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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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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儿,不得无礼。”慕容华低声喝道,随即凝目看向慕容降雪。
慕容降雪此时浑身是伤,背却挺得很直,整个人如清秀挺拔的翠竹,见慕容华出声也不答话,只是微微斜睨了他一眼,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衣撕扯成片自行包扎在较深的伤口处。与此时慕容宇身边的侍从人来人往地递送茶水和疗伤成为了截然的对比。
慕容华神情冷淡地注目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他明知自己还要连战下一场,却连半分胆怯也不曾流露,精致的面容上似有淡淡嘲讽,连正眼也没瞧过慕容侗,心中微有不忍,却分毫未曾流露。
他瞧着他长大,深知眼前的少年最不需要的便是怜悯。若要让这样一块美玉发出光芒,最好的法子便是锲而不舍的继续雕琢下去。若是不成,宁愿毁之。
他微微敛眉扬手,示意开始。
此时周围的慕容世家的堂主与长老们都在窃窃私语,任谁都知道让这样一个年仅弱冠的少年伤痕累累的情势下连战两场会是什么结果。
于是那投来的目光中有了然,有怜悯,亦有嘲笑。
慕容宇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相比慕容降雪一身剑伤,他的情况好了许多。也因此,不少人以为他是佯败。身为慕容家的长子,他自小便心计深沉胜过常人,更惯于表面温和退让,在慕容世家中向来以温厚宽和收买人心。因此他便是败了也不出人意料,更可显得自己居长而不欺弱。然而只有此时他自己心里清楚,若说诈败的心思,初时是有的,然后后来却是全力以赴的了。
如今见慕容侗目露杀机,他登时明白这个二弟的打算,只是他太沉不住气,教人一瞧便知,不由心中泛起不屑。
慕容侗顺手脱了外袍,他里面穿了件窄袖绸衫,举剑在手,目光阴沉地盯住慕容降雪,心头一时掠过了无数念头。
慕容降雪连战两场,不论体力,战力都居于下风,他本可以无需吹灰之力便可以铲除这个小子,不过为了万无一失,他甚至早备下了一柄染毒的剑,只是在那之前他会借机好好地羞辱他一番,看这小子还有没那个造化继续和他作对。
然而待得他正视到慕容降雪的目光,不由地还是一窒。
那眸光精光四射,目光之中流出清冷孤绝之意,哪里有半分的颓废疲倦之势。
心头不知为何竟有了几分惧意,不由先发制人,起身一跃便大喝一声地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的头上劈下,如此之力,似是要活劈了他一般。
然而慕容降雪平静而立,毫无躲避之意,那斜斜垂下的手却微微提起,握成剑指,眼中寒光闪动,杀机大炽。
下一瞬,剑光敛尽,所有人都怔住了。
只见慕容侗的剑尖正被慕容降雪夹在指尖。
不过第一招而已,第一招就被对方夹住剑尖
微微冷笑,慕容降雪道:“慕容侗,你不是我的对手。”
慕容侗一僵,亦是喝道:“臭小子,休要得意。”
说着左手袖中便掷出银针朝他面上划来。如此举动本是违规,然而身为慕容家此时最受宠的二公子,谁人会去质疑。
慕容降雪瞳孔猛的收缩,闪动寒芒,他微微侧身,随即用力一弹指尖,剑尖登时断裂开来,而他乍闪间衣袂翻飞,已如闪电掠起。那动作看似简单,慕容宇却知道,他手下是犹留了几分颜面给了慕容侗的,不然的话可就不只是断剑这般简单的了。
慕容侗僵僵的望着对方,片刻后眸中杀机大盛。
他一把抛下自己的断剑,身后的侍从随即递上了另一把长剑。
他微微一抖,重新举剑而上,招招都直夺慕容降雪的要害!
方才一招,因着他过于轻敌急进,故此空门大开,让慕容降雪得了先机,这才落了下风,如今他有了准备,不再冲动,出手间便多了几分慎重。
慕容降雪微微冷笑,从容应对,手中长剑星驰电闪般挥出,
他虽刚历一战,然而要取下慕容侗这纨绔子弟却仍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还未过三招,忽然横斜里来了一根银针,快如流星!眼看到了慕容降雪的面门!
