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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未曾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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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放纵的下场,总归是不好受的。
林温年从客厅的地毯起身,感到头痛欲裂,两侧太阳穴像是在突突的打鼓。
她艰难的爬起来,将地上的空酒瓶收拾好,顺手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包药片,走向冰箱取瓶矿泉水,也不管身体是否受的了,就着冷水就将药片吞下去。
此时窗外的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隔壁家也传来一阵阵充满节奏感的刀剁菜板声,想来应当是中午了。
林温年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挣扎了很久。
她烦躁的撩起额前的发髻,被汗水浸湿的发梢此时粘腻腻的贴着皮肤,怪难受的。
“啧,下午还要上班呢。”
林温年将阳台的窗户推开,给室内通风,随便从衣柜里拿套衣服就进卫生间洗漱。
今天的林温年,看起来怪怪的。
魏稚看向坐在工作桌前,认真核对处方笺的林温年,一时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大哥,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平时不该调戏妹子到飞起吗?”
“烦。”
“嚯,难不成跟沈老师吵架了?”
收完最后一张处方笺,林温年才有空抬眼看她,眉头轻挑,漫不经意的问道:
“你去见过她了?”
糟了个糕,说漏嘴了。
“碰巧…”
林温年听后嘴角勾起,不曾言语,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她,眼里的冷漠威压着眼前人,一瞬间魏稚已经连自己埋哪都想好。
“那个…我可以解释的…我就是好奇…”
“说了什么。”
“就打了个招呼。”
“嗯。”
林温年转过身,继续工作。魏稚刚松口气,想了想,又说:
“她跟我问起来你,我说你有事请假了。”
“嗯。”
“她还说,她哥来换班了,她之后要住在附近的酒店。”
“你问的。”
是肯定句,沈舒蔓不是自来熟的人,也犯不着跟第一次见的魏稚说这些。
“这不重要嘛,大哥,你看这多好的机会啊!你把她拐回家,啊呸,带回家培养感情多好?上下班也方便…”
“培养什么感情?”
很好,魏稚感觉自己真的要完了,今天算是把她林温年的雷点都拉爆了。
“额那个,刚刚陈姐好像叫我给她送什么东西来着,我先去了…”
出门前,身后一直埋头看诊断书的林温年,冷不丁的冒出四个字:
“别去烦她。”
吓得魏稚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应道:
“好的好的。”
关上门,魏稚感觉自己仿佛死里逃生了一样,刚才的林温年是在太吓人了。
她忍不住搓搓手臂,心里暗暗吐槽道:
“啧,自己明明是想帮她撮合一下嘛,干嘛这么凶啊!活该这么多年都追不上人家,你就傲娇吧,到时候人跑了有你哭的!”
屋内的林温年有些疲倦的摘下眼镜,看着面前一大堆的工作,加上魏稚刚才那番话更加烦躁了,索性直接收拾东西下班。
等电梯的空隙,林温年打算提前定外卖,省去回家等待的时间。电梯到达楼层,她头都没抬的自顾自走进去。
等电梯门关上又开启,她就自然而然的站在角落里,给前面的人让位置,直到头顶传来熟悉又清冷的声音:
“又吃外卖?”
这时,她才意识到多日不见的沈舒蔓,竟然就站在她面前,正皱着眉头看向她的手机屏幕,她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把手机收起来,却藏不住的言语里的慌乱快速否认道:
“没,没,随便看看。”
“哦,随便看看?那你给我看看你的过往订单呗?”
面前的小孩不说话了,沈舒蔓一副老妈子附体的操心样子埋怨道:
“你胃不好…”
可又像是想起来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狭小的空间突然陷入沉默。
“叮!”
电梯外又进来好几个人,空间变的拥挤起来,林温年自然而然的将沈舒蔓拉到角落里,自己站在与她面对面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形成一个保护圈,让她不至于被挤到。
沈舒蔓和林温年都是南方人,在多数南方妹子小巧可爱的认知下,林温年偏生的高挑,或许是因为天生的优良基因,读书时又是体育生的缘故,她比沈舒蔓足足高了一个头。
林温年俯视怀里的沈舒蔓,或许是不习惯这座城市冬日里的干冷,小巧的耳垂有些许泛红。
想到这小孩的心情莫名有些好,低下头故意在她耳侧不远处轻声询问:
“你吃过饭了吗?”
