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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鲤有双飞翼(十八) ...

  •   ““少神”是谁?”萧炎问道。
      “诶?……诶!”
      小花灵双手捂住嘴,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所想的话说出了口。面对萧炎的问题,她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慌里慌张去看润玉,后者话不多,萧炎跟她说话时,一直平静的在旁边看花,此时刚刚将别在发髫上的山茶花取下来。虽然对萧炎的行为颇为无奈,他却没有丢掉那朵花,仍然拿在手里把玩,思索着如何一报还一报,微一抬首,琉璃般干净的明眸恰好与她对上视线。
      于是小花灵支支吾吾的,更说不出话来了。
      萧炎头疼的叹了口气,按理说他不应该管这种破事,一般来说他也懒得管,炎帝在大千世界都是著名的甩手掌柜,从不理睬无尽火域俗务,其他世界出了什么教育偏差又与他何干。但六界……他会不管,但润玉会吗?想想都是令人心酸的未来。
      他抬手泄愤似的在小花灵额头一弹,将巴掌大的小家伙准确的弹回到了那株她飞出来的山茶花上,被一朵瞬间生长绽放的山茶花接住,倒是没摔伤,只是好几片凋落的花瓣被微小的气浪卷起,飘飘忽忽的落下,其中一片恰好盖在了小花灵头顶,将她激得打了个喷嚏。
      也许是花灵自己也不能保证一定免疫花香刺激?
      小花灵一把掀开头上的花瓣,咕噜爬起来,双手叉腰——
      “润玉,你苦苦纠缠我也就罢了,何必还欺负一只小小花灵?”
      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突然出现,冲过来护住山茶花,将小花灵挡在身后,气势汹汹,眉眼含怒。
      小花灵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镇住了,她的脑子里只能思考一件事,睁大眼睛的时候,一下子忘了自己原来要说什么:“少…少神?!”
      润玉:“?”
      萧炎:“……?”
      要说起来,炎帝其实也不是没有感知到有人在旁,但他没太放在心上。这片花海里草木生灵太多了,他不可能挨个去在意。论及实力,小花灵所称的少神,并没有比她强多少,谁会费心去将一只强壮的蚂蚁和其他普通蚂蚁区别开呢?
      ——然后,这只强壮的蚂蚁就冲了上来。
      这确实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润玉指尖拈着山茶花,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熟悉他的萧炎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闪而过的茫然,看得出来,是真的疑惑。根本不待润玉反应过来,小花灵尊称的那位少神已冷冷剜了他一眼,一向柔软的嗓音里透出几分尖锐:“你我之间已无干系,无论几生几世,我只愿与凤凰在一起,请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她将话都说到了这里,萧炎也能猜到这位“少神”的名字了。
      两个世界之前,润玉在虚空中所说“先水神”……
      系统艰难传递给他的剧情里,少花神——
      ……锦觅?
      锦觅自然是没有察觉到萧炎徒然改变的目光,因为在这里遇见润玉,她正有些烦躁与担忧。原本她也没觉得润玉对自己还会如何纠缠,在她印象里,小鱼仙倌至少应该算得上君子,她死过一次(虽然是为旭凤)也算是偿还了对方的血灵子之恩。但她这般与旭凤解释时,后者并未如释重负,反而忧心忡忡的叹息,在她耳边不断念叨。
      “你不懂我那兄长的心思,他惯是道貌岸然,我与他相识几千年,都未曾发现他是如此不忠不孝不恩不义之辈,何况你惯来不聪明,哪里能认清他的真面目?”
