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马甲带飞全场也不掉马》朝西猫

6、蛇骨婆（已修文）

　　浮光面上是嘴角咧开到耳根的笑容，她坐在木箱子上，成人身躯已经缩小到少女的身形，小腿上的衣摆随着她来回摆动的动作也在晃。

　　暗色的屋子，橘黄色的一盏灯忽闪忽灭。

　　“东西南北中五区，西区东区中区首领不常出现。南区大部分是恶人派的妖怪，北区是除中区以外人类最多的区域。北区首领蛇骨婆和南区副首领獭有纠葛，前段时间南区一队猎杀者闯到北区掠走几名人类，蛇骨婆向南区要人，却被獭以猎杀者隐匿寻不到踪迹为借口挡了回去。”

　　低头报告的妖怪的右翼护住耷拉的左翼。他就是南区的一名猎杀者，当他知道自己惹到不该惹的妖怪后，逃也没有能成功地逃走，反而被大妖拉住左翼，拖在地上，尖锐的翅膀上布有柔软的表皮，摩擦在粗糙的地面产生的痛感刺得他心脏发疼。大妖没有杀他，也没有问他什么话，只是缓慢地走着，时间仿佛过得很漫长，妖怪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环境一变，变成熟悉的地方。

　　浮光抄了他的老巢，还把他正在睡觉的几个小伙伴也拉下水。

　　妖怪泪流满面，身后的小伙伴拿着仇恨的目光戳他脊梁骨。

　　“啊~”

　　“想要什么奖励呢~”

　　浮光伸了一个懒腰，语气娇嗔，在妖怪惊恐的目光下，依旧笑着，却无端让妖怪生出惧意，受伤的妖怪往后退了一步，他大喊：“你不能！”

　　喉咙一跳，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在破土而出般地挣扎。

　　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破开血肉生长，连接着妖怪的心脏跳动，那朵曼珠沙华欣喜地抖动，长得越来越快，妖怪的身体完全成为它的养料，很快干瘪，只剩一地的薄薄的皮。

　　几朵曼珠沙华舒展它柔美的身姿，浮光能感觉到它们在不停地呼唤自己，依赖着，信任着，完全舒展自己的最致命的弱点，等待主人的赞美。

　　[你不害怕？]

　　“在海棠我什么没见过？决定了，就让玉藻前去找蛇骨婆~”

　　[真的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浮光:“虽然但是，你说得对。”

　　找蛇骨婆的理由都想好了，不会参与到这个世界的理由。

　　毕竟任务最忌和世界产生联系，不仅会影响世界，还会……增加工作量。这个世界她看过了，是一个小型世界。

　　世界分大型，中型，小型三种。也就是以地图大小划分的类型。大型世界是体系完整的世界，任何地图都在完美地运行，以此类推，中型世界是部分地图可以运行，小型世界是有仅唯有一块地图运行。

　　也就是说，混沌之城是这个世界唯一正常运行的地图，其他地图朦胧一片，相当于没有解锁。这个城市和其他城市没有任何的关系，是独立的，即使这个城市里的人有其他城市的记忆或者是人的联系，都是虚假的。要是跳出来一看，他们就会发现无论如何回忆，其他城市的记忆都是混乱一片，如同模糊的梦境。

　　就像郁钰，他在混沌之城十八年，但当浮光询问他混沌之城外的事，郁钰没有察觉自己自然而然绕过浮光的话题。

　　这种小型世界有自己的运行方式，虽然有很多小bug，虽然任务有些离谱，但她不像其他同事，要么用暴力直接镇压，要么利用原住民达成目的，要么强迫症纠正bug。浮光跳下木箱，走向一地尸骨，窗外的天色黑压压一片，淡红色的圆月被浓重的云层遮掩。

　　她在系统面前扮演了七年的“浮光”，一个有些聪明又没有武力值的演员，要是展现出和“浮光”人设不同的地方，还没有摸到系统核心，就把它吓跑了，这得不偿失。

　　但“浮光”是个演员，所以演戏是“浮光”最擅长的东西，对于时空局的她来说，演戏也是她最擅长的东西。

　　算一算，要完成系统的任务来顺理成章摸到它的源代码回收系统，就要在系统面前演戏，郁钰面前演戏，其他土著面前演戏。

　　而她只能拿到一份工资。

　　浮光勉强微笑。

　　……

　　混沌城市的夜晚从来都不平静，五光十色的灯光投射在大街小巷，不同的妖气充溢在大街小巷，妖声鼎沸。其中有几个有浓厚妖气的妖怪出现在北区首领蛇骨婆的住宅前，他们看着红色灯笼露出惨淡的如同豆子大小的灯光，沉重的大门被咯吱一声，缓慢打开，矮小苍老的老妇提着灯笼出现在门口，声音嘶哑：“大人有请。”

　　穿过潮湿的走廊，几个人跟着脚步飞快的老妇来到一间屋子前，这间屋子暗沉地几乎看不见景物，老妇人把灯笼往里面一丢，灯笼落在地上生出两只脚，跑到屋子正中化作一盆火光。蛇骨婆侧躺在长榻上，蛇尾缓慢游动，她手上拿着一支长长的黑色光滑的烟杆，淡白色的烟吐出口，在空中袅袅升起，她似乎在笑：“几位？”

