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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恶疾】-四 ...

  •   待近南门时,火已扑救了下去,只是城墙外围焦黑一片,烟味呛鼻,墙根下垂头丧气立了一排的兵卫,正接受着庞太师暴跳如雷的训话。

      “穿墙而过,穿墙而过,你们怎么不说钻地里去了呢?说是钻地我还更信些,江湖上现放着彻地鼠的例子,”越说越气,伸手指向城墙,“既然钻过去了,怎么连个洞都没?你们倒是钻给我瞧瞧!”

      “太师喝水。”揣摩着太师兴许骂的口干,随侍的师爷赶紧递茶。

      庞太师伸手去接茶盏。

      就在这将接未接的当儿,丈余外的两名兵卫,忽地身形纵起,中途也不知在谁的头顶借力,刹那间已在城墙半腰处,待得一干人反应过来,两人已跃上城头,其中一人脚下打滑,头上掉下一物来。

      庞太师仰头愣在当地,嘴巴张的老大,说来也巧,那物事正掉在庞太师身侧丈余,还心有不甘地朝太师脚下滚了几滚。

      定睛看时,却是京畿兵卫寻常带的盔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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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城外才传来庞太师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展昭忍俊不禁,脱下罩身的盔甲,自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药巾蒙于面上。

      此趟入城,出乎意料的顺利,倒是多亏了那位过路朋友先搅了庞太师布好的局,否则带着公孙先生连闯十里枷栏路障……

      展昭转头看了看惊魂甫定的公孙策。

      一个字,难!

      ————————————————————

      在城楼之上稍事休息,俯瞰全城,偌大宣平,竟无一家举火,透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死寂诡异。

      难不成,城中之人,都已经……死了?

      适才因顺利入城而稍显轻快的心瞬间重如千钧。

      展昭有刹那间的失神,旁侧火光一亮,却是公孙策晃亮了火折子。

      “走罢展护卫,”公孙策低声叹息,“早一些找着人,救治的希望也大些。”

      展昭点头,自女墙边置火把的槽洞内起出一根火把,在墙脚处盛放火油的瓮中搅了一回,就着公孙策的火折子点燃,四下探过,道:“城梯在那头。”

      顺着跃动不定的火光看过去,黑魆魆的登城梯口,就如同夜兽探不清深浅的喉,只等着吞噬冒失误入的来者。

      公孙策没来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似是看出公孙策的惊惧,展昭先行下阶,火把前探,将下行的石阶映得忽明忽暗。

      公孙策暗叫惭愧,紧走几步,跟上展昭。

      不过,这世上事,还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才刚往下走了一段,展昭的身子骤然停下,扬手示意公孙策止步。

      公孙策不明所以,往边上挪了一挪,目光所及,吃了一吓,一颗心直如鼓样震擂。

      但见城梯折下拐角之处,突兀地现出两只人脚来,右脚的鞋子脱落一旁,露出光溜溜的脚丫子,叫人心头发毛。

      展昭以眼神示意公孙策留于当地,手按剑柄,缓缓步下城梯,待走近时,轻轻吁了口气,向公孙策摇了摇头,俯下身去查看死者。

      公孙策松了口气,几步跨下城梯,道:“是否因疫而亡?”

      展昭不答,面上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薄唇紧抿,眉心渐渐蹙成一个川字,俄顷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将火把移向那人颈部,道:“公孙先生,你来看。”

      公孙策趋前,但见那人头颅歪在一旁,只颈间略剩些皮肉与躯干相连,细端详创口却又并不平整,不似刀剑所伤,疑道:“这是……”

      展昭将火把缓缓移至那人腹部,平静道:“利爪断颈,开膛破肚,跟寄傲山庄命案凶嫌的手法很像。”

      公孙策猛的反应过来:“你是说……猫妖?”

      话一出口又觉不对:“那日温孤门主不是说……猫妖已在瀛洲被擒了么?”

      展昭摇头道:“我不知道。”

      顿了一顿,又道:“若不是猫妖,当然很好。若是她……更好。”

      公孙策绝少听到展昭如此说话,心中一凛,抬眼看时,竟似从他眼底看到转瞬即逝的凌厉杀气,直疑心是自己看错了,定了定神再看,展昭已然直起身子,沉吟道:“这人只是寻常百姓装扮……按理说,就算那县令闭了宣平门户,城中也应该留有兵卫巡查镇守……兵卫都到哪里去了?普通百姓又怎么会上了城楼?”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因为内城墙的墙角之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兵卫的尸首,有些是硬生生摔死的,大多数兵卫的死状与城梯之上的死者相同,周身抓痕密布,肠穿肚烂,脏腑滚了一地,若非天气寒冷,只怕早已腐烂发臭蔓生蛆虫了。

      看来这宣平城中,远不止疾疫这么简单。

      ————————————————————

      沿着主街往内城走,愈往里走,恶臭腥气愈重,饶是有药巾蒙面,还是难抵恶心不适,幸好公孙策随身带了白芷艾棒,点起了且熏且行,方才好些。

      又走了一段,展昭忽地停下步子,低声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好像有人声。”

      公孙策一愣,正想回说什么都未曾听见,忽听铜锣震响,右首侧两条街外已传来鼎沸人声,就听有人高呼道:“中计了中计了,套住她!”

