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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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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策醒过来的时候,桌上的冰块已经化了。
水滴有规律地从玻璃桌面上滴落,碎在瓷砖地板说。这里没有宋瑾鸣的身影,但雪松香昭示着这人离自己还不远,或者是刚离开不久。
梦里有许多,憎恨的,牵挂的,不舍的,记忆或是幻境,交错堆叠得仿佛无数万花筒旋转晃动,好像临死之前的走马灯,如今再醒来,很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剧烈的头痛导致他现在都有些难以分辨此刻是否回到了现实。
但是这股清冷但给人很强安全感的雪松香味让他逐渐放松了下来。
“联盟那里什么说法。”
阳台处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宋瑾鸣正背对着他,在和一个人通话。
“哎呦,哥,你都知道曲城这种地方怎么清也是清不干净的,就跟腿毛似的你懂不,你今天拔完,明天它继续长,还会长得更浓密,联盟那里还能有什么看法……”
“少恶心人。”宋瑾鸣冰冷的语气里充斥着无语,似乎着实被这人的比喻给弄得都浑身不适了。
“反正联盟是跟曲城签过协议了,只要他们不把这个星系炸了,不搞事情,并且每次按时能上缴税收,联盟就不会没事去惹这个麻烦,大部分时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说点我不知道的。”宋瑾鸣转过头来,发现沙发上的江策已经醒了,正撑着下巴笑着望他。
他神情还有些疲惫,给他平添了一份可以拿捏的柔弱错觉,但这些也都只是错觉罢了。
“我以为你不会醒那么早。”宋瑾鸣缓缓道,在光晕的笼罩下,竟然有种旖旎的感觉。
“什么?”他个人终端里正在通话的人突然迷惑了起来,没想到宋瑾鸣怎么突然变了语调,变脸似的,瞬间的缓和简直让他心里直发毛,“什么醒那么早,我刚刚一直很清醒啊。”
江策偏了偏头,瞥见光屏屏幕上是一位打扮得很公子哥的青年,那青年五官长得很是端正,有种清俊的味道。
“没跟你说话,把你知道关于曲城的直接发我,挂了。”
“诶哥!哥!”那青年没想到宋瑾鸣还玩这出,当下傻了眼了,还没等他再开口,便被不留情面地挂断通话。
江策不是狼心狗肺,心里也都清楚,这回宋瑾鸣没对他撒手不管,便说明这人虽然从头到脚恨不得把“妖魔鬼怪莫挨老子”八字贴满全身,但实际上还是异常可靠的。
不愧是联盟上将,便宜就是好占,这么看来,自己可太恶劣了。
“不好意思。”江策斜靠在沙发上,这人过了药劲了,便又回到了日常模式,简直就是诠释“生命不止,作妖不止”的典型范例,他风骚伸着条纤细的腿晃荡,“昨天真是辛苦宋将军了。”
宋瑾鸣面无表情,扣紧了自己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上前把欠揍的江策掀翻了过去。
倒在沙发上的江策:?
“我劝你跟我少耍花招,老实交代。”联盟宋将军专治各种人精,特别是江策这种的,这么些天已经总结出经验了,“我不信你没一点防备。”
“你就那么高看我啊?”江策干脆就这么躺着了,不需要抬着脖子去跟人讲话,完美避免了得颈椎病的风险。
宋瑾鸣懒得同他闲扯瞎聊打太极拳,按照这种交流方式进行下去,这场原本的“公事”就会真正变成一场旅途,来得迅速,去得迅速,中间过程可有可无,到头算来纯粹浪费青春宝贵时间。
“好吧,我确实也不是一点不知情。既然你想知道……”江策挥手把个人终端调开,其中赫然显示着一封已读邀请函。
不是邀请参加派对,也不是邀请参加拍卖会,是邀请一同下地狱。
其中语句简短,大致写道:“江策教授,您已经闯入我的地盘,并且我们认为您的危险系数极大,若不迅速离开,我们将采取非常手段。”
当然,这是宋瑾鸣美化过的版本。
实际上这封信过度口语话,甚至还打错了些错别字,不过好在还能让人连蒙带猜地知道其中表达的意思。
他们对这些人的文化水平实在不敢过多要求什么。
“就算是故意,你又有什么目的,给自己降低危险性?”
“嘶,这倒也不是。”江策思考了一会儿,“昨天我直接黑进了系统,找出了给我发匿名信的人,然后咱们聊了聊。”
“……”
真有他的。确实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然后他威胁我,说今晚就会派人来除掉我,而且他也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听了自然不乐意,就说,你们这种给人发恐吓信,故意打扰人睡眠的小伎俩老套得都快挂到联盟的博物馆了,根本不够我玩的,能不能再来些新鲜的?”
