了点铁锈味。如果不是我不可能流鼻血，我都要怀疑这味道给我鼻腔毛细血管刺激崩了。说真的，越仔细闻越怪，辣咖喱都带铁锈味吗？什么调料能兑出这种味道？
哈里斯太太说去关火，但我还是能听到咕嘟咕嘟的熬煮声。从刚才开始她就没什么动静，我忍不住扭头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正有一把水果刀对着我刺过来！！！
“卧槽！”我一声脏话冲口而出，险而又险地闪开了，刀尖划破我的衬衣，深深刺进沙发。我趁机火速后退，抄起平板挡在面前：“你疯了吗哈里斯太太！”
事实上她看着很清醒，表情相当决绝。见一击不中，拔出刀继续向我挥舞。我把平板狠狠砸向她，扭头就向厨房跑，好歹吧台比较高，能兜几圈是几圈。但我的计划没能成功，刚绕到吧台后，我的路就被挡住了——谁他妈能想到吧台下面有具死不瞑目的男尸躺在血泊里呢！更不用说这个男人还长着一张哈里斯先生的脸！
我被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在这个瞬间明白了为何有铁锈味——这他妈根本就不是菜谱的问题，真就是血的味道啊！我以为的掐痕怕不是情趣，怕真的发生了打斗！怪不得哈里斯太太要杀我，这怕是要封口啊！
哈里斯太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我片刻的晃神换来的是一把从背后刺入的水果刀。终于得手，哈里斯太太显然以为自己安全了，我反手就是一记肘击，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几下就把她面朝下掼倒在地，膝盖死死压着她的后背，制住她的行动。
她脸贴着地面，被我摁住无法动弹，语气止不住惊愕：“你，你怎么还能动？”
因为我及时把痛觉屏蔽了。当然那个瞬间还是剧痛，余韵痛得我完全保持不了教养。
“闭嘴，表子。”我单手背过去，拔出插在后心的水果刀，瞬间感到热流涌出来，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把刀横在她脖子上：“现在，我问你答，明白吗？”
她试图挣扎，我没有移开刀刃，她脖子马上多了一条渗血的伤口，终于不敢再动。
“你能杀我，我就能杀你，这顶多是防卫过当，懂吗？”我拍了拍她的脸，“现在回答我，为什么杀我？”
她不吱声。
我换了个问题：“哈里斯先生是谁杀的？是你吗？”
她生硬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差点笑了：“这可真是巧了，在场就我们三个，一个不会说话的尸体，一个你，一个我。你不知道，难道我一个来家访的小助教能知道？”
她还是不说话。
“让我想想......哦，或许你的小罗比知道？他有没有可能——”
“罗比不知道！”她立刻打断我，态度明显变了：“罗比不知道！和罗比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在楼上写作业！”
“看来他和这件事有关。”哈里斯太太还挺有意思的，她竟然会对一个仿生人小孩产生保护欲，那可是公认的机器。我知道有这种把仿生人小孩当亲子的理论，但亲眼见到把机器当人看的，她是除我以外的第二个。我故意叹气：“如果你不说，我就先捅穿你的四肢，再去把他拆了，怎么样？”
她声音尖利：“你敢！你敢伤害罗比，我就——”
我嗤了一声：“你就怎样？你这个样子，自保都难，还想保护一个机器？”
她愤怒地反驳我：“罗比不是机器！他是我儿子！”
她的反应让我觉得或许有隐情。但总不可能是仿生人小孩杀了哈里斯先生，他们的型号显然不具备给成年人捅刀的力气，更何况程序中也有不能伤害人类的设定。
我诈她：“别维护凶手了，他就是个待报废的机器。而你，也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不关罗比的事！求你了，他真的没杀那个魔鬼！”哈里斯太太像个复读机，“罗比是无辜的！”
她竟然用“那个魔鬼”来形容哈里斯先生，可是三个月前我来家访时，这对夫妻还相当和睦。我问：“所以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我的话术圈套很烂，但好在哈里斯太太自乱阵脚。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了她，她情绪激动，语无伦次：“不是，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正当防卫！我没有办法，罗比咬了他，他差点就拆了罗比，可罗比是来救我的！是那个魔鬼又开始死死掐着我，我不能呼吸，是罗比让他放开了我，我不能让罗比死！”
