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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春情劫】-十 ...

  •   “姐姐……”姚蔓青又是惊惶又是不解,“我毕竟是你妹妹……再怎么样,展昭是外人……”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方才关上的门,咣当一声被谁踹开了。

      姚知正似是站不稳,被边上的宫人搀扶着——或者说是挟制着更确切些,他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指指向姚蔓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才一出门,他便被旁侧的宫人制住了,刚想呼救,嘴巴里已被塞了个严实,动弹不得间,眼角余光瞥到了同样被挟制住的管家、张李氏,以及其它在侧的下人。

      姚知正懵了,他第一时间猜测是不是遇到了打家劫舍的匪寇,然后他忽然觉得有几个宫人的样貌很熟悉,似乎……是之前来姚家带走展昭的县衙差役……

      再然后,他就顾不上这么多了,他被屋里时断时续的对话转移了注意力——某些句子由于音量压的太低的关系,他并没有听全,但是没关系,这不影响他对整个事件的解读。

      听到后来,他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全身上下,先是麻木的僵直,后是不可抑制的战栗。

      他没有忘记用眼角的余光去关注他人的面色: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还让这么多人都听了去,以后叫他怎么在人前抬得起头来?姚家的声誉、门楣……毁了,全毁了。

      姚知正有点失魂落魄,耳边嗡嗡的,像是鼓儿磬儿齐响,两条腿面条样发软,整个人虚虚地挂在挟制他的“宫人”身上,再然后,咣当一声响,有人一脚踹开了门扇……

      姚蔓青的脸刷的一下就没了血色,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姚老爷,令媛方才所言,你可都听清了?”声音传自外间,姚知正茫然地回头,来人一袭青衣,身形消瘦,不消看脸,他也知道来的是公孙策。

      “听……清了。”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那就好。”公孙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咱们开封府的展护卫,应该是没事了吧?”

      姚知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是不说话。

      穷寇莫追,公孙策倒也不拿话去挤兑他,几不可察地冲着厅中的姚蔓碧使了个眼色,尔后挥了挥手,那群事先安排好的“宫人”心领神会,悄然离去。

      “既然没事了,那在下少不得要去一趟县衙,请差役放了展大人——展大人遭此无妄之灾,堂堂当朝四品,现下还在牢里押着呢。展大人若是不计较这事还好,若是计较……”公孙策微微一顿,意味深长,“这世上大大不过一个理字,人人都要讨个说法不是?”

      语毕,也不待姚知正应声,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方才还乱哄哄的厅堂,刹那间便安静下来,姚蔓青脑子里一片混沌,下意识地往姚蔓碧身后避了避。

      “蔓碧……”最先回过神的是姚知正,他声音沙哑,急急过来,“蔓碧,你想想……想想办法。”

      “父亲要我想什么办法?”姚蔓碧眼眉儿一抬,似笑非笑。

      “那个展……展昭,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他将此事捅了出去,那我们姚家的声誉可就全完了……”

      “声誉?”姚蔓碧笑笑,“父亲,姚家有什么声誉?是鸿儒辈出还是德行远播?我怎么不记得姚家有什么声誉?”

      姚知正讷讷的,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儿竟似是不认识般,又想了想,忽的打了个激灵,口吃道:“方才……方才你不是说,斩了展昭么?”

      “堂堂御封四品,说斩就斩,父亲当我有这么大本事么?”

      姚知正又被呛住了,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和不合理,原本,给他点时间,他一定会察觉出不对劲的——事实上,他开始也有过疑心:蔓碧怎么会回来?

      只是后来,事情起的突然,一件接着一件,毫无转圜的余地,他整个儿就糊涂了。

      “蔓碧……”姚知正口气软下来,“一家人……你怎么反帮着外人设计自己妹子……一损俱损……青儿固然有错,我必狠狠责罚她,只是,当务之急……”

      姚蔓碧笑了笑:“父亲的意思,我明白的很。父亲放心好了,展昭那头,我自会让他闭嘴。至于青儿么……”

      说到此,她语声愈发温柔:“青儿想嫁给刘向纨,容易,还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

      夜色渐转稀薄,东边的空中渐渐泛出鱼肚色来,展昭终于坐不住,腾的站起,向公孙策道:“先生,端木怎么还不回来?”