突如其来的热潮撞击在耳骨上,激的沈舒蔓不由自主的缩起肩膀,想向一旁逃却因为人太多动不了,只能颇为无奈拍了一下林温年的手臂以示警告,歪头答道:
“没,刚给我哥送饭,没来得及吃。”
“那你等会要回病房吗?”
“不用,回酒店睡觉。”
“不如我请你去吃饭吧,这附近你肯定还没来得及去逛吧?我知道有家餐厅可好吃了。”
说着,林温年朝她晃晃手里的车钥匙,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沈舒蔓想了想,点点头跟她下到负一楼的车库。
A城的昼夜温差大,即使白天有暖洋洋的太阳,晚上也冷的让人怀疑是否已数九寒天。
林温年在A城住了许多年,沈舒蔓自然也是相信她的选择。
只是坐在副驾驶上,看小孩熟练的打火,挂档,转动方向盘驶离车库时,沈舒蔓还是有些恍惚。
似乎是在好多年以前了,小孩还在读书的时候,自己曾为了哄她,开玩笑道:
“我还等你赚了大钱,带我去大吃大喝呢。”
小孩虽然吐槽自己破坏气氛,却很真诚的应下来。
往后再见面的日子里,都是林温年做好攻略,带她去吃吃喝喝,即使小孩那时候还没有收入,只靠努力积攒的一点零花钱。
“想什么呢?”
“在想我们林大药师,请我吃完饭后,工资还够不够生活费的?”
“请你吃一年都行。”
沈舒蔓自在的寻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副驾驶上假寐:
“哟,富了?”
“还不至于让你挨饿,困了?”
“嗯…”
“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好。”
随后,林温年将车内的空调风向往上抬了点,餐厅其实离医院不远,不过眼下是下班高峰期,路上难免有些堵塞。等红绿灯的间隙,她终于有空可以看一眼沈舒蔓的睡颜。
以前也不是没看过,她曾在被窗帘遮盖严实的昏暗房间里,悄悄睁开眼睛,像是在观摩艺术品一样努力记住对方的每一寸肌肤纹理。
在那个小城的午后,窗外是聒噪的蝉鸣声,房内是某位少女乱了节奏的呼吸声。
那时候的沈舒蔓还不习惯化妆也不喷香水,身上只有来自洗衣液的淡淡薰衣草香。
而现在的沈舒蔓随着年岁的增长,比当年少了些青涩,多了几分知性,只不过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林温年内心对她的眷恋从未减少过。
这大概就是,少年人一心动,便是永远。
到地方后,林温年轻手轻脚的解开两人身上的安全带,言语温柔的叫醒沈舒蔓:
“沈老师,我们到地方了。”
“嗯…?”
还未睡醒的沈舒蔓,总是不自觉的亲昵,轻哼了几声以示被打扰的不满。
果然,无论多少年过去,沈舒蔓还是那个睡梦里被叫醒就会哼卿卿的人。
林温年强忍着笑意,继续哄她道:
“我们先去吃饭,上面有好多好吃的,吃饱了再去睡觉好不好?”
“哦。”
沈舒蔓是没有起床气的,这么一番对话下来,她已经清醒了不少,见她眼神清明,林温年也见好就收没有再逗她。
说到底,林温年还是比较喜欢,睡梦状态下的沈舒蔓反应迟钝,连说话都是软软慢慢的,可爱爆了。
餐厅的装潢还不错,很有氛围。沈舒蔓任由林温年点餐,自己完全不用过问。两人的口味很相似,不吃辣不吃甜不吃酸,基本林温年点的菜她都还算喜欢。后来只要两人外出,她都习惯林温年点菜,也省的自己选择困难。
“你哥来换班,你住酒店?”
“嗯,平时给他送饭。”
“阿姨下周应该就可以出院了,你这几天不要老是这么晚跑回去,附近的公园湖不怎么安全,你要注意。”
“知道了。”
“酒店地址给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舒蔓有些无奈的,看向面前一本正经装作严肃的人,不自觉眉眼带笑:
“这么不放心我?”
“你这小身板,跑又跑不远,打又打不过的,不够让人担心吗?”
“拜托,我好歹是个快奔三的人,这点道理能不懂吗?”