　　半张脸都是翠鸟妖纹的青衣女人轻轻撩着裙边，当作是行礼：“巢居家有事前来。”

　　青衣女人旁边的垂着长象鼻子的老人边哼气边踏进屋子，似乎在自己家一般，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扎有高马尾的男人罩着毛绒的斗篷紧跟其后，三个人都进了屋子找地方坐下，房间的门砰地大力关起。

　　屋内灯光大盛，照亮每个人的脸。年轻男人轻轻咳嗽，清秀的脸上团着痛楚，他先是看了一眼垂着长象鼻子的老人，才道：“许久不见蛇骨大人，雪之心中想念，只是公务在身，倒也是时刻挂念着。听传言，北二区头领阿卡惨死在庭院？只怕蛇骨大人有危险，才擅自前来一问，也好安了雪之的心。”

　　青衣女人看不惯他装腔作势的样子，暗自冷笑，却附和雪之的话，话中带着疑惑：“确实如此，妾身有听说，那妖怪自称玉藻前，身边还有一名人类。”

　　“简直一派胡言！传说中被射杀的大妖怎么可能出现！更何况还是如此厌恶人类的玉藻前大人！”老人干瞪眼，厉声下藏着试探。

　　“不急。”蛇骨婆声音淡淡，青蛇顺着她展出的胳膊爬向烟杆，钻进烟杆里，不一会，有青色的烟腾起，弥漫香甜的气味。她的声音似乎拢在烟雾里：“若是她来寻我，一定告诉诸位。”

　　三人相互看了看，有了蛇骨婆的话，心也安定许多，转眼各自告退。

　　南区巢居家，东区雪女心腹，西区象家，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传言。阿卡手下的低等妖怪封不住口，大概混沌之城里都知道了北二区发生的事。从妖怪口供得到，那个人类形象不定，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谎，人类的相貌描述千奇百怪，但有关玉藻前的描述，却一模一样……也和自己记忆里的玉藻前几乎一模一样。

　　蛇骨婆搁下烟杆，许久。她起身推开门，往走廊游走。黑色坚硬的鳞片覆盖在柔软的血肉表面，沉重的物体拖在木板上，如同成人大小的尾巴从幽暗的走廊拐角缓缓滑动。

　　走廊的环境潮湿阴暗，沾上水雾的鳞片泛着冰冷的光。那条尾巴尖端抹着一抹白，蛇尾微微颤动。她穿着一层青色的纱衣，乌发堆成复杂的发髻，红色花纹的流苏步摇别在发髻上。蛇骨婆薄薄的嘴唇正中缀着花纹胭脂，狭长的眼尾有一抹往上蔓延的红色妖纹，像是一朵凌乱的花。

　　这是玉藻前大人最喜欢她的装扮，她从此只穿青色的衣服，涂花纹胭脂。

　　蛇骨婆想起手下妖怪的传话。

　　那些话确实有些像玉藻前大人会说的话。但她绝不可能奉人类为主。

　　毕竟平安时期……

　　她停在门口，尘封多年的记忆浮现心头，高傲的大妖转身把她包围，身后的白金色尾巴高涨数丈，漫天的流矢划破天际而来。

　　“小妖，回你的地盘去，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那金色瞳孔携带着笑意刻进了蛇骨婆的血肉中，永远无法忘记。不管怎么说，自称玉藻前的妖怪她绝不认可。蛇骨婆推开门——

　　收敛的妖气骤然放开，充斥整个房间，明明就要溢出来，却绕过打开的门口。

　　记忆里的大妖微微笑着，金色的妖气如同浮云游走，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

　　和多年前的身影重叠。

　　原来……

　　蛇骨婆泪落了下来，她抬起袖子遮住哭泣的眼睛:“大人，真的是您啊。”

　　玉藻前微微眯起眼，狐狸般的泛着金色奇异光芒的眼睛几乎刺到蛇骨婆的脸上。蛇骨婆抬手拜跪，熟悉的妖气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以避免冰冷的门槛磕到。

　　这还是她最温柔的大人，金色的妖气冰冷地贴在蛇骨婆的头上，她抬起手，涂有豆蔻的指尖微微碰了碰额头的妖气，蛇骨婆露出痴迷的神色。

　　“大人，您不记得奴，奴为蛇骨婆。”

　　低垂着眼帘的蛇骨婆用最柔软的声音呼唤玉藻前，甜腻的嗓音绵绵地缠上玉藻前的耳畔。

　　浮光的心跳了一下，若隐若现的瘙痒从小腹向上蔓延。她缓慢地现身到蛇骨婆的面前，伸出一只手勾住蛇骨婆的腰肢。

　　是玉藻前弥留的灵魂在作怪。

　　她的欲.望之花被理智压下去，那是一朵凋谢又不断再生凋谢的花，屋子里填满了金色的妖气，模糊了妖怪的视野，暗色的空间只有门打开的微微亮光。

　　人类喜欢理智，妖怪顺从欲.望，当人类的灵魂包裹在妖怪皮囊里，理智和欲.望就会拉扯着她，逼迫浮光做出极端的选择。

　　真是难啊。

　　玉藻前的舌尖抵住上颚，缓缓才吐出两个字，似乎要把这两个字细细分食，咬碎咽进肚子的叹息:“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