      公孙策也奇怪的很:“先前跟她说好的,我走了之后她尽快回来的,这丫头,又跑哪去了?”

      展昭眸中掠过一丝焦虑之色:“先生你且坐,我去找她。”

      公孙策叹了口气:“展护卫,那丫头那么能耐,一忽儿能穿墙一忽儿能穿什么魂魄衫,我瞅着她绝不会出事。”

      顿了顿又道:“你还是耐心在这等着。”

      话未说完,外间已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公孙策呵呵一笑:“是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展昭被他笑的一窘,忙过去开门,抬眼看时,那一声“端木”便卡在了嗓子眼,怎么也喊不出来。

      端木翠瞥了他一眼,笑嘻嘻道:“怎么,我换了件衣裳,你就不认识了?”

      声音自然是端木翠的声音,但是通身的打扮,尤其是那张脸,明明便是姚蔓碧的,展昭叹气:“你换的衣裳,可不是谁都能穿得的。”

      “那是自然。”

      说话间,很是洋洋得意的进屋,在公孙策对面款款落座,端的是仪态万方,然后饮茶,一只手擎起茶杯,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以袖遮面,小口呷饮,眸光自袖顶往外溜,见公孙策看鬼样看她,不慌不忙地回以嫣然一笑。

      公孙策无语凝噎:“端木姑娘,你赶紧换回来吧。”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端木翠不紧不慢,“过个十天半月再换也不迟。”

      公孙策默然,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塌了。

      过个十天半月?让他每天看着这位根本不优雅的姑娘如此优雅的饮茶……行路……说话,以及……嫣然一笑?

      公孙策出汗了,求救似地看展昭。

      展昭苦笑,想了想叫她:“端木,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是公孙先生不能听的?”

      “我不想听,”公孙策赶紧配合展昭,“端木姑娘,也许展护卫是有要事,你快去。”

      端木翠不情愿地哦一声,跟着展昭出门,展昭反手把门掩上,将她拉得离屋子远些:“你还是快把这件什么魂魄衫子脱下来吧。”

      “好端端的,干嘛要脱啊。”端木翠漫不经心地拿手指绕发梢,绕的展昭牙痒痒,“我多穿几天,又不是经常能穿到的。”

      “听公孙先生说,这魂魄衫子是姚美人仅存的魂魄幻化,终究……不是普通衫子,穿着,怕是不好。”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端木翠得意,“姚美人的魂魄是被人打散了的,虽说被我聚合成形,依然脆弱的很,不能行路不能害人,是我用符咒帮她幻化成衫子的,跟普通的衫子根本没什么两样。”

      “怎么没有两样?”展昭叹气,“她是能听见的吧?”

      “听见又怎么样?”

      “她也能说话?”

      “不能,只是我在姚家时,借了她的声音——只是声音罢了,说话的依然是我。”

      展昭“哦”了一声,调子拖得老长:“这可麻烦了……”

      “怎么麻烦?”端木翠奇怪。

      展昭唇角笑意若隐若现:“我有些话,想私下跟你说,让别人听去了,终究不好……”

      “什么话?”

      刚问出声她便明白了,面上一红,嘟嚷道:“那你过几天说就是了……”

      说着扭身就往屋里走,展昭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笑意,虚拦她去路,迅速低首轻声道:“端木,若此时抱你,抱的是谁?”

      说着,也不待端木翠回答,伸手就去揽她腰身。

      下一刻,端木翠尖叫:“不穿了就是了!”

      ————————————————————

      公孙策正在房中等的无聊,忽的听到屋外尖叫,吓的一个激灵。

      再然后,走进来的终于是原生态的端木姑娘了,公孙策一阵欣慰,向跟在后面的展昭露出赞许的神色:还是展护卫有办法啊!

