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扇门（无限）》礼安九

31、工程师

　　于阶白是在滑雪的时候意识到的不对劲，彼时他正腾空而起，就在下落的那一秒，他陷入了那种氛围。

　　就像之前他半梦半醒之间所感受到的那样，漂浮着，混乱着。

　　他当时唯一的念头是，“我不会就这么被雪埋了吧。”

　　再次睁眼，于阶白只觉得自己僵硬得无法动弹，随即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疼，他看见了自己左肩戳出来的断骨。

　　他抬不起手，只能在脑袋转动的范围内观察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像是交通工具，有座椅和方向盘。

　　但看起来和人类世界的车区别很大，更像是电影里描述的那种未来科技感。

　　他想了想，叫了声书记官，却没得到任何应答。

　　正想着，于阶白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这是失血过多后的虚冷感。他摸索着挣扎，解掉了安全带，整个人落在了车顶上，他奋力向那扇破开的车门爬去，车门前横着一具手里握着锤子的尸体。

　　于阶白趴在尸体上，手在舷窗上按出了血印，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色的雨幕里，一道白光撕破了天际。

　　于阶白用锤柄撬开了车门，整个人一滑，带着身下的尸体落进了雨里。

　　泥水溅了他一脸，雨混杂着血水流下，在两人身体下聚成了一团。

　　于阶白撑着身体想爬起来，小腿处却传来剧痛，看起来是骨头断了。

　　但他还是忍着痛站了起来，一道刺眼的白光突兀地打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上。

　　大雨瓢泼，一辆漂浮在空中的车缓缓下降到了他的眼前。

　　他几乎要被这大雨和灯光弄得睁不开眼，勉强抬起手挡住了光，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报告，这里还有幸存者。”

　　两个端着枪的人从漂浮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是一队穿白衣服的人，他们极有秩序地分成了几队。

　　两人架着于阶白上了悬浮车，其它的则留下来检查现场和尸体。

　　于阶白躺在了担架上，失血过多让他头脑发昏，只能看见许多个虚影在自己眼前晃荡。

　　他偏头，看见一只带着红色宝石的手。

　　一双眼睛望了下来，但他看不清，麻醉剂的注入让他的眼神涣散得更剧烈了。

　　那只手虚点在了他的额头，带着凌冽的雪松味，“感谢诸位今日的努力，我会向母亲如实汇报的。”

　　然后于阶白就在这股气息中闭上了眼，所有的嘈杂都被抛诸脑后。

　　于阶白是在一间洁白的病房醒来的，没有冰冷的药水味，一束百合放在他的床头，散发着洁净的清香。

　　他的身体在这段昏迷的时间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因为腿上的伤太严重，他还需静养一段时间。

　　唯一幸运的是，他拥有了一只钢铁左手。不是形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钢铁。

　　这里拥有比人类世界更高的技术，给他造的这只胳膊，除了材料，日常使用与原装无异。

　　据医生说，还有不少新功能待他自己开发。

　　立体投影正放着他那天的事故场景，女主持人正怒斥着反抗组织雷欧的恶行，画面里的他像条死狗一样被拖上了悬浮车。

　　一双穿着黑色皮靴的脚站在车窗边缘，没沾上一点雨。

　　通过这些天与工作人员和电视上的了解，于阶白大概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构成。

　　这个世界分为八个区，从一依次往下排，数字越大的区域越落后。

　　而名为伊利奥斯的第一区，是所有区域的领导者。他们至高无上，拥有最先进技术和人才，所有的工程师都以来到这里为荣。

　　是的，于阶白是一个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的第三区工程师，编号也是003。

　　他们那班车上一共有四位工程师，但不幸遭遇到了雷欧的截杀，最后只剩下了003这一根独苗。

　　今天是于阶白出院的日子，只要今天的检查确保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他就可以光荣上岗了。

　　在玫瑰之城伊利奥斯，劳动是最光荣的事。

　　首先来的是心理医生，他礼貌地向于阶白询问了几个问题，并交给了他一份测试题。他们得确保这位工程师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刺杀活动后还仍然能正常工作，不会有严重的应激心理。

　　金色头发的心理医生看着答卷满意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此后的身体检查进行得非常顺利，不到半个小时，于阶白就收拾包袱站在了医院门口。

　　昏沉的天，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立体投影的广告，各种飞行器在空中奔驰。这让于阶白想起了那部名叫银翼杀手的电影。

　　一辆白色的车悬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个卤蛋一样的光头，“是工程师003吗？”

　　于阶白嗯了声，光头便让他上车，然后扔给了他一个透明的卡片。

　　“这是你在厂区的身份卡。”光头一个急转弯，差点把于阶白拍在墙上，他伸出头怒骂：“你他妈会不会看道！”

　　由此可见，不管世界进化到何种地步，有些东西还是相似的。

　　身旁不断侧过繁华摩登的城市。

　　在成功别过另一辆车后，卤蛋又恢复了平静：“厂区守则应该已经发到你的终端了，记得查看。”

　　两人一路飞驰，从大城市到达了一片看起来像是工业区的白色建筑。

　　车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栋高耸的白色建筑上方。

　　光头接着按了一个按钮，车身旋转了九十度，然后猛地向下一扎。在这短短的两秒，于阶白体会到了云霄飞车的快感。

　　即将与白色建筑相撞的那一刹那，大楼顶部开了一扇门，车像游鱼一下嗖的钻了进去。

　　然后一路飞驰，一个甩尾进了停车位。

　　光头带上了墨镜，“哥们到了，下车吧。”

　　于阶白踩在地面上，乍看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实则苍白了不少。

　　一个大头机器人迎了上来，“请问是工程师003吗？”

　　于阶白嗯了声，机器人挥动着可爱的短胳膊道：“请跟我来。”