我大概明白了。哈里斯先生对她施暴，在她窒息之际，仿生人小孩出手相救，哈里斯先生转头想拆了罗比，哈里斯太太为了救他，才对丈夫出手。她脖子上的淤痕其实新旧交叠，或许她身上有更多被长期施暴的痕迹。这次出手，很难说不是积怨已久的“过失杀人”。
但这他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能让罗比死，那为什么连我也要杀？”我怒道。
“我没有想杀你，真的，我只是想让你不能动而已。我不能让你报警，我可以进监狱，但罗比会被销毁。可他只是想救我！”哈里斯太太竟然哭了起来，“罗比只是咬了人，他不该死！我只是想带着他逃跑！”她乞求我，“放过他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救救罗比吧！”
她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我从没想过还有间接被仿生人道德绑架的一天。可我又的确被她说服了，仿生人小孩何其无辜，就算有罪也不至于销毁。但我也不能就这样松开她，天知道她会不会爬起来反手再给我一刀，那边刀具架上可还有五把刀呢。
“我答应你。”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片刻后结巴道：“真、真的吗？你愿意放过罗比？”
“带着你的罗比跑吧。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把刀往下压了压，让突然躁动的哈里斯太太安静下来，“当做今晚这一切都没发生。如果你不幸被捕，也绝不能把我供出来，我只是正常做完家访就离开了。成交？”
“成交。”可能觉得不够真诚，她又补充道：“我对上帝发誓。”
狗屁上帝，人类都能自己创造新物种了，还需要去信上帝？
我给她脑袋结结实实来了几下，确保她晕了才起身。我承认我在泄愤，但我也确实需要时间来清理一些痕迹，并且安全地离开这里。哈里斯太太大概会昏迷两小时，我猜这并不会耽误她带着小孩逃跑。
我收好屏幕碎裂的平板，然后用自己的大衣里侧大概擦了擦地上的蓝血，反正会蒸发，也不担心留下痕迹。唯一头疼的是手里的水果刀，这大概也是杀了哈里斯先生的凶器，但现在上面不仅有哈里斯太太的指纹，也有我的指纹。为了不给自己惹更多麻烦，我只好把刀也擦干净，重新插回刀具架。
至于这是否会给办案人员增加难度，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
处理好一切，我重新穿好大衣，裹住后背的伤口，佯装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哈里斯家。常速驶出那个街区后，就快速驱车赶往郊外的弟弟家，也顾不上雪天路滑，平时两个小时的车程被我硬生生压缩到一个半。即使这样，我到达时，驾驶座的椅背也快被我流出的血浸透了。虽然屏蔽了痛觉，但我知道现在状态不好，液钛的大量流失让我有点失去平衡，走路踉踉跄跄的。
所幸一开门克洛伊就接住了我，让我不至于摔倒。闻声过来的黑发男人只穿了一条泳裤，身上湿漉漉的，显然刚从泳池里爬出来。看到我他吹了声口哨：“大场面啊，弥莉安。这就是你努力融入现代社会的结果？真精彩。”
我现在不太有力气斗嘴，只摆了摆手：“赶紧救我，除非你想看我死第二回。”
“也不是不行。”伊利亚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让克洛伊把我带去实验室了。我刚被支架固定，就看到另一个克洛伊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伊利亚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他看向我：“你还带了个仿生人小孩过来？”
“什么东西？”我皱起眉头，有不好的预感。
“我是说，”伊利亚一字一顿，“你后备箱里有个YL400的仿生人小孩，黑发绿眼。”
我想我知道是谁了。罗比。
我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但这不妨碍我在心里骂一万遍：去他妈的哈里斯，去他妈的仿生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注意小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