这一道暗器是从暗处发出,力道强劲异常,与刚才慕容侗亲手掷出的银针不可同日而语。而眼前的慕容侗又正来势汹汹,用了回环之力直刺他咽喉,两下里都直逼要害,是成心要取他性命。
慕容降雪神情一凛,巧妙的侧身避过,同时更一剑险险挑开了慕容侗之剑,因着两面夹击,要躲已是不及,于是右臂上还是被划了道口子。
慕容侗想不到他身手这等厉害,本以为可以一剑斩下他项上人头或是银针直接取其性命,谁知却不过只是让他多了条剑伤罢了,然而能让他的剑上饮血已是足够,想来这药性应该很快便可以发作,届时慕容降雪必然头晕眼花,生生败于他手,倒比直接让他中毒而亡痛快许多。
那一瞬间慕容侗的眸间飞快掠过一丝得意。若非慕容降雪目力惊人,倒真看不出来。
他微微皱眉,暗暗运气。果然不过半晌,慕容降雪重新抬起头,他眸光冷傲依旧,只是脸色更加苍白,单薄的身子也在轻轻颤抖,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慕容侗心知药性发作,机不可失,他双眸一闪,右手提剑,直削向慕容降雪前胸,
后者侧身避开,手腕一转亦是提剑相迎。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这一刹那已各自互击了数十招。
瞬息万变的对招中,慕容侗突的左手用力一把捏住慕容降雪右臂伤处,向斜一带,右手已提剑斩去,想要削掉他的一条臂膀。他敢如此,纯是欺慕容降雪身体虚弱又中了他剑上之毒,内力与动作都大打折扣。
就在他自以为可一举拿下慕容降雪之时,原已动作迟缓的慕容降雪却突然如风般迅速出手擒住了他的咽喉。
“你……”慕容侗登时又惊又恐,他狼狈地松手侧身避过,却不料慕容降雪斜里更刺来一剑,不由忙不迭地躲避,那姿势看来极为不雅,而慕容降雪的剑法更是一剑快过一剑,堪堪躲过几次之后,慕容侗终于无力为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慕容降雪并未趁胜追击,那药性着实不弱,待得自身脱离危机之后,他便摇摇欲坠,咬牙一把将剑直插入地下,用以稳住自己的身形。
慕容侗惊愕过后便大为得意,看来这已是慕容降雪的强弩之末了,于是刻意缓缓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屑,无比从容地嘲笑道:“臭小子,腿软了吧,你若是跪下磕三个响头,爷爷此时还可饶了你。”
众人都知道他必是用了些手段的,心中亦有不齿,然而却也无人出声,只静静地看着情势发展。慕容宇依旧以眼角观察慕容华,见他只是举杯喝茶,仿佛毫不在意场中变故,不由心头一敛,暗笑自己定力不足。
慕容宇看着慕容降雪此时依旧挺直的侧影,不由暗中叹了口气。
只有他才明白,能在中毒与受伤的情势下仍旧保持这般的站姿,若非超越常人的意志力,是绝做不到,而他想到的,此时慕容华必然也心里明白。
自小,他便故意纵容娇惯慕容侗,而对慕容降雪不闻不问,没有人能想到他那单薄削瘦的身体里会蕴着多大的潜力。
在他尚年幼的身躯里,有的是铁的毅志,钢的坚韧,那是一个高傲的灵魂!
未来终有一日,他会让这世上任何人都不敢小视于他!
“怎样,想要活命,便好好跪下磕头。”慕容侗依旧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来,微微昂头带着耻笑,自认已是胜券在握,一时便也不急着要他的性命,反而只想着羞辱他一番。
慕容降雪没有回答,他双眸一睁,寒光如剑,清啸一声,毫不犹豫地蓦然挥剑,用力地插入自己的大腿随即拔出。虽然避过了筋脉骨骼,却仍是血流如注。一时间众人看的惊诧莫名,慕容宇亦不由大惊,眼角瞥到一旁的慕容华依旧沉静如水的神情,忍耐住了此时心潮澎湃的心绪。
慕容侗被他此举惊得倒退一步,他的身子顿住了,手也停在半空,人已僵了。
瞪大了眼瞅着眼前恍若君临天下般慕容降雪,慕容侗为他如此的自残而不解。
慕容降雪却只是微微垂眉,只是转瞬间,便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冷漠依旧,甚至没有任何恐惧,更一扫方才片刻的迷惘。
慕容宇于是惊觉到,一旁数人亦是倒抽冷气,原来他是为了用这痛楚惊醒神志,在短期内摆脱迷药的控制,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时,慕容降雪的目光缓缓从慕容侗的脸上扫过,缓缓开口:“你输了!”
那声音平静而冷傲,带着一种如琴声般空灵极致的韵味。
说话的同时,他手中长剑已是一抖,发出一声清越的响声,这一剑去势如虹,看似向左,却又在中途忽然划了个半圈掠向右方,这一手精妙过人,而他整个人身形更是快如鬼魅,慕容侗料不到他尚有如此之力,更不防他此时较之前更快上数倍的身形,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竟眼睁睁地看着那长剑飞速地抵上了自己的咽喉。
还待反抗,却见慕容降雪微一用力,顷刻间便在他的颈间留下了一道血痕,把个慕容侗吓得丢了剑重新跌坐在地。
见他的身手比方才更快,慕容宇忽然明白过来,显然慕容降雪已知自己身受重伤,所以必须速战速决,是以下手再不留余地,否则多一份的仁慈便是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战,他分明居于劣势,却是赢得何等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