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漪舞翩翩

5、残局

　　风，硬生生地刮着，毫不留情的，嘶吼着。
　　月才刚露出头，却已被乌云给覆盖住了。
　　“宁大人……”琴蓦地停住了，弹琴的人是这悍雪楼的头牌之一的——梦牙。
　　悍雪楼是京城四大红楼之一。可比起其他风月场所，这里，又有所不同。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男人窝……这里只有男妓，而且，都是卖艺不卖身。
　　这是悍雪楼的规矩，谁都不能破，天皇老子来了，规矩一样照旧。
　　这么刁悍的规矩，不是有来头的人，是开不了，也不敢开的。
　　楼主便是当今皇上他哥，名扬四海的战王——酃伤。
　　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再来说说梦牙吧，他其实本是酃伤身边的侍卫。酃伤准备开店那会儿，因为愁没人选，所以就把身边底子不错的人，派到这儿来……可怜那梦牙，习得一身好武艺，本来是打算精忠报国，为国捐躯的，却没想到王爷一声令下，就把他送进了妓院，要去学什么承欢要去学什么琴棋。
　　其实梦牙是长的不错的，虽没有闭月羞花，却长的一副谪仙似的清醇，象一杯干净的水，容不得人玷污，可偏偏这样的人被送进了悍雪楼。尽管底下的没人敢动他，他也只是卖艺不卖身，可外面传的天翻地覆。
　　现下是男的看见他想要生吞，女的看见他就骂。
　　委屈与不甘，都不知应该往什么地方发泄。

　　他面前的是三王爷——缚宁。缚宁比起大哥酃伤，二哥皇帝，少了一分威严，多了一分温柔体贴。可毕竟都是君王家的人，勾心斗角是少不了，所以这缚宁，也只是看上去温和但却是个不下两位皇兄的狠角色。
　　他是梦牙得罪不得的人。
　　可他，却偏偏又爱上了这样的人……帝王一般高贵的身份，就算他想高攀，也高攀不上，还是省了这份心，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逃离这囚笼，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为国效力，只想坐一个普通人，锄田，娶妻，生子。
　　梦牙知道，这样的愿望看上去容易，事实上，也是难以实现的。
　　自己这样的人，想要逃离这，根本不可能，即便是老了……也得在这里做个赶车的亦或烧水的。总之，是无法逃离的了。
　　想着想着，眼泪也落了下来。

　　缚宁看着夜色，眉头不禁一皱，听着这熟悉的泣声，想必，又是他身边那位头牌，在感伤了吧？他的事，他不是没听说过，他在打什么算盘，他早已摸透。无非是想做个平凡人随随便便的过一生，无非是想离开这悍雪楼。
　　尽管他也想帮助这位天天就是弹琴下棋闷到不行的人，可他知道，大哥的人，是不能碰的，哪怕对方只是大哥的一只狗。
　　不过，他看大哥不顺眼也有好一段日子了。再看了看身旁的人，他知道，梦牙爱他，那么，又何不利用这人的爱，和他企图逃离的心，设下个局，让大哥往下跳呢？到时候就算出了事，也是由梦牙来垫背。

　　“梦牙，唱首小曲吧……”
　　梦牙会唱的，也不过寥寥几首，顿时要他唱，他想也没想，抚上琴随便弹着：

　　“孤城何必道风霜，风尽冷眉，人本离殇还寂寞，身过四方，不肯话凄凉。
　　白衣未尝解彷徨，十年秀骨，病与朝衣作故香，却将多情，换作无情肠。”
　　依稀零丁的琴音，再加上梦牙本身所怀的惆怅，难免唱出了几分忧伤，宛转的声音低沉却恰到好处。
　　缚宁有些痴了，月下之景，再配上美人伤离别，难免有些动摇，却碍于大哥那该死的破规矩……
　　哼……真是越想越觉得大哥留不得……这样的人再留下去，只会威胁到自己，想要上个人都顾及那么多……该死……
　　这厢缚宁还在烦恼不已，那厢梦牙还在唱下去，“门隔花深梦旧游,夕阳无语燕归愁,玉纤香动小帘钩.落絮无声春堕泪,行云有影月含羞,东风临夜冷于秋. ”
　　缚宁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象是在邀请，可这边还顾及着大哥，一怒之下，拍桌而起，“我还有点事……”
　　就在缚宁夺门而出的那刹那，梦牙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十日之后。
　　“记住了，呆会儿酃伤快来的时候，就在屋内点这十夜香，这是解药。他一晕，你就弹琴。让外人以为你们在聊天……我就会在那时进来，到时候，你可以回去过你平凡的生活，我也可以除掉我心头大患。”缚宁穿着也行衣，站在窗外。
　　“嗯。”梦牙有些小心的接过香烛。
　　一个时辰之后。
　　“你来了……”
　　“嗯。”
　　“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
　　“碰……”
　　缚宁从窗外倾听着屋内的动静，不由的笑了起来，呵，少了大哥。他还有什么好恐惧的？那皇帝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日后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么遐意多么畅快……还理会他那个下了地狱的酃伤……
　　慢慢地屋内响起了日前他听的小曲，缚宁知道，时机到了。
　　他打开窗户，看见地上躺着的酃伤，更加得意了起来，哼，你也有今天。
　　“他，你要怎么处理？”梦牙说话有些畏畏缩缩，这让缚宁更加得意了起来……
　　“还用问，当然是杀了他了。”
　　“他死在这，你要怎么解释？”
　　“放心放心，我不会让他死在这的，我一刀捅死他，然后再扶着他出去，别人看我们兄弟二人不会有什么疑问，就算有疑问我说他喝醉了，也不会有人怀疑，然后再送进宫中，在他寝宫的杯子里放点毒，别人就会想成是中毒而死了……就算有人验尸，由于这十夜香的缘故，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主意不错嘛……”
　　缚宁哈哈一笑，腹部突感一痛。
　　“是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本来就是战王的人……本来就是间谍……只是没想到，一向狡猾的宁大人，也会有中计的一天。本来我和酃伤大人还认为这个想法过于冒险，却没料到你竟然乖乖的往下跳……宁大人，你也太……”突然，梦牙的话说不下去了……
　　“呵呵，为防保险，我给你的毒，并不是下在蜡烛上，蜡烛上只有普通的迷香，毒，是下在解药上……你不知道十夜香下在哪里自然会吞下解药以防万一，当然，解药你肯定也给了酃伤……所以，现在中毒的你们两个，也不会好到哪去……尽管我中了一刀，可是你们两个，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吧……哼，虽然我还是料错了，但起码，我没输！”
　　看着倒下去的两人，缚宁咬咬牙，拔出腹中的刀，“嗯……”，被撕裂的伤口的那种疼痛可不好受，但为了成为接下来可以大笑出声的人，没别的选择了……“去死吧……”

　　没有人知道缚宁来过悍雪楼，因为这个计划为防保险酃伤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人们只知道，悍雪楼的楼主和头牌，暴庇于悍雪楼中，三王爷缚宁，因伤势严重流血过多，卧病不起时日已不多。

　　皇帝坐在龙位上，淡淡的笑着，他，才是最后的赢家，看来在受了伤回到王府的缚宁寝室中等候多时，并不是白费的，他收拾了这个残局。
　　是的，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
　　这只是个残局而已……看着手下的棋，再次的笑出声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