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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沉渊】-三 ...

  •   今夜的安邑较往常要异样些,皆因西岐军终于驻扎的缘故,城门与望楼处俱都插起了桐油火把,火光掩映之下,依稀可见值夜兵丁刀戟交动的剪影。

      外围人声尚可称鼎沸,内城却是一片死寂——安邑是殷商降城,城中百姓对西岐军或多或少总有些畏惧之意,是以家家户户不约而同早早熄灯,但心中忐忑不定,是否安枕就不得而知了。

      按理讲,这个时候,安邑主街之上,是绝不应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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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都眯着眼睛打量了那个黑影半天:鬼鬼祟祟,掩身于主街尽头的拐角之处,时不时伸长脖子东张西望,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莫不是……殷商细作?

      这个念头不起还好,一旦起了,怎么撇都撇不开去,虞都皱了皱眉头,一手按住腰间的刀柄,自旁侧仅容一人过的巷道悄悄绕到了那人后头,趁着那人不备,一个虎扑,扭麻花样将那人胳膊反剪到身后,顺势再一推,将那人推倒在主街之上。

      “啊呀……”那人短促的痛呼一声,本待翻身坐起,哪知抬头看了眼虞都,竟吓得又坐倒下去,结结巴巴道,“虞……虞副统……”

      说话间虞都也看清了那人装扮,应该错不了,是高伯蹇帐下的兵丁。

      看起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虞都憨憨一笑,伸手去把那人拉起:“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简单问题,那人却傻眼了。

      该说什么?总不能说仆射长成乞正要强绑人家姑娘,他站这望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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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眼前之人目光闪烁吞吞吐吐,虞都疑心顿起,正要开口,忽听脚步杂乱,一行人自巷后急匆匆过来,为首之人闷头正奔得急,忽觉有异,硬生生刹住脚步,紧随之人猝不及防,一头撞在那人背上,哎呦一声叫将出来。

      不过多亏他这一哎呦,后头几人倒是及时止了步。

      为首的正是仆射长成乞,他一眼认出眼前这高大汉子是端木营派来的副统虞都,心下暗叫糟糕:今次实在是撞了邪,竟被抓了个正着。

      虞都很快注意到成乞身后的两名兵丁正死死控着一个麻包,那麻包翻来扭去,里头显是装了人。

      “里头是什么?”联想到素日里在端木营听到的关于高伯蹇部肆意掳掠的传闻,虞都心头火起,厉声喝问。

      那两名兵丁吓得一哆嗦,失手把麻包砸到地上。

      虞都大踏步过去,刷的抽刀,但见刀光一闪,麻包破开,个中滚出一个口中塞布五花大绑的人来,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目光惊异不定,拼命恩啊着挣扎。

      他正是旗穆家的下仆杞择。

      “他……犯了什么事?”虞都倒是未料到会是这情形,很是有些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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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乞更加莫名。

      天可怜见,他明明亲见那姑娘进了房熄灯睡下,侯了许久,俟周遭没动静了,这才命人动手,干脆利落,塞了口绑了就走,中间并无纰漏啊。

      怎么倒出来的,是这样一个邋遢少年?

      不过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成乞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上前一步道:“回副统的话,日间我们搜户之时,就察觉这少年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疑心他是殷商细作,故而不动声色,晚间复去查看,果然又发现些许蛛丝马迹,这才绑了他,带回去详加审问。”

      成乞如此漫天扯谎,倒不怕虞都会戳穿:要知道虽说论权势,端木翠比高伯蹇高出不知几许多,但名义上二人同列战将之席,高伯蹇部抓到的人,端木营是无论如何不能中途押了去另加审问的——横竖杞择口不能言,只要混过此关,打发了虞都便好。

      果然,虞都兴味索然,挥挥手,示意成乞自行安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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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乞点头哈腰,目送着虞都走远,这才咬牙切齿,狠狠瞪着那两名绑人的兵丁,压低声音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人哭丧着脸道:“这从何晓得?好好的姑娘,怎生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么个东西?”

      成乞一听,心头火气更大,抬脚便踢向杞择面门,尚未踢到,忽然惨呼一声,抱住膝盖倒地翻滚,旁人不明所以,赶紧过去扶他,这才发现他膝盖之上竟插着一枚袖箭。

      那么,这下手之人藏身何处?

