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有仇必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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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卷起嫩叶，在空中翻腾几下，悠悠然飘进楚时的房间。
埋头包扎的楚时一时没听清宁无渊的话，他迷忙的仰起头：“你刚刚说了什么？”
宁无渊鸦羽似的睫毛敛下，盖住眸中神色。喉结微滚，他又温声问了一遍：“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宁无渊一脸严肃，楚时还以为是什么事，听清的瞬间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
他捏了捏某人的爪子：“呸呸呸，快吐三声！你是不是闲的？问这种不吉利的事做什么？”
宁无渊抿了抿唇，认命的小小声“呸”了三声，随即不说话了，又露出了那副落水大狗的模样。
楚时将纱布扔进盆里，磨了磨牙没好气道：“算你狠。”
隔了半晌，楚时声音闷闷的传来。
他道：“你丢了，我会担心着急。你受伤了，我会难过伤心。但如果有一天你被人害死了，我不会哭。”
宁无渊微微一怔，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滋味。
硬要形容大约只能是一句“果然如此”。
手腕一紧，不知何时，楚时捏着他手腕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宁无渊听见楚时又接着说道：“因为哭从来不是丢人的事情，发泄完之后，才会放下过去重新出发。”
楚时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熨帖的力量。
他道：“就像你受伤了，我可能急的要哭，但哭过了我会好好替你包扎。但如果你被人害死了——”
楚时停顿了一会儿，沉默的间隙让宁无渊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
楚时轻轻叹息，道：“如果你被人害死了，我不会哭，至少直到为你报仇之前不会，因为没办法重新开始呀。”
喉头微紧，明明是自己提的问题，却不知要如何接话，房中再次沉默下来。
宁无渊后知后觉的解释：“驿站里，你呼吸的节奏不对，我以为你哭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时走的好好的，突然被踩了尾巴。
“我那是紧张，我能因为这点小事哭吗？”
争辩的十分及时，但露出的两截耳尖和皓白的一截脖子，都默默染了一抹红。
极不淡定。宁无渊心里评价道。
一时无话。
楚时替宁无渊包扎好最后一层，楚时笑眯眯将绷带摁摁服帖，满意道：“再换两次药应该就好了，想我一个道士都快被你培训成大夫来了。刚刚的话你可得记清楚了，我这人有仇必报，你可千万别得罪我——伤害自己就算得罪我！”
宁无渊笑了笑，脑中不禁冒出一个想法。
他挑了挑眉，试探道：“倘若我有仇人，对方十分强大，为了报复他，我可能会失去许多，也可能要使上些手段，你会因此疏远我、低瞧了我吗？”
楚时一咯噔，心道，终于要来了吗？
以阿远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过于早熟。
他同阿远朝夕相处早就发现许多可疑之处，为何阿远身上这么多旧伤痕，为何阿远总是如此沉默寡言，为何阿远举止矜贵武功高强。
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大家子弟，如果是这个身份，倒也合理。
“有仇不报非君子，我如何会低瞧了你。”
“如果是你，你会怎样报复他们？”宁无渊又问。
楚时沉吟片刻，认真回答：“大约得看是什么样的仇，仇人又是谁。但这世间万物都抵不过一个等价交换，报仇亦是一样。”
“以牙还牙应当就是最好的方式。”
宁无渊点点头，淡淡道：“我会记住的。”
楚时挠了挠脸颊，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诡谲，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宁无渊吸了去。
今日的宁无渊不知受了什么感召，打开了话匣子，又问道：“我从未同你说过我的过去，你愿意听吗？”
楚时自是愿意。
双手捧脸，瞪大双眼，十分捧场。
宁无渊知楚时是怕他忆起往事心中难过，所以故意耍宝，他笑了笑，说道：“我出生在一个大家族，是家中长子。”
“父母恩爱有加，也因此，我从小便是被宠着长大的，那时的我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
楚时心里惴惴，一般这时候，都会有个转折。
果然，宁无渊接着道：“但好景不长，父亲为了家族，背弃了母亲，也背弃了我。”
宁无渊垂着头，睫毛盖住了双眸，叫人瞧不出他眸中的情绪。
楚时收起玩笑作态，不自觉的伸出手，握住了宁无渊的。
宁无渊的声音静静流淌：“母亲出嫁前就是个骄傲的性子，那些年被父亲宠爱的更加骄纵，当时的情形，她接受不了亦不愿意屈从，于是她带着我跑了。”