      “你要相信我,润玉一定是对你余情未了,只是碍于我和小鹭才不能表达。”
      “我在还好,只怕我哪日不在,他还要阻挠……”
      过去朝夕相处百年,旭凤从不会考虑锦觅如何,几乎全程想当然的自己认为怎样就怎样,而一旦觉得锦觅的行为和态度跟他想象中的不同,或者有所反复,不符合他的期待的时候,他的反应就是生气和愤怒,而在后面的三万年来,亦是如此。若是其他女仙早就与这等人一刀两断,偏生锦觅生来缺乏教育,完全被旭凤的逻辑所控制。因为曾经误会过旭凤,深深伤害了他的心灵,她一直心怀愧疚,旭凤可是因为她死了一次。虽然父亲水神,母亲花神,义母风神,加上她自己也送过一死,加起来赔过四条命,但这一切却仍然不如“爱情”的至高无上。在这样的前提下,这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少神”对旭凤可称言听计从,深信凤凰所说定有道理,当即指天——天的寓意不对,所以应当是指魔——发誓,表明自己一定跟润玉划清界限,绕着他走。
      便是最开始是刻意为之,现在也养成了习惯。
      若非旭凤前些日子外出一趟杳无音信,而她又在今日突然冥冥之中生出触动,直觉到这里来能够找到旭凤的踪迹,她是不会想起花界的。在死过一次重新转世之后,她就自认只是个人,不是草木精灵了。结果甫至花界就遇见润玉,她心中疑虑重重,倒是笃定了旭凤平日里向她灌输的观点。
      润玉好端端的,不在天界当天帝,却跑来花界,不就是为了寻她吗?不然为什么三万年不见,凤凰一失踪,他就出现了呢?
      她这般想着,正待再放几句狠话,叫出棠樾来让润玉见证她与旭凤的情比金坚,趁早知难而退,却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润玉眸光不轻不重扫过一眼,似乎是终于失去了耐心,启唇时声音清寒,如碎冰击玉,和缓的打断了她:“且住。”
      并不算是多么严厉,亦或是冷酷的声音,只能用平静来形容,却让人无端心中一颤。
      仿佛是流珠冕冠垂坠之下,遥遥投来的淡漠一瞥。
      “我不在乎你如何。”润玉没理会萧炎哎的一声制止,往前两步走到了他身前,是一个近乎于保护的站位,隐约透露出不悦的意思,“我也并不认识你。”
      面前女子的确有几分颜色,却空洞无物,根本没有在他心里引起一点波澜。对于锦觅将萧炎举动划归到自己头上的语言,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润玉一直把自己和萧炎视作一体,但对方口中所言却不容他全不在意。他问道:“你为何信口攀诬萧炎,是我与你有何仇恨?”
      锦觅愣了一下。
      润玉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就像是看着几粒渺小的尘埃亦或草芥——那并不是任何轻蔑的意思,只是明月皎皎悬于星河,并不属于人世间,月光垂落时,也只有一视同仁的俯瞰,冰冷而无情。
      但这已经让锦觅觉得陌生了。
      记忆里,天帝注视着她的目光分明总是深情的,卑微的,祈求而痛苦的。
      ——应该是那样的才对……应该是。
      她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欲擒故纵之法,只是润玉的神色不似作伪,加上他们已经三万年没见过,这让她也有些迟疑,怀疑自己的记忆,又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待得再听清润玉所言,心中那种不舒服感更甚了,不由皱起眉:“你在说什么话?她们既然叫我一声少神,我自然要为她们撑腰。我可亲眼见到你们采了她的花,难道是假的吗?”
      “诶!我的花?!”背后的小花灵发出一声稚嫩惊呼,双手抱住了差不多有她那么大的山茶花苞,惊喜不已,“我的花什么时候又长出来了!”
      润玉身旁,玄衣披风容貌隽秀的男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半声,虽是及时单手握拳抵在唇前,强行咳嗽了两声聊为掩饰,但又实在是掩饰的不怎么走心了。
      锦觅:“……”她一时哑口无言。
      若非锦觅知晓初生的草木之灵一般没有什么脑子,她只怕都会觉得这是小花灵有意打自己脸。
      虽然是烧了小花灵的一朵白山茶,摘了一朵红山茶,但在锦觅冲过来之前,萧炎唤出生灵之焱的时候就已经给小花灵重新培生了双倍的花朵。嘴上只是说说,炎帝不至于当真跟一只心思无垢的花灵计较,就算是之前顺手一指头把小家伙弹飞,瞬间绽放接住小花灵的山茶也同样是他的手笔,要不然,以这只被摘了花才觉得疼的小花灵的迟钝程度,还来不及操纵她的山茶花接住自己。
      虽然萧炎幸灾乐祸笑得挺开心,但润玉却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似乎是所有的感情都留给了萧炎,所以面前陌生的女子就无法再分走半点情绪。他单是抬眸往远处望了望,若有所察,好看的眉峰再度蹙紧了一些,犹如水墨一笔凝聚山水,瞬息之后,慢慢舒展开了。
      “是吗,”而后他偏首看向锦觅,眼尾弧度漂亮,映着满瞳绚丽花海,似笑非笑道,“只望你自己说到做到便是了。”
      很难说是不是受到了萧炎影响,毕竟相爱之人在一起日积月累,总归会互相感染。从前天帝未必会这般说话,而眼下这话即便不是萧炎亲口说出来,也有八分相似了。
      萧炎一手搭在润玉肩头,轻唔了声,他甚至比润玉更早的感知到远处,并不再笑了。最开始可能还有点什么想法,但一接触,炎帝也觉得在意锦觅没有什么意思。
      “与其说我……”他懒洋洋的弯一弯眼睛,一双黑眸如同澄澈润泽的墨玉棋子,深邃的五官被云层筛过的细碎辉光映出锐利轮廓,“你不如回头看看?”