　　机器人边走边向他介绍所经过的区域，“这里是第一厂区，分为上下层，地面部分主要是生活和基本工作场所。”

　　它带着于阶白进了电梯，“下面才是你的正式工作场所。”

　　电梯在静默中下降，从负一一直到负二十，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巨大而又复杂的机械管道系统映入了于阶白的眼帘。

　　它的显示屏上显出波浪线一样的条纹，它转身招呼于阶白，“先生，请跟我去你的工作区域吧。”

　　于阶白跟着它穿过繁忙而又紧张的人群，来到了一块透明的操作台前，“先生，这就是你的工作台了。”

　　面板上的折线数据在不断跳动，显示的是活度和离子差，以及材料变化等。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你就是003吗？”

　　于阶白木着脸点头，他有点看不惯三这个数了。

　　男人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终于给我送来了一个能用的工程师。”

　　他对着于阶白伸手：“你好，我是一区的工程师，你可以叫我夏。”

　　这人表面谦卑，实则高傲，于阶白用钢铁铸就的左手和他相握，“你好，希望我们以后的工作愉快。”

　　夏对他的态度很受用，微微扬起了下巴，“第三区应该没有这种设备，你先跟我熟悉一周吧。”

　　于阶白点头称是，大头机器人礼貌地和两人告了别，显示着波浪线逐渐远去。

　　夏维持着表面高贵的人设，扶了扶眼镜，“跟我来吧。”

　　他用指点江山的语气和于阶白讲述了相关仪器的用法，以及他们每日的任务，于阶白跟在后面啧啧附和。

　　夜幕降临，于阶白终于回到了房间。

　　未来化的白色房间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天又下起了雨。雨滴在窗户上拍打出涟漪，厂区的白色灯光在其中波动。现在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

　　首先是这个世界，八个区的联合社会，等级制度鲜明，五区之后的人几乎没机会进入伊利奥斯。

　　而能进入这里的其它区的人，都是各区的佼佼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这里备受鄙视。

　　在这种相当不平等的环境中，催生了一个名叫雷欧的反叛组织，他们打着第八区人民也是人的口号异军突起，致力于给前三区的高贵人士找不痛快。

　　其次是他的身份。在工程师界，编号越小证明这个人能力越强，因此他“本人”在第三区是颇有名望的工程师。

　　最后是他在进行的这个名叫神器的项目，那些庞大的管道系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第一厂区这些工程师所负责的只是最表面的那层。

　　那位名叫夏的工程师一脸高傲地告诉他，他应该感谢伊利奥斯给了他一个参与世界变革的机会。

　　于阶白躺在床上想，世界确实需要变革。

　　要是有颗核弹就好了......

　　他低声叹了口气，这个没有书记官的世界，还是有点无聊的。

　　于阶白就这样顶着003的身份工作了一个月左右。

　　工作内容并不复杂，每隔两个小时取一组数据，日常在管道上攀爬检查有无泄露。996都没这卷，以前总是折磨助理的于阶白也体会到了福报这两个字。

　　在这样高强度的连续工作下，他根本没机会离开这栋建筑，只能借着和同事们聊天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

　　是的，这里不准上网。

　　工作的最后一天，一位穿着制服，胸前挂着勋章的军官来到了地下二十层。

　　大人物带来了一位更大的人物。

　　所有工程师都被召集了起来，到了最顶层的巨大会议室里。

　　工程师们的座位也显得泾渭分明，一般是同一区的工程师们坐在一起。第一区的人坐在最前排，周围空了一圈出来。

　　第八区的工程师默默地一个人缩到了最后。

　　于阶白第三区的同僚拉着他聊天，“怎么样，和第一区那个白痴一起工作不舒服吧，我听说他的号码是买来的。”

　　于阶白唔了声，暗暗想，实质上他和他搭档是半斤八两。

　　他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大人物要干什么？这么大的架势。”

　　另一位同事悄悄凑在了他耳边，“城主的儿子要选一个工程师为他服务。”

　　于阶白颇觉一言难尽，这还整出了一个选妃的架势。

　　旁边的人注意到了他这一点不屑，用力拍了他一下，“你懂什么，要是能得到这位小少爷的青睐，我们就能在第一区站稳脚跟了。”

　　于阶白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他能选中你吗？”

　　那人哼了一声，“你不懂，对我们这些外来人说，第一区是的幻梦般的存在。”

　　“总归是要挣扎一下的。”

　　最后不合群的于阶白受到了排挤，两人手拉手讨论，把他扔在了一旁。

　　第一区，在其它区的人心中的分量似乎很特别。

　　枯坐一小时后，于阶白终于等到了那位大人物大驾光临。

　　一双黑色的皮靴踏进了会议室。城主少爷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青年的眼神冷漠而又高高在上。

　　于阶白听见了旁人的惊呼，他真美。

　　旁边的人恭敬地向他递上了名单，他看都没看便拂到了一边，“我会自己看的。”

　　那人讪笑着抱着名单，跟在了他的身后。

　　在他抬手的那一刹那，于阶白看见了他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少爷屈尊降贵地从台上走了下来，台下的人翘首以盼，尤其是第一区的工程师们，眼珠子几乎黏在了他身上。

　　小少爷的皮靴敲打在阶梯上，寂静中只有他的脚步声。他停在了第三区的工程师们旁，轻敲了下桌子，“003。”

　　于阶白抬眼看向他，小少爷的眼睛又黑又幽深，声音冷淡而疏离，“我想他应该没有意见。”

　　跟在他后面的那位大人物笑得尴尬，“先生，他是第三区的。”

　　少爷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我知道，卡尔。”

　　他的眼神扫过于阶白，像是在看一件颇为满意的商品。

　　“走吧，003先生。”他说。

作者有话说

　　就是在选妃，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