      展昭不置可否,端木翠手中虚托一件衫子,飘渺隐现直如云气,她径自走到桌边的那盆芍药前,默念法咒,须臾,那云气转了形状,复作人形,赫然便是姚蔓碧。

      端木翠舒了口气道:“这一夜你也累的很了,一时三刻间便日出了,你回到芍药中好生养着吧。”

      姚蔓碧不语,蓦地咬住嘴唇,重重跪下去,叩头不止:“端木姑娘开恩,你如此做法,青儿是必死无疑的啊。”

      端木翠也不看她,慢悠悠道:“她怎么会死?她设毒计陷害展昭,不拿别人的命当命,只是为了自己活命——这么怕死,怎么着都不会寻死的,你尽可放心。”

      公孙策先还听的糊涂,此际明白过来:“端木姑娘,你回来的这么晚,你又干什么去了?”

      端木翠不答,却又向姚蔓碧笑嘻嘻道:“你放心吧,你妹子若死了,我保准给她多烧纸钱,比她准备给展昭烧的还要多上许多,烧它个七七四十九日,不算亏待她吧。”

      正说着,衣袖忽被人扯了一下,转头看时,展昭冲她摇了摇头,端木翠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就听展昭温言道:“姚妃娘娘,听你方才所言,似乎还有别情,可否对展某明言?”

      他愈是和颜悦色,姚蔓碧便愈是羞愧难当,但事涉自家妹子,总不能甩了手不管,犹豫再三,终究是将后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前番端木翠拿话稳住了姚家之后,假作离去,许久重又折返,向姚知正言说展昭这头事已平了,至于刘向纨,据说是身有热孝,三年不能娶——所以风光迎娶断不可能,姚家可备一顶小轿,将姚蔓青送过去。

      姚知正羞愤之下,自是不允,端木翠便给他条分理析:现下青儿已有了身孕,始终是瞒不住,届时姚家的名声便全毁了,不如趁早作成了这门亲云云,她嘴皮子的功夫着实厉害,三绕两绕,绕的姚知正头昏脑胀,不及多想,招来管家,吩咐了明日送嫁事宜。

      不过姚知正的脑子终究也不是浆糊,不多时又反应过来,越想越是不对:一个宫中的娘娘,大半夜的,身边一个随从都没,给姚家和刘家做这个中人,怎么看怎么不合规矩。况且刘家既然答应了,怎么着也该派个人一起跟过来吧?

      把这疑惑向端木翠一提,端木翠也懒得去绕花花道子给他解惑了,反正大事已成,二话不说,一掌就把姚知正给打晕了。

      打晕了之后拿绳子捆捆,嘴巴塞的牢牢,塞床底下去了,然后笑盈盈寻到管家,说老爷心中着实郁结,眼不见为净——明日一早送嫁便是,不用请示老爷了。

      管家也是晚间那场戏的被迫旁观者之一,对二小姐的作法甚是不齿,内心里深深同情老爷的遭遇——既然老爷吩咐了,大小姐又强调了,自然照办。

      言说至此,明眼人自然明白:刘家对此事一无所知,姚家的送亲轿子怎么也进不得门去的,闹将起来,姚家岂不成了整个陇县的笑柄?届时姚蔓青既不容于刘家,又不容于姚家,走投无路,真如姚蔓碧所言,唯死而已了。

      展昭听的眉头皱起,末了看端木翠道:“端木,你这样闹的有些不妥了。”

      端木翠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妥?比起那些怀了人家的孩子要栽赃给不相干之人的女人,我是大慈大悲的多了。”

      公孙策之前一直默不作声,此刻才开口道:“端木姑娘,你想什么我是明白的。只是,这姚姑娘虽然狠毒,终究罪不至死。”

      端木翠慢吞吞道:“按照人间律法,的确罪不至死,只是……”

      说到这里,她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架势:“只是不是有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么回事么?人间律法管不到的,自然有老天出头,谁代老天出头,自然是神仙了。”

      末了嘻嘻一笑:“我也不想为难她的,是老天看不下去,假我之手给她点颜色看看。不然这些人愈发嚣张,当老天是吃干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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