“一路并不顺利，父亲的势力很大，追我们的人很多，比起担忧我们的安危，追捕的人更加担心母亲会说出家族秘密，所以活捉无望下，他们下了死手。”
即使说到这里，宁无渊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仿佛想杀了他的不是至亲之人，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他反而笑着对楚时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担心，我早已不在意。”
“恩，”楚时敛眸，“确实不用在意，那些苦难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
插曲过后，宁无渊接着道：“我们命大，逃过一劫。母亲在出嫁前有个相爱的男子，她带着我去投奔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有些势力，可以保全我们。”
“起初一切都好，后来母亲与那男子成了婚，又有了新的家庭，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母亲渐渐开始恨我。这时父亲再次找来，他答应，如果母亲交出我的话，他便不会再找麻烦。”
“于是我再一次被抛弃了。”
楚时仿佛看到小小的阿远跟着母亲一路逃难，九死一生满身是伤的模样。
以为是新生，迎来的却是至亲之人又一次的抛弃。
楚时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宁无渊，宁无渊却先笑了，这一笑正如初雪乍融。
他歪了歪头，道：“之前一直不敢告诉你，起初是因为不信任你，后来则是怕你瞧不起我。”
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信任是件奢侈品。
楚时不会责怪宁无渊的不信任，相反，他倒是很想和宁无渊一起去瞧瞧这么没心没肺的父母到底长什么样。
楚时正欲说“无论你想怎么做，我支持你”，仇杨敲了敲门框，打断了二人。
仇杨是个办事利索的，一会儿功夫，事儿都办的差不多了。
他和严如、宗初华分头审问，很快便有了结果。
大部分如同小六的士兵并不清楚冯实的阴谋，在驿站也是稀里糊涂反抗了，因着带头的告诉他们，这群人是来杀他们的。
至于当时负隅顽抗的那个绑匪，仇杨说问出讯息的可能性很小。
这人显然受过专业的训练，审判的过程中他几次寻死，虽被仇杨拦下，但对任何拷问都闭口不谈，口风极紧。
案子似乎进入了死胡同，最终被抓住的只有冯实。明眼人都知道，他绝非主事。
然而宁无渊掌握的信息却已足够。
首先，冯实透露出皇室于此案有关，八成是他的兄弟，至于是哪个兄弟或者哪几个兄弟做的，等他去查查几人财产就会有眉目。
宁无渊此次出巡是奉旨调查赈灾银贪墨一事，内忧外患之下，皇帝让他来并不是因为重用他，而是为了让多方势力相互掣肘。
换句话说，万一他行差就错一命呜呼，皇帝也没什么损失。
所以这档口不适合节外生枝，查证一事只能暂时搁置。
仇杨了解宁无渊的处境，所以将审问结果说完之后，便直接问楚时愿不愿意随他一同前去灾区调查。
楚时有些犹豫。
他匆忙离开，只在家中放了月余的狗粮，再不回去大黄怕是没得吃了。
不过这念头在看到大黄摇着尾巴欢快跑向他的时候彻底消散。
楚时摸着狗头，微微瞪圆了眼惊奇道：“大黄怎么会在这里？”
宁无渊伸了伸手，大黄便又将狗头凑到他手里，称职舔狗模样。
他道：“许是见我被孟和通绑了，大黄闻着味道就追了过来，恰巧仇大侠当时救了我，之后便一直带着它，到了此地后，孟和通趁机跑了，仇大侠便先将它安置在一户人家，接连发生许多事，倒是忘了跟你说。”
楚时知晓万物有灵，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灵气的狗，忍不住又撸了撸狗头。
大黄尾巴摇的快断掉，眯着眼无比享受。
“它那天跑的急，找到我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烤串的味道。”
楚时一通死命乱揉，笑的见牙不见眼：“原来烧烤是被你这馋狗吃了。”
仇杨一怔，随即幽幽的看了宁无渊一眼。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大黄吃了烧烤还活蹦乱跳的，那说明什么？说明他误会了楚时，楚时根本没给宁无渊下毒！
宁无渊这是在帮楚时解释。
啧啧，真是别扭。
大黄的问题也解决了，对于仇杨的提议，楚时有些心动。
宁无渊也道：“我们一起去吧，一是帮着仇大侠查查案，也算是报答他救命之恩。虽然我们不一定能帮上忙，但至少是他信任的人。二是，可以趁此机会将苏砚送回去，那里毕竟是他家乡，说不定还有远方亲戚在寻他。”
楚时一想确实如此，他正愁怎么报答仇杨呢，于是拍板答应下来。
仇杨暗道主人好心机，只有苏砚，不知不觉中便被诡计多端的某人安排上了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有仇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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