“如果你作为人民教师,拥有可以说服罪犯伏法的口才,那我更建议你去警局应聘。”
“啧,真是的,一天不怼我你就不舒服。”
林温年没有反驳,将服务员刚上的菜品摆到沈舒蔓面前:
“我没有,只是在陈述事实。”
“那不还有我哥在吗?”
“你哥?行啊,随你,也省的我多管闲事。”
知道小孩在闹情绪,沈舒蔓自觉服软,给她倒杯饮料送过去算是赔罪,轻声细语的说:
“诶呀,我知道了嘛。”
“后天晚上,你是不是还有一场直播?”
“你说的是小晏组织的竞技游戏直播吗?”
“嗯,她最近很闲啊,好像叫了好几位CV来着。”
见林温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沈舒蔓咬下一口意面,含糊不清的说:
“不就二十个人嘛,要打两局吧,赢了的那队可以指定惩罚。”
“自从社团解散了,大家就很少聚在一块了嘛,正好宣传一下新剧。说起来,她没有邀请你吗?”
“邀了,你觉得我会去吗?”
沈舒蔓抬头想了想,随后看她一脸怨念的笑着说:
“也是。”
沈舒蔓和林温年是在一个线上的业余配音社团里认识的,那个时候,沈舒蔓还未到十九岁,而林温年才十四岁。
一个是统筹部的部长,一个是策划组的头子,而刚才提到的小晏,则是当时的社长——晏橙。
那时的社团还没有什么名气的时候,两人就成了社团最早期的搭档,并且后来因为欢喜冤家不对头的画风,一度成了圈内比较热门的CP。
可惜再后来,社团出了些问题分崩离析,晏橙一怒之下解散众人,回归现实专心读书,林温年也因为声带受损转幕后,沈舒蔓则重新加入了新的社团,继续演绎一个又一个故事。
虽然最后是各奔东西的结局,但当初玩的还不错的朋友,至今都还保持的联系。晏橙出国留学回来之后,会在工作之余会写写剧本,也算圈内小有名气的导演。
而之所以一提到晏橙,林温年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是因为,在社团还没解散的时候,晏橙也举办过这种活动,林温年那时候还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兴冲冲的就去报了名,而沈舒蔓在忙着上课没太在意。
结果,某天下晚自习就收到小朋友,委屈巴巴的一连串“控诉”,原来晏橙明明举办的是个大逃杀的个人赛,却哄骗她是团队竞技,还老是追着她打。
林温年当时年纪很小,心思又很单纯,晏橙说什么她信什么,结果本来技术就菜,还要被晏橙这种满级大佬按在地上摩擦,一下子就被玩自闭了。
所以自那之后,只要提到晏橙打游戏,林温年就一脸愤然。
沈舒蔓知道后哭笑不得,只能去找晏橙,话还没说两句,对方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那小孩又去跟你撒娇了?”
“嗯,说你使诈。”
“玩游戏嘛,谁知道她真的信了,这么个大个人咋这么好骗。”
“她可比你足足小六岁呢,年纪太小,自然涉世未深嘛。”
“你就向着她说话吧。”
“给她退赛吧,她身体不舒服。”
“咋了,生病了?”
“不是,她有眩晕症,游戏玩久了会难受。”
“啊?这么菜还参加比赛。”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又菜又爱玩吧,别让她知道,保不齐要跟你闹。”
“切,她啊,只会跟你闹。”
“去吧,我去看看她。”
“啧,到头来还不是得你去哄她。”
小孩对被退赛的事没什么反应,只是依旧很生气晏橙在游戏里虐杀她。
沈舒蔓见她迟迟不肯消气,没办法也去报名比赛,并且在游戏里一次次击杀晏橙。
忍无可忍的晏橙,气到捶桌子质问沈舒蔓:
“你干嘛老是打我?”
“忍一下啦,不然她今晚要气的睡不着了。”
“我靠,就为了那傻小孩?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官配CP啊!”
“好啦好啦,再打两下,我就退赛好吧。”
于是,那天的赛事,成了之后晏橙和沈舒蔓的CP粉们,津津乐道的“家暴现场”,而林温年也终于消了气不再闹腾。
“沈老师?在想到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林温年的声音将沈舒蔓拉回了现实中,她摇摇头神色如常的说:
“没什么,你吃好了吗?”
“嗯,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
“我总感觉你刚才笑得很不正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你的错觉。”
“真的?”
…
两人的交谈声,飘向车窗外,随着风逐渐消散在漆黑的夜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