      与此同时,展昭平地拔起,直掠上房,向右首外张了一张,急道:“公孙先生,往这边走。”

      不待公孙策回应,足下虚点,提气纵身,踏瓦过檐,身形如电掣般疾掠而去。

      且不说公孙策是如何紧赶慢赶往事发处疾走,单说展昭赶到时,眼见街巷之中少说也有百十来人,青壮不少,妇孺老迈亦多,手中或荷锄挥棒或提灯持火,口上呼喝有声,街巷正中处,十来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各自死死拽住粗索绳网的一角,展昭看的分明,那在绳网之内左冲右突的,不是狸姬是谁?

      虽说展昭先时也曾疑心狸姬就在城中,但是想到温孤尾鱼曾言“猫妖瀛洲被擒”,对自己的猜测倒是并不尽信,现下突然当真见到狸姬,心头震惊可想而知。

      正惊疑不定间,就听狸姬一声怒喝,破网而出,那十几个汉子猝不及防,脚下趔阙不定,伴随着旁观之人的惊呼之声,纷纷仰后摔了去。

      狸姬哈哈大笑,半空中一个旋身,觑准一个呆立当地的女童,作势抓下。

      手到半空,忽觉耳侧风声有异,躲避不及,肩上吃痛,伸手抚时,却是两枚袖箭直插入肉。

      狸姬心下大怒,急回头时,眼前剑光一闪,当下不敢硬接,往旁侧疾掠,哪知那人如影随形,迎身欺上,剑锋冰冷,招招直击周身要害,竟是不给她容缓之机。

      火光掩映之下,只见此人药巾蒙面,也辨识不出面貌,不由心下焦躁:这小小宣平城,怎地有如此难对付的好手?

      搁着平时,她自然不会将来人放在眼里,但前次手骨被温孤尾鱼捏碎,身手已不如前,对付乡野小民尚绰绰有余,若与武林高手对阵,不免落了下风。

      当下计较已定:待有喘息之机,便要催动妖力,杀它个血流漂杵。

      哪知展昭竟似堪透她的心思般,指翻如电腾挪变招,以快打快剑势绵绵,前招未老,后招已至,招招或撩喉或封要穴,一时间竟杀的狸姬险象环出首尾不能相顾。街巷中人直看的呆了,半晌才有人迭声叫好道:“好汉,杀了这妖怪!”

      狸姬心中冷笑,暗道:你们且得意,待我催动……

      正如此想,展昭目中忽的露出异样之色,骤然收招,旋即向旁侧跃开。

      狸姬瞬间得脱,心中大喜,还道老天遂人愿,终于给她寻到机会施出妖力,她自是不知,就在她身后的夜空之中,一道枪头白链势如流星,银蟒探海般直直向她后心穿插过来。

      只是噗的一声轻响,再低头时,心口已露出一段银亮枪头,枪头不沾血迹,足见来势之快。

      狸姬全然呆住,竟不觉痛楚,颤抖着伸手去触那银枪,尚未触及,就听极细微的一声响,那枪头绽作无数根弯曲钩针,根根倒扣入狸姬心口,万针穿心,莫过于此。

      狸姬哪受得住此等苦楚,惨呼一声,身子整个儿曲作一团,忽觉大力后拽,链身一绷,身不由己,整个人便向半空倒飞了出去,说来也怪,身入半空,竟像是突入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就这么凭空自众人眼前消失。

      众人惊喝出声,展昭难掩心头错愕,疾步上前,止于狸姬消失之处,忍不住伸手前触。

      似乎那里,天与地之间,有人张起巨大的透明帷帐,蒙蔽了他的眼睛,眼前看似只是街道的另一段,其实,那是另一个世界。

      失神良久,方才垂下手来,暗笑自己异想天开。

      他自是不知,就在方才,他举手所停不及盈寸之处,正立着一个容颜姣好的白衣女子,那女子脚边,挣扎翻滚着痛苦不堪的狸姬。

      那白衣女子没有理会狸姬,只是看着展昭蒙着药巾的脸出神,眼眸亮若晨星,唇角绽出温柔笑意来。

      直到展昭转身,她才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真的是很像……只是,若是展昭,使的是巨阙才对。”

      轻吁一口气,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没什么打紧的,到了开封,自然就见到了。”

      如此一想,眉宇间的郁郁之色散去不少,低头看狸姬道:“怎么,捱不住了?你这么本事,敢在瀛洲杀人,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起来寻个安静地头,咱们好好把账理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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