真好。
不仅没化解问题,反而形势被他搞得更加焦灼了,放眼全联盟,可能也只会有他一个浪的没边的人会跟歹徒无聊得瞎扯淡了。
宋瑾鸣抱着手臂,“所以他怎么说。”
“他骂我神经病。”江策笑道。
意料之中。
“文明和平年代,何必要打嘴仗,这未免也太幼稚,所以我提议,不如打赌。”江策耸了耸肩膀,“听见打赌他突然就兴奋了,说假如我能撑过今晚,他就给我我想要的,如果没撑过,我就自认倒霉。”
就算是在灯光昏暗的环境之中,也盖不住宋瑾鸣眼里的无奈,这实际上就是在赌命,可江策的反应平淡得好像是跟他人搓麻将输了给五十一样简单。
“我信他就有鬼了。”江策坐了起来,“我的命可没那么便宜。”
“可你最后不也同意了。”
“我就是想看看他能拿什么药剂来除掉我。”
这下氛围彻底沉默下来了,白日与黑夜中的旅馆不同,此刻细微的光线从窗外渗透进来,宁静的街道上潜伏着一种蓄势待发的杀戮气息,对面是一块被钉死的窗户,锈蚀了的铁钉弯作了一个弧度。
宋瑾鸣背着光,抿着唇,让江策不大看得清楚此人究竟是什么神情。
究竟是厌恶,还是烦躁?
江策见过许多带着情绪的眼光,敬畏、讨好、嫉妒、嫌恶、轻蔑……可或许他在别人眼里,终究不过是个整天混实验室的Beta,带着一个江家的光环,在外招摇撞骗。
他自诩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
可这回不知怎么,他格外想知道宋瑾鸣在想什么。
他拥有漂亮的皮囊,伪装到极致的平和温柔情绪与性格,内里全是对不顾一切、疯狂与沉沦的渴求。这种恶劣的本质,又会不会被他察觉?
“江策,你说的都是真话吗?”宋瑾鸣突然开口,“如果是真话,那你又在藏什么?”
这让江策一怔,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些。
一瞬间,他常年标准的温和笑容突然有些僵硬,不过借着这么多年锻炼出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让他的语气却依然波澜不惊,“你在说什么?”
宋瑾鸣上前了几步,这下,终于让江策能够看清这人的目光,那宛如沉静水潭的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此刻却好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即将将他吞没。
S级的Alpha拥有绝对的威压,就算是Beta,也都退避三舍,别说江策还只是一个Omega罢了。
这会儿宋瑾鸣站着,单单是这么无言地俯视他,便让他不自觉咬紧了牙,只觉后颈的腺体突然刺痛了一下,脑中那根弦瞬间绷紧了。
“藏身后吗?”
雪松香在距离的不断拉进中变得浓郁,紧张的情绪在不断蔓延膨胀。
“被你发现了?”
宋瑾鸣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江策突然灿然一笑,从身后伸出手来,手心上却赫然是一片带了掐狠的,看上去被蹂躏得有些可怜的玫瑰花瓣。
正是他不知何时从桌上装饰用的那束红玫瑰上摘下来的一片。
他手心的红色,不知是花的汁液,还是他自己指甲掐进去的红痕。
这下让宋瑾鸣的动作终于停住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笑得优雅温柔的男人,接着起身,进了另一个房间。
宋瑾鸣刚走,江策的笑容便落了下来,他安静地坐着望了一会儿窗外,然后轻轻碰了碰自己裤子的口袋。
里面正放着一个胶囊状的药物收集器,只是先前粘上血迹如今早被人细心得擦拭干净了。
无论如何,这场赌约终究还是他赢了,江策心情暂时还不错,他起了身,将自己的头发随意整理了一下。
他可等不及这帮人再送上门来了,再说了,他也不相信他们会有这自觉性。
不如自己上门讨要了。
江策在暗处调试着自己的个人终端,在光屏上输入一连串程序后,蓝色星子似的数据便逐步显现而出,紧接着在光屏上迅速滚动盘旋起来。
光点汇聚作一个巨大的警告符号,骤然变作赤色,映在江策低垂的深邃眼中。
宋瑾鸣进了房间便去了盥洗室,从刚刚开始他的心跳就在不断加快,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不断攻击着他的神经,他将水池的水打开,将湿润的手心洗干净。
这不是正常情况,就算是在最前线他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宋瑾鸣擦拭着双手,突然意识到这种不安的情绪来自江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