      绿色液体状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流淌到他身边,像是河流流淌到终点汇聚成海,乖顺的盘踞在他身后。正是喜好草木生灵,又没有任何杀伤力,因此一直被萧炎放任着在花海里自己飘动的生灵之焱。
      锦觅不解其意:“什么?”
      她的修为没法跟萧炎润玉比,也因此,过了数息,她才能听见远处传来清亮的喊声。
      “娘!娘我来啦!”一身白衣的青年人如箭般掠过花海,压低的羽翼将姹紫嫣红的花海生生切割开,樱花,杏花,桃花毫无抵抗力的四散纷飞,被疾风折断者不在少数,混杂着一众草木生灵的慌乱痛呼声,他并不在意——就像是旭凤也从来不会在意他人的眼光一样,轻巧的踩着残花落地,“这边真的能找到爹吗,你的直觉靠谱吗……大伯?!”
      任是谁上来都只关注润玉,萧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有存在感过。
      锦觅一直知晓旭凤清傲,以自我为中心,棠樾也继承了父亲这一点,平时她并不会觉得儿子有什么不对,甚至挺为儿子的个性骄傲的。但眼下看着漫天乱飞的花瓣,仿佛是抬手对着她的脸上抽,锦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还是没忍住:“小鹭!”
      白衣青年——或说是棠樾刚刚站定,转头看向母亲,不明白锦觅突然怎么了。
      “你看看这里,”锦觅皱眉道,见到儿子的脸,到底是一口气没有发出来,“你为什么弄成这样?”
      这话听起来未免太没有威慑力了。
      微风吹过时,残破的花海轻轻摇摆,以棠樾落脚点为中心裸露出一大片干枯土壤,小小的草木花灵们或是躲在各自的本体花木边,或是相互依靠被同伴搀扶着,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小小的灵体都怯生生的望着锦觅与棠樾,似乎是听懂了刚才润玉所说的话,细小的窃窃私语与呜咽声越发轻微了,几不可闻,整个花界似乎都在这一刻化为一片寂静。
      棠樾看起来有点无语。
      他颇有父亲之风,常常不屑回答人的问题,只是,比旭凤好的一点是他不会明摆地视人于无物,叫人下不来台,他会转移开来。
      “很快就会长好的。”他收回翅膀,问道,“娘,这边有父亲的痕迹吗?”
      这个伎俩未必多有效,但至少对他的母亲是适用的,因为锦觅的注意力的确被转移了,她甚至有些愧疚了:“……没有。”
      每年都会有草木化形为精灵诞生,数量众多,确是比不得凤凰之子稀罕。它们虽然可以归类为妖族一种,但基本只栖居在花界——原因是草木精灵太过于与世无争,在弱肉强食的妖族根本活不下去。不仅是植物天性缺乏侵略性,花草脆弱的草叶也很难具有攻击的能力,大多数扎根在原地的草木精灵连逃跑都不怎么懂,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它们顽强的生命。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就像是锦觅儿时的友人肉肉,只是一颗没攒出几年灵力的多肉植物,在穷奇面前遭受百般折磨,却也能坚持到让友人逃走才彻底断气。
      只是,若是肉肉知晓当年的葡萄精灵已经不存于世,只有作为旭凤之妻存在的“人类”锦觅,忘根,忘本,忘源,甚至遗忘了自我,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也可能什么都不会想吧,毕竟草木精灵往往很单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鲤有双飞翼(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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