      左顾右盼之下,心下寒气陡生。

      但见右首前方屋脊之上,正立着一个持剑男子,背对模糊月色,反现出轮廓异常英挺鲜明的剪影来,虽只是那么随意一站,却是渊停浪滞,形如岳耸,周身散发出的凛冽之意,直让一干人顿生畏怯。

      那人淡淡一笑,吐字虽轻,却是字字分明。

      “心肠歹毒,无故掳人在先,不思悔改,意欲伤人在后。怙恶不悛,好不要脸!”

      成乞面上块肉簌簌而动,狰狞之下,怒极反笑:“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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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都本来已经走出好远了,却让成乞的一声惨呼激得周身悚然。

      再侧耳细听,隐隐有刀剑相击之声,心知不妙,快步奔回。

      离着尚远,便见剑影舞作寒光,一个颀长身形在一干人围攻之中腾挪换位进退若定,剑光过处,成乞一干人真正是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同为西岐效力,虞都顾不得多想,抽刀在手,一声怒喝,猱身劈将上去。

      展昭听得身后风声有异,脚下微微一个错步,避开身后来势,长臂一伸,便去切虞都肘弯,虞都变势倒也不慢,身子一矮,就地滚将开去,招式未老,转为挥刀横切,攻向展昭下盘。

      展昭先前与成乞诸人交手,只觉一干人空有臂力,功夫却是平平,只当虞都也是如此,未料到过手之下,身手竟是不错,微微咦了一声,旋即面色一沉:他平素最恨身有技艺者不行正道为非作歹,此人难得一身好武艺,却与成乞等蛇鼠一窝,委实可恨。

      如此想时,手下再不留情,低斥一声,巨阙横练般递出,虞都下意识侧身避过,哪知展昭这一下乃是虚招,于虞都避势觑的分明,微微冷笑一声,手臂陡得伸长,就势拿住虞都小臂,微微向内一带,虞都只觉臂上一麻,展昭的手已铁钳般控住他肩胛,紧接着咔哒一声,一条右臂竟叫他以重手法卸脱臼了。

      虞都痛呼一声,左手抱右臂,踉踉跄跄退开十多步,倚住临街屋墙喘息不定。

      展昭也不多话,干脆利落地还剑入鞘,行至杞择身前,俯身伸指拉住绳索,指上微微用力,就听哧的一声轻响,绳索已向两旁断开。

      杞择一经得脱,手脚并用爬将起来,先扯了口中塞布,呸呸呸连吐几口唾沫,这才哭丧着脸道:“展大哥,你只说让我去小姐屋里装睡,可没说让杞择遭这份罪啊。”

      展昭温言道:“你辛苦总还是值得的,免了你家小姐被这帮歹人劫持,你说是不是?”

      杞择向周遭看了一眼,面上现出恍然神情来,复又转作喜色,雀跃道:“原来如此,展大哥,以后这样的差事,还交给我做,杞择愿意遭罪的。”

      展昭哭笑不得,也不理成乞他们如何,向杞择道:“走吧,旗穆姑娘想是等急了。”

      杞择恩了一声,急走几步跟上展昭,忽听身后虞都咦了一声,奇道:“你们方才说什么?什么小姐被歹人劫持?”

      展昭身形微微一顿,转过身,面上掠过一丝讶异之色:“你不知么?”

      虞都摇头道:“我真的不知。”

      展昭见他虽是人高马大,神色间却透着几分憨色,再看他目光茫然,确不似伪诈之人,心下微微思忖,倒有三分信他,伸手指向成乞道:“或者你问问他,会知道的更多些。”

      成乞先前只盼着展昭早些走,能将这桩丑事遮掩过去,哪知虞都又多此一问,现下听展昭语意森然,虞都看过来的目光又是惊怒不定,惊怖之下,脱口道:“虞副统,你莫要信他,他是这少年一伙的,都是殷商的细作!”

      展昭听他此时还信口雌黄,心下震怒,也不多话,大踏步过来,经过虞都身边时一记错手,虞都手中一空,腰刀已到了展昭手中。

      成乞只觉眼前刀光一闪,紧接着脖颈一凉,刀锋压附之处寒意四下漫开,就听展昭冷冷道:“你且说说,你夜半潜入旗穆家小姐的闺房,当真是在捉拿细作?”

      成乞心下侥幸,还在妄图垂死挣扎:“我的确是在……”

      话音未落,展昭冷笑一声,下压之力复又大了几分,成乞只觉脖颈一痛,紧接着温热液体顺着脖子滑落下来,这才晓得展昭并非威吓他了事,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攀东咬西?当下一五一十,将自己觊觎旗穆衣罗美色,妄想趁夜掳夺之事交代了个清楚。

      虞都愈听愈怒,未料到高伯蹇部下竟是这般歹毒无耻,待到后来更是按捺不住,上前一脚,狠狠将成乞踹倒在地。

      展昭反手将刀掷于地下,向虞都道:“副统现下可听明白了?既为副统,就该以法令节律御下,如此无法无天干犯百姓,西岐想要安民得天下,难!”

      虞都听得又羞又愧,对高伯蹇部更是恨的咬牙切齿,汗颜道:“还请侠士放宽心,回营之后,自会有个了断……”

      说到后来,忽觉有异,抬头一看,方才察觉风动月影,展昭与那杞择,早已离去了。

      低头看时,见成乞脸色惨白,眸中透出乞怜谄媚之色来,心下更觉嫌恶,怒道:“还不走?”

      说话间,俯身去拾地上腰刀,竟忘却肩胛脱臼,又是一声痛喝,连退了好几步。

      成乞忙道:“何劳副统之力,小的来捡便是。”

      他只盼着能讨好一分是一分,虞都回营之后,言辞莫要那么绝。否则高伯蹇要卖给端木翠面子人情,一怒之下,把他推出去斩了也不定。

      虞都见成乞一瘸一拐,满脸堆笑地递刀过来,更觉其小人作态,目中轻蔑嫌恶之色展露无疑。

      成乞抬目触到他目光,只觉心下一凉,四肢百骸先是似都僵住,紧接着又似烈火样炙烤的难受。

      恍惚之中,复又听到虞都不耐烦道:“还不拿来?”

      成乞慢慢将刀递将出去,动作慢的出奇,脚步忽然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的像飘。

      他还在递,周遭的一切仿佛是静止了。

      而眼前,忽然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虞都轻蔑的眼神,如同长满獠牙的兽,铺天盖地,围着他妖行魔舞。

      “还不拿来?”

      又是一声不耐烦的呼喝,这一声呼喝,将成乞喝清醒了,他双目赤红,嘴唇嗫嚅了几下,忽然发狂般扑了上去,锃亮的刀锋,死死抵住了虞都的咽喉。

      鲜血喷溅出来,虞都喉底发出嗬嗬的声音,手脚拼死痉挛着,眼球似乎都要爆将出来,眼底的神色在瞬间灼亮得吓人,下一刹那便暗将下去。

      成乞不管,两臂还在渐渐加力,刀锋似是卡到了脊柱顶端的骨头,怎么都切不下去,直到旁边吓呆了的兵丁们反映过来,连拖带拉的将他跟虞都分开。

      虞都,那么大的一条汉子,软软绵绵,没根没骨一般悄无声息地栽倒,脖颈撕开了半拉,鲜血瞬间就在身下汪成了血泊。

      “仆……仆射……仆射长……”拼命拉住成乞的兵丁吓的话都说不周全,“你……你……你杀了端木营的副……副……副统了……”

      成乞阴恻恻地笑了一下,阴阳怪气道:“谁杀了?谁看到了?你们看到是谁杀了?”

      那兵丁吃了一吓,再不敢作声。

      成乞将那兵丁推开,摇摇晃晃行至虞都尸身旁,干笑了两声,俯身拾起虞都的腰刀,颇为玩味地打量了一下虞都脖颈的破口,举起刀来掂量了两下,狠狠劈了下去。

      血珠溅了成乞一身一脸,他随意抹了一把,将砍卷了刃的钢刀扔在一旁,伸手拎起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来。

      “你们都看到了……”成乞喝醉了酒般目光迷离,含含糊糊道,“你们都看到了……那个殷商的细作……杀了端木营的副统……”

  • 作者有话要说:  恩恩,写的我好欢乐啊好欢乐……
    端木下章就要杀气腾腾地进安邑了进安邑了,